我真的想当好人啊!(138)
何思远让年知非坐下,又亲手倒了杯茶给他方才问道:“从元旦到现在,你来我们分局也近两个月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应?”
“谢谢何队。”年知非微微欠身接下那杯茶,柔声回道。“挺好的,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方又笑道。“其实我对半岛分局应该是最熟悉的,毕竟以前跟大哥来的次数最多嘛,远哥。”
许是经历了齐耀辉这样一位个人性格特质极强的上司,年知非如今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新上司与齐耀辉做比较。半岛分局刑警支队长何思远的年纪与齐耀辉相近,性格却远比齐耀辉温和周到。
到不是说齐耀辉自负少年得志位高权重就嚣张跋扈,而是他的满身光芒过于耀眼,让人惊艳倾慕的同时也就难免地教人感觉高高在上不够亲民。
比如倒茶给手下的事,齐耀辉是从来想不到的,他只会使唤手下给他泡咖啡;再比如关心手下与新同事的磨合是否顺利,齐耀辉也是从来都想不到的,他大概一直以为一个团队就必然齐心协力不会有任何的摩擦。
反而是何思远这一路都是从副职的位置慢慢升上来的,若非年知是意外殉职,王局力排众议提拔他接任支队长,他应该仍在扮演着半岛分局刑警支队里的大管家、润滑剂的角色。
两位上司如此明显的性格差异,自然而然地塑造出了两支截然不同的队伍。齐耀辉的刑警总队是一支随时应战的军队,而何思远的刑警支队则更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年知非说不出两支队伍究竟哪个更好,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应该更需要一个家庭。
何思远听到这声熟悉的“远哥”也是笑眯了眼,当下回道:“咱们队里徐捷、周励成、李言都是你同期的同学,其他人,你也都熟悉,都是看着你长大的。”
年知非微笑着,没有应声。
何思远也不需要年知非应声。他与年知是同期毕业,一起分到半岛分局,一直都是搭档。如今兄弟殉职,他面对着兄弟的亲弟弟,实是感慨万千。
“我还记得你大哥第一次带你来分局,你还在上初中,只有这么高。”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比办公桌高不了多少的位置。“一眨眼,你都穿制服了。”
说到这,何思远不由又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年知非一眼。即便穿着一身警服,眼前的人仍然秀美软糯地不可思议,看着他会让人无端端地联想起果冻、水信玄饼之类的东西。美丽、通透、脆弱,需要人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来对待。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是人间富贵花,合该养在温室里不知风雨无忧无虑,把他抱出来栉风沐雨委实残酷地教人心头绞痛。
——唉!难怪他大哥一直想把他永远留在校园!
“你大哥啊,横冲直撞,跟野牛一样。……你比他好,不是因为你比他能打,而是因为你沉得住气也收得住劲。这条路,你可以走更远。”何思远叹了一声,自抽屉里拿出一份案卷递了过去。“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半岛分局,拿去看看吧。”
年知非伸手接过那份案卷定睛一看,只见案卷封面上清楚写着“406利信典当行械劫案”几个大字。
——那正是年知是殉职的案子。
年知非诧异扬眉,没有急着将案卷翻开。“我还以为我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等他做出一点成绩,才能证明自己有资格接手这桩案子。
何思远闻言也是忍俊不禁,只道:“所以我说你沉得住气,换了是你大哥,只怕他来半岛的第一天就要逼着我把这份案卷拿出来了。”
警方一向不支持办案警察接手与他本人有干系的案件,除了世人皆知的回避原则之外,更主要的是担心这位办案警察会因为私人感情而冲动行事。
如果这次是年知是要接手案子,何思远绝对不会把案卷给他。但年知非却不同。他来半岛近两个月,何思远不提,他也绝口不提他大哥的案子,也从不私下打听。从总队调到支队,他却与同事们相处融洽,便是治安支队请他帮忙他也来者不拒并且从不抢功。而正是因为年知非这样沉稳的作风,才令何思远最终放下心来拿出了这份案卷。
年知非并未真正与年知是相处过,可因为“年知非”本人的记忆,他对年知是却仍旧十分熟悉。熟悉,且亲切。“大哥是爆脾气,得顺毛。”
哪知,何思远听了这话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嗔道:“你既然知道要顺毛,那还老在他面前哭?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哭,他就燥地很,就跟素了七八天又被黄鼠狼叼走了老母鸡的饿虎一样。”
铁塔金刚一样的支队长年知是有一个娇滴爱哭的亲弟弟,曾经这在半岛分局也算得上是一景了。即便多年过去,不少老警察还能随口道来几个年知是先是爆怒吼哭弟弟,然后又抓狂诱哄安抚的名场面。
年知非不假思索地回道:“可是只要我一哭,大哥就拿我没办法了呀。”
“小混蛋!”何思远瞬间喷出笑来,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我就知道!”
年知非亦是微微而笑,可笑了一阵,他的目光却又黯淡了下来。“大哥走后,我就不哭了。”
何思远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很想他。”
“我也是。”年知非轻声应道。
何思远的目光落在那份案卷上,他静默了片刻,终是咬着牙一字字地道:“这个案子当时是我办的,事发突然,我赶去现场的时候两名劫匪已经跑了。他们都蒙着面,天眼拍到的东西也不多,之后就……”
他伸手摁了摁双目,这才又抬起眼死死地盯住年知非。“非非,你一定要把凶手抓到!”
“我会!”年知非斩钉截铁地回道。他的语调虽又轻又软,可神色间却有一种异于常人坚硬果决,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信服。
第112章 陈案
2029年4月6日晚上8点38分,半岛分局接到利信典当行老板报警称有五名可疑人员在他们店铺门口游荡, 怀疑要打劫。接到报警后, 半岛分局的两名治安警赵博超、杨勇即刻前往现场查看, 结果发生激烈枪战。
杨勇呼叫支援后, 正巧在附近的年知是带着两名刑警任慕杰、庞兴国赶赴现场。混战中, 有三名劫匪被当场击毙,另外两人逃走。半岛刑警支队队长年知是为还有半年就退休的老刑警庞兴国挡了一枪, 英勇殉职。
事后根据利信典当行老板的口供称, 逃走的两名劫匪莫约是在半个月前租住了他店铺对面新月住宅楼三楼305房间。
因为305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他店铺正门, 所以他就注意到这两名劫匪经常拿着望远镜偷窥他的店铺。而且这两人平时总是昼伏夜出又一直带着口罩墨镜看不清脸, 老板就怀疑他们是要打劫。
案发当天, 这两人与另外三名同样蒙面的劫匪接头,老板认定他们准备动手,就报警了。
何思远接手此案后,走访了两名劫匪租住住宅楼内的每一家住户,结果竟无人可以说出两人的样貌和大概年龄, 甚至有些住户根本不知道杀人的劫匪竟曾与他们住在同一栋楼内。
联系房东后, 房东则反应:他在3月25日接到了化名为叶东的房客的电话, 要求租下他在新月住宅楼305的房间。他们在3月26日签订了租房协议, 房东以高于市价20%的租金把房子租给了叶东。
而当时来跟房东签租房协议的只有叶东一人。签约时,叶东带着口罩说是重感冒, 因此房东也没看清楚他的脸。并且叶东是以现金的形式一次性支付了半年的房租和押金,所以房东收钱后再没有来过这套房子,并不清楚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找不到目击证人做拼图, 何思远只得又调取了所有监控资料,发现两名劫车逃走的劫匪将车子弃置在半岛码头附近的一处野海滩,然后不知所踪。
而在案发前,他们的轨迹则十分固定,基本足不出户,三餐全靠外卖。只有在晚上八点到十点这段时间,他们偶尔会出门逛去附近码头吹海风,并且路上绝不与任何人搭讪。在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一样会带着口罩,并且有意识地避开天眼,显然具备极强的反侦查能力。
两名劫匪那边查不出头绪,何思远只得从三名被当场击毙的劫匪那头下手。经查,这三人都是海城人,且是信义堂成员。当时,“飞越集团”案案发不久,曲江饮弹自尽,曲天骄、季立潜逃,信义堂堂主曹亦刚被警方拘押协助调查,信义堂正是风云飘摇人心惶惶。显然,这次抢劫的事绝非是信义堂内的正常安排。
那么,这三人会不会是因为靠山快倒了的缘故,才想要干一票大的好及早收山?
之后,何思远又联系了三名劫匪的家人,不出所料,他们的家人皆是一问三不知。于是乎,这三人已死,死无对证,再多的猜测没有证据支撑也永远只能是猜测。
案发半年后,老刑警庞兴国退休,警方重金悬赏的蒙面劫匪始终无人提供线索,“406利信典当行械劫案”自此成为了一桩悬案。
阖上案卷,年知非不禁扶着额角长出了一口气。两名逃走的劫匪再无音讯,现场遗留的血迹没有在警方的资料库里比对到吻合的DNA,枪战后留下的子弹和弹道痕迹也都没有比对到匹配的枪支。三名被当场击毙的劫匪事前没有大笔安家费入账,事后也没有收到抚恤金,一切的线索都断地干干净净。
如果这个案子一开始就由他来办,年知非的推测应该也与何思远相同。信义堂要垮了,三名信义堂成员趁乱自信义堂内偷出了部分枪支弹药,从国外联系了雇佣兵,准备趁着警方将精力都放在“飞越集团”案上的时候干一票大的,从此收山享福。
哪知道,案子还没干,他们就被一向过于敏感的利信典当行老板给怀疑了,稀里糊涂跟警方发生了枪战。三名信义堂成员被当场击毙,两名雇佣兵则连夜潜逃,从此再不会踏足C国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