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凤才不是秃毛啾!(17)
“谁说我对他下手了?”孔雀化作个身姿绰约的女人,袅袅娜娜走过来,轻挥衣袖弹出一抹绿色的荧光,拂过殿前偌大的‘冥司殿’三个字。
牌匾褪去一层薄尘,露出下面的三个字——
掌生殿。
什么情况?这里是掌生殿,那他这些天住着的到底是什么地方?绍修并不愚钝,很快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辰舒苦苦拦着不让他进来这边。应该是打从一开始,他就把两个殿的匾额换了过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搬过来以后吗?大概更早吧?
看着辰舒日渐一日的虚弱下去,绍修压根没太多想,只顾着自己的事。
辰舒到底在背后做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
绍修不敢再细想…
“这些日子我给你施煞,全都被他挡下了。他还耗费力气把我囚困在这里,让我没办法出去找你。”孔雀扫了眼已经无力站稳的辰舒,隐约觉得他应该能坚持的再久些,不过时间长短已经不是问题了,“我还想着等他撑不住了再去找你,偏巧你送上门了,正好送你们一起走。”
绍修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扶着辰舒的手微微打着颤,他张张嘴,还没说话,忽然周身被巨大的灵力隔绝起来,浓烈的赤焰围绕他灼灼燃烧。
以他为圆心,周围燃了一圈赤焰,熊熊烈火,烧掉的都是辰舒的神力。
绍修瞪大眼睛,反射性想要冲出去,却在碰到火焰的瞬间缩回来,蜷缩在冰凉的地上止不住的发抖。
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就不问你为什么想害绍修了,”辰舒堪堪站直,赤色长发跟背后烈火融为一片。他直直望着孔雀,眼底一片平静,“你伤不了他。”
“凭你?”孔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她钻研了千年的煞气已经从辰舒的皮肤渗进骨血里,盘踞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已经吞噬掉大部分气力。别说是白泽,就连龙凤那种修为都无力抵抗。
辰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只是定定望着孔雀,一张脸越发苍白。
绍修被他远远隔绝,透过火焰组成的帷幕,只能看到他变为兽形的剪影。
绍修无数次试图越过赤焰,每次还没等碰到就被巨大的阻力隔了回来。指尖染上灼烧出的红痕,他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胸口处的不安渐渐扩大。
他已经是上神,超乎七情六欲,感沐天地恩泽,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痛不欲生。
正焦急之间,脑子里传来无比陌生的、仿佛带着血气的辰舒的声音——
“你记得,应该怎么结生死缘吗?”
生死缘?绍修蜷缩在寒凉的地板上,费力地从记忆中找出这个东西——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别、你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周围的火焰像是有了生命,沿着绍修的命脉钻进他体内,强行在骨血里烙下陌生的灵息。
涌入体内的火焰夹杂着辰舒封在身体里的神力,绍修忍受不住巨大的压迫感,倒在地上,眼睁睁看孔雀被辰舒神元画下的结印困住。
一阵红光闪过,孔雀在挣扎和撕裂的叫喊中魂飞魄散。
“我说过你动不了他,因为我还在。”辰舒艰难地稳住身子,又继续说,“不过,我很快就不在了。”
绍修的意识非常清晰,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还清晰了。他分明真切的感觉到,辰舒的气息在以飞快的速度流散,濒临在消失表演。
他艰难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想要叫出辰舒的名字,却像是忘了这个烂熟于心的名字应该怎么开口。
泪光中辰舒带着一身血气,慢慢的走过来,从地上扶起他,紧紧抱在怀里。
“我会让你遗忘,以后永生永世,你都不在记得辰舒。”辰舒在他耳边说着,深情而决绝。
涌入绍修体内的神息感受到原主人的命令,兢兢业业的从绍修的血脉里慢慢剥夺属于辰舒的记忆。
他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在遗忘,遗忘的过程那么短暂,又那么漫长……
“不、不、不…”绍修痛苦又惊恐的睁大眼,看着辰舒在他额头上滑下血痕。浑身血液冰冷起来,绍修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近乎祈求地试图推开他结印的手,“别这样、不要…”
即使你不在了,即使我知道余生非常漫长。
我还是想记住你。
辰舒用最后一丝气力画完血痕,定定凝视绍修,仿佛从未见过他一样,想把这张脸落在轮回里。
一切已经无力回天,绍修感受到体内属于辰舒的一半命脉,滚烫的灼烧着。
他收回染了血的手,慢慢的捂住胸口。
“乖,忘了吧。你是上神,掌生纵死,本来就不应该被□□牵绊。”辰舒缓缓催动血痕,“未来太长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来。”
所以,忘了我吧。
在身体消失之前,辰舒慢慢把自己从绍修生命里彻底抹去。比身体更痛的,是深处即将撕裂的痛处。
“哈——”在血痕隐去前,凤泽忽然笑了出来。辰舒还没领会到他的笑是什么意思,只见绍修按在胸膛上的手微微用力,深入皮肉,刨开心腹,用心头之血化为带了一根流金的翎羽。
“哈哈哈,你为什么轻易替我决定…”绍修笑着,眼角渐渐出现了泪光,“生死结缘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怎么能只让你占了便宜。”
辰舒魂魄已经散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无力阻止绍修的举动。四周闪过刺目的流金,血痕隐入绍修眉目中,跟凤纹融为一体。
在辰舒的身影和气息彻底消失前,绍修用尽气力,让他带着翎羽离开神殿内。
刺目的光芒散尽,一切归于平静。
过了会,绍修揉揉眼睛,感觉眼角涩涩发疼,像是风沙揉进了眼睛里。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积灰,歪过头看了眼头顶上方的‘掌生殿’三个字,捂住发痛的胸口奇怪的嘀咕,“掌生神…好像是我吧?但我的神殿里,怎么空空荡荡的?”
啧,那些小喽啰,太不把上神放在眼里了。绍修气呼呼地冲出去,喊来散神帮他整理神殿。
隔日,掌生神入殿晋位,列入神席当天,他当众宣称更名为凤泽。
神界一片哗然,好端端的,为什么叫凤泽?
凤泽隔着门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冥司殿,拒绝回答他们的问题。
听说冥司神本体是个白泽,跟他还是老相识,现在却迟迟不肯继位,甚至整个神消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白泽肯定是想着偷懒,所以提前溜得无影无踪,把事情都推开他来做。凤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记住那个神兽。以后要是在哪里遇到了,肯定要把这些年帮他做的事情,全部都讨回来。
又过了几日,神界上下都在传上神辰舒死了。凤泽从一堆事务里抬起头,困惑的陷入思考。
辰舒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冥司神又是谁,不是一直都是我在做事吗?
那些神真是闲,每天净传谣言。凤泽晃晃脑袋,又继续埋头处理繁忙的公事。
又过了几月,凤泽从繁忙的公务里抽出空,逗弄新来的几个小神。
谈笑间,又小神问,“听说上神改名是为了记住另外一神,记住谁啊?”
凤泽歪过脑袋想了想,笑了笑回答,“我已经忘记了,每天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记住别的什么神。我改名叫凤泽,可能是他名字里带个泽吧。”
凤泽翻遍了神籍录,也没找到名字里带个‘泽’的神,于是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后来他听说以前有个上神原型是白泽,他绞尽脑汁都没记起来,白泽到底应该长什么样。
就像他忽然就忘了,自己的翎羽为什么少了一根。
但无所谓了,即使翎羽还在,也没有要送的对象…
…
这是个平凡而普通的清晨,卿喻住的公寓里慢慢亮起来,太阳光透过窗温柔缱眷的洒进来。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个美好的早晨,两个禽兽倾诉衷肠,私定终身,鱼水之欢,相拥而眠之后…
可实际情况是,床上堆放的被角慢慢拱起一坨
…
“啾唧…”凤泽费力从被角里钻出个小鸡脑袋,抖抖毛让意识清醒过来后,才拖着沉重的鸟身钻出来低低哀叫,感慨人类亲热的方式真是辛苦。
还有点疼,虽然是挺舒服。
可还是有点疼。
凤泽纠结的比较着,不知道应该是疼多点还是舒服多点。
不过能够找回辰舒,他并不介意这样的辛苦多重复几次。
凤泽开心的叫了两声,扇动翅膀用小鸡脚踩在卿喻脸上,迈动小爪子在他脸上来来回回跑了两圈,清亮地扯开嗓子学习公鸡打鸣。
“我说…”卿喻硬生生被他踩醒,睁开眼是金灿灿的鸡毛。昨天还窝在他怀里低吟啜泣的上神,今天又变成了秃毛鸡。
更正,尾巴上已经冒出一根金色的毛尖尖了。
一根毛的秃毛鸡。
卿喻无奈的从脸上把兴致勃勃做广播体操的鸡崽抓下来握在手里,带着起床气跟他的黑豆豆眼对视,“你不能维持原型安安分分睡一晚吗?”
破处第二天起来,发现旁边是个鸡,真是mmp。
难道不能给他的第一次留个美好的印象吗?
“啾!”凤泽被他捏得有点疼,扑闪着翅膀飞到旁边,按照他的意思变回人形,光裸的上身,爱痕斑驳。他俯下身,在卿喻身上蹭了蹭,哑着嗓子低低的说,“累,变成这个样子更累。”
凤泽当了几千年上神,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即使被凤雀害死返祖,受得累也只有现在的十分之一。
“活该。”他
昨天把身上所有的灵力连根带本都传过来,几乎连命都快没了,拖着一副近乎普通凡人的躯体被折腾一整夜能不累吗?
卿喻嘴里说着,却还是伸手过去摸上后腰,帮他轻轻按揉。
凤泽趴在他身上,裹住被子,虚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这话,“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卿喻还是辰舒?”
“卿喻吧,听习惯了。”虽然躯壳里寄居的是上神辰舒的灵息,但毕竟没有本体。而且他在凡间流离这么长时间,早就听惯了别人叫他卿喻。
人总是会变,神大概也是如此,即使恢复了记忆,卿喻身上也很难找到当年叱咤风云的影子。
“但是他们都叫你卿喻,是不是太不亲密了?”卿喻身上依旧没什么温度,晚上显得有些冷。但是凤泽身体一直热得可怕,正适合跟他相拥。
卿喻看穿他的意思,无奈的纵容,“你想叫什么?”
“亲爱的?大宝贝?”凤泽数着人类之间常用的亲昵称呼,总觉得怎样都不够贴切亲近,“在这里的话,我是应该叫你相公吗?”
凤泽嗓音向来清亮,叫相公时却温软透着一丝甜,直接酥到卿喻心坎里。
他握住凤泽四处乱摸的手,把这跟他纠缠了几千年的小破鸟固定在怀里,狠下心拒绝,“别闹,相公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称呼了。”
“你要听老公也行啊,亲亲~”记起来之前的种种事情,凤泽愈发的不怕他。
辰舒跟他有生死之缘,卿喻跟他灵息相同,往后同生同寿。
这狗子如果不想自杀,应该不会再做动不动把他放进烤箱的事情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
其实凤泽更想问的是,天下有那么多躯壳,为何偏偏选了一个丑丑的狗。
“其实我也不清楚,”卿喻虽然记起来之前的当上神时候的事情,可一时间涌入脑海内太大的信息量,他根本处理不过来,“在那之后,我在世间飘荡。总算凝聚成型,刚好看到这个躯壳空下来,就钻进去了吧。”
那个时候卿喻应该是没多少意识的,能凭感觉找到个躯壳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哪顾得上看到底是人是狗是美是丑。
“哦…”凤泽捻起他散落在枕边的火红长发,放在手上搓了搓,忽然笑出了声来,“我以前还跟你炫耀过我会用赤焰,结果赤焰竟是你传给我的。我以前总想着你的头发真好看,本体应该是个满身金光的神兽,原来是红的。”
“结果,你看上的是自己的金毛。”卿喻恢复形态后,凤泽给他的翎羽便被他安置在体内,通过某种方式归还给了凤泽。
拿回寄存在凤泽身上的神力,他一双瞳孔红的更加肆无忌惮。
凤泽看着越发觉得心动,小心的凑上去在他眼皮上亲了口。
“你以前的样子就很好看了,现在变得更加好看,以后怎么藏啊。”凤泽拖着沉重的身体,又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口,“你要用多少染毛剂才能盖住这颜色?还有眼睛,普通隐形眼镜根本遮不住了吧?”
“你觉得,我还能藏得住吗?”卿喻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凤泽瞬间会意。
昨天闹出来的动静太大,现在肯定四界之内都感受到了上神归位的气息,无论卿喻是否掩饰,他的身份都会被其他神灵识破。凤泽很快担忧起来,这样下去,按照凤雀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跟当初害死他母亲的白泽。
“别怕,他要是有头脑,一时半会不敢招我。”倒不是卿喻过度自信,上神辰舒当年的地位一时可以比肩龙凤,连孔雀都惨败了,凤雀就算再怎么潜心修炼,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肯定不能留你,就怕用什么损招,像他妈那样。”凤泽越想越觉得担忧,用下巴在卿喻身上蹭了蹭,发现触感居然很好,忍不住又蹭了两下,几乎就要蹭出火来。
你这真的是担忧的样子吗?怎么觉得在趁机吃豆腐呢?
卿喻稍稍跟他隔开距离,扫了眼凤泽,“有这个时间,不如趁这现在开始修炼。”
“不要,好累。”凤泽听到修炼,干脆摊开四肢压在卿喻身上耍赖到底。
话虽没错,有理有据,然而凤泽听了实在别扭。
他们相亲相爱你侬我侬第二天,狗子居然忍心赶他下床修炼?
说好我是你永远的小可爱呢,哼!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凤泽恍惚记起来,问,“你现在还是我的狗子吗?”
“从、来、都、是、不、是。”来自上神无情的拒绝。
“……”哦,你这个玩弄我身体的渣狗。
到中午,凤泽硬缠着卿喻变回原形,还是灰不溜秋的邋遢土狗模样。他的气息神脉虽然恢复了,但躯体早在结印的时候涅灭,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回来。
传说中上神的躯体需要感沐天地,现在凡间噪杂,灵力微弱,没有合适的条件让他重新造个躯壳。
发现这个事,卿喻倒不急,像是往常那样在凤泽的抗议中把他赶去修炼。
恢复记忆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多好处,在凡间懒散了七百年,养出了一身怠惰,当上神还不如做条流浪狗。
凤泽见他这副胸无大志的样子,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现在的他只有普通的家禽的水平,根本无法对伟大的上神造成什么伤害,即使有想法也只能嘴上笑嘻嘻,心里mmp。
“你就不觉得我爱的是你的原型吗!”凤泽气呼呼的抗议,“我以前跟辰舒相处,多半是用原型,他比你好看多了。”
“哦,”卿喻凉凉地说,“快修炼。”
“……”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在卿喻恢复神脉之后,最先找过来的是宵笠。
狡猾的黄狐狸化作原型,一步三叩虔诚的跪倒在卿喻脚下,痛哭流涕声嘶力竭的忏悔之前所作所为,请他以后用自己的法术庇护纳妖公司。凤泽被困在小小的结界里,冲着宵笠不停叽叽喳喳,大骂他的无耻行径。
可惜声音被隔住了,根本无法实现相互交流的目的。
“以后公司大小事务都由您来处理,董事长的位置也可以让给您,公司所有妖禽妖兽都听你指挥。”宵笠陪着小心说完,谨慎的看着他,“您觉得如何?”
卿喻微微抬高实现,做出思索的模样,实际上视线一直在结界内胡乱扑腾的凤泽身上。凤泽听完这话扇着翅膀朝卿喻叫个没完,努力阻止卿喻上当受骗。
这话,当初宵笠给他说过一模一样的,结果没几天就想方设法来害他,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我知道了。”卿喻点点头,算是应下来,“当董事长就不必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
“谢谢、谢谢。”记忆里有关卿喻的部分被抽走了七七八八,宵笠并不清楚卿喻是什么样的角色,想来他刚刚苏醒,对这世上的规矩肯定不算熟悉。
说出来的话即使不能全信,也肯定有几分是真的。
宵笠美滋滋的想,以后傍上了卿喻这位上神,他修为肯定能大大提升。宵笠打着算盘,又把卿喻从头到尾夸赞个好几遍,看架势怕是已经爱上了他。在凤泽忍不住要啄狐狸之前,才悠悠告辞。
“你答应那个狐狸,白白给他好处,想做什么?”宵笠走后,凤泽从结界里钻出来,闹腾着要卿喻明白交代,“是不是他身上毛长出来了?你又看上了?给你说,我现在翎羽找到了,只要好好修炼,身上的毛也能找回来!”
“你为什么总介意毛的事情?”卿喻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把凤泽举在手心里,“宵笠他最擅长这种拉帮结派抱大腿的事,我如果明面上不答应他,你觉得他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