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转圜(90)

    苏漠本以为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何况他这么多年在商场上的训练，早已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对情绪的控制更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真正亲临现场会有这么大的冲击。明明知道是演戏，是假的，那一刻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碎。
    季由在街心的公园坐了很久，他已经换下了平日里穿着的学生制服，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短短时间，他仿佛一夜长大，从一个懵懂少年蜕变成一个有所担当的青年。他身上那种蓬勃的朝气已经被一种沉郁的气息所取代。只有他的眼神，依旧是执着的，热切的，真诚的，纯粹的。尤其是在看到那个等待了许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庄文轩有些恍恍惚惚的。这段时间，他经常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脑海里时不时会冒出一些充满嘲笑和鄙夷的脸孔，用着不屑的语气说着同性恋，变态之类的话。然而更多时候，却是被那个充满热情和活力的少年的身影所占领。只是很快就会切换成那个噩梦一般的傍晚，少年用他还未成熟的身躯，以决绝的姿态挡在他的身前，承担下所有的责难和可怕的未来。
    庄文轩饱受煎熬，他无法忘记少年用那样的眼神说着“对不起”，那本不该由他来说的话。但是他也没有勇气，去坦诚事实的真相，他甚至连一起承担的勇气，都缺失。
    成年人的世界，远比孩子的，要复杂和艰难得多。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站在街心公园里望着他的少年，刹那间，一切背景都已远去。街上来往的车辆，公园里聊着天的几个母亲，独自玩耍的几个孩子。只有眼里的彼此才是整个世界。
    季由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他的眼神依旧热切，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
    庄文轩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即便他立刻就懊恼了这样的举动，却已经更深地伤害了对面的少年，那个几乎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的少年。
    季由眼里的渴望转成了哀伤，他努力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瞬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两个人默默注视，只用眼神交流。
    不愧都是影帝级别的演员，单单只靠眼神的演绎，已经把整个气氛完全调动起来。除了背景杂音，拍摄现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只有摄影机在缓缓地转动。
    季由慢慢泛起一个苦涩的笑，远远地，远远地说了一句，“老师，再见了！”
    季由转过身，庄文轩追了一步，一只手伸向前，仿佛想要挽留什么，却没有勇气喊出口。
    季由正准备走过马路，突然看到一个小孩摇摇晃晃地走向马路中间，一辆货车正从后面开来，也许是视野太高，没有看到那么小的孩子，货车丝毫没有刹车的打算。
    季由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大喊了一声，就冲了过去。
    庄文轩犹在懊恼自己的软弱，突然听到街心传来一阵紧急的刹车声和惊叫声，他心里蓦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了。
    庄文轩拔步冲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就看到其中一个刚在在街心公园里聊天的母亲抱着她安然无恙的孩子在哭泣，而季由却满身鲜血躺在地上。
    刹那间生离即将变成死别。
    庄文轩颤抖着扶起一身狼藉的季由，季由努力抬起手，握住庄文轩的手，挤出一个微笑，无声地蠕动了嘴唇，最后留个他的仍然是那句话，“老师，对不起！”
    庄文轩跪坐在地上，抱着季由逐渐冰冷的身体，从无声的啜泣到越来越抑制不住的哭声，撕心裂肺！
    “卡”导演喊了一声之后，工作人员上来散开群众演员，人群忠心的韩渊还跪在那里，陆衍已经半坐起来，反手扶住他，关切地道，“韩哥，你还好吗？”
    韩渊摆摆手，表示没事，“腿有点麻，刚才跪得太用力了。”
    陆衍慢慢把他扶起来，韩渊站起来的时候，膝盖还有点抖。
    王易也已经过来，“还好吧？”
    韩渊笑道，”没事。“他的眼睛还有点红肿，作为一个影帝级别的演员，哭戏从来都是真哭，不需要眼药水之类的道具，所以难免有点影响。
    这是韩渊已经缓了过来，能够自己走了，王易这才笑道，“刚才那段演得很好，你看那边好几个都在抹泪呢。不愧是影帝与影帝的碰撞。”说着冲两人竖了竖大拇指。
    “好了，今天就先拍到这里吧，你们两个好好缓解一下情绪。陆衍的戏份基本就结束了，如果回头有需要补拍的我再找你。”王易道。
    “好的，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陆衍扯了扯身上满是果酱的衣服，“那我先去换下衣服，这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啊。”
    “快去吧。”王易在他背上轻轻一拍。
    换好衣服，陆衍舒了口气，就像王导所说的，他的戏份基本已经结束了，如果没有需要返拍的就是这样了。剩下还有一些戏份基本都是韩渊的，他也可以适当休息一下了。
    说真的，刚才拍的那一幕，陆衍觉得很不舒服。上一世他就是因为被货车撞了才重生到现在的。虽然说因为太过短暂和突然，再加上重生毕竟给自己带来更好的机会和人生，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阴影，但是要再一次经历多少还是不好受的。
    陆衍和王导以及剧组其他人打过招呼，就准备离开了，这次回去他可以休息几天，等杀青的时候再回来跟大家重聚。
    到了车上的时候，苏漠已经在里面等着他，所以陆衍没有习惯性地打开副驾的门，而是直接坐到了后面。
    陆衍坐上车，看到爱人的心情很好，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苏漠突然倾身过来，紧紧地抱住他。
    陆衍有些意外，宋辉还在驾驶座上坐着，有外人的时候，苏漠一向很少主动做什么亲密的动作，这是怎么了？
    “陆衍，陆衍，陆衍……”苏漠在他耳边低低地不断地呼唤着，放佛要借此消除什么不安似的。
    陆衍怔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苏漠的父母正是因为车祸过世的，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但肯定有点阴影，这一点和陆衍的情况并不相同。
    陆衍已经后悔今天让苏漠来拍摄现场了，他反手抱住对方，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小声地应道，“我在我在我在。你别担心，我还好好的，我就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的……”
    良久，苏漠慢慢平复下来，他坐起身，带点苦笑道，“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完全放下了。”
    陆衍缓缓抚摸着他的背，安慰道，“每个人都会有些放不下的事，这没有什么不好。”
    “陆衍，刚才那一下，我真的差点以为你也要离我而去了。明明知道是在演戏，可是……就连看到你跟别人拍亲热戏都没有那么揪心，那么难过。陆衍，我有时候会想，”苏漠虚弱地笑了一下，“就算你不跟我在一起都好，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陆衍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一把搂住苏漠的腰，严肃道，“不许你这么想。你既然已经招惹了我，就要承担后果。就算是死，我都要跟你绑在一起。”
    “嗯，我知道。”苏漠顺从地伏在他肩上，微微笑道，“你放心，只要你还需要我，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我离开你。”
    “我需要你，我永远都需要你。就算有一天，发生了无比狗血的事，我忘了你，不记得你，你也要留在我的身边，让我重新想起你，爱上你。就算我讨厌你，赶你走，你都不许离开。记住了吗？”
    苏漠轻笑，“呵，真霸道。”
    陆衍暧昧地勾了勾唇角，“因为你喜欢我的霸道。”
    坐在驾驶座上的宋辉又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神呐，快救救我吧！墨镜批发商已经无法拯救我了，我还急需耳塞批发商。
    一回到家，陆衍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对了，接下来我大概会有一个星期的假期。”
    苏漠微微叹了口气，遗憾道，“但是接下来这一个星期我却特别忙，恐怕没有时间陪你。”
    “这样啊，”陆衍想了想，狡黠一笑，“你没有时间陪我的话，那就让我来陪你吧。”
    “嗯？”苏漠不解他的意思。
    “我想苏董大概还需要一个特别助理。”陆衍一本正经地道。
    苏漠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故意摸着下巴犹疑道，“可是，我已经有一个特助卢宇了，他很能干。”
    陆衍低声道，“我说的是那种，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的，会暖床，能陪睡。卢特助他能吗？还有，”陆衍危险地眯起眼，“在我面前说别的男人能干，苏董你的腰还好吗？”
    ……
    于是乎，苏董原本还算好的腰就有点不太好了。
    这几天，苏氏集团的员工们都特别亢奋，尤其是女同胞们，每一天上班之前都格外认真地化好精致的妆，衣服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哪里不够好。进了公司之后，也是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工作的时候还特别精神饱满，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事情的发生当然都是有缘由的。
    假期的第一天早上，陆衍就早早起了床，做好了早餐，给腰不太好的苏董小按摩了片刻，两人享受了甜蜜的二人早餐，在苏董准备出门上班之际，也把自己收拾地妥妥帖帖。
    苏漠上上下下地大量了陆衍一番，看到他穿着合体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连头发也打理得十分精英。作为一个大公司的总裁特助，这样的打扮当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陆衍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助，而是个大明星。
    别以为大公司的员工就不追星，那些每天脚踏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挺胸提臀，一脸高冷生人勿进的OL们，真的花痴起来的时候也是很可怕的，只是她们眼界太高，一般姿色难以入眼罢了。但是陆衍明显不属于一般姿色啊，何况还是个大明星。
    于是苏漠不得不皱着眉头提醒道，“你就这么去吗？”
    “有什么不对吗？”陆衍自己上下看了看，“我看卢特助平时就是这么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