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转圜(36)

    关于这一点,陆衍与高希哲也进行了细致的讨论。
    镜头下,年轻的医生没有再穿着白大褂，手上却戴着一副白色手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是血地蜷缩在地上还在不断打着摆子的年轻人，面无表情，薄唇紧紧抿着，金边眼镜在强光下闪了闪光，浑身透着一股冷意。那个年轻人依旧穿着花格子衬衫，头发染着炫目的颜色。
    放佛感受到身上的目光，年轻人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站在身边的人，濒临死亡的眼睛瞬间透出一股希望，求生的欲望让他努力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嘴里断断续续地吐着，“医生……救……救救……救我……”
    医生微微侧身，避开了那只手，然后蹲下身，在年轻人耳边低声说道，“你还记得方雨辰吗？那个被你们害死的女孩。”
    年轻人瞳孔猛地收缩一下，眼里盛满绝望和恐惧，“你……你……你究竟……是谁？”
    医生残忍地笑了一下，“我是她哥哥，亲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
    年轻人更紧地缩起身子，颤抖着辩解，“我……我没有……没有杀她，没有，我只是……只是……没有救她……而已……”
    医生缓缓站起身，眼神冰冷，“所以，我也不会杀你，我只是，不救你而已。”
    说完，医生最后用一种怜悯而痛恨的眼神看了一眼年轻人，转身走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留在镜头里的年轻人渐渐停止了颤抖。
    镜头停下之后，年轻人还躺在地上，直到有人过来踢了踢他，才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神还有一点迷茫。
    把他踢起来的那个人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还舍不得起来啊，真当自己死了。”
    年轻人赶紧啐了一下，差点跳脚，“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你别乌鸦嘴啊，我那叫入戏，入戏你懂吗？嘿，看你的样就不懂。”
    那个人不在意地笑笑，“嗯，还别说，刚才那场戏演得不错，比一开始好了太多。”
    年轻人被这么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起来。
    正准备去洗洗身上的血浆，年轻人看到陆衍从那面布景墙外走了进来，也顾不得身上，连忙追了上去，“陆哥。”
    陆衍回头看到年轻人，温和地笑了笑，“小许，有事吗？”
    年轻人叫做许军，常年在各大剧组跑龙套，经常演一些地痞混混之类的小角色，这次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高希哲看中来演剧中这个还算重要的一个角色。不过陆衍倒是觉得高希哲还蛮有眼光的，许军虽然演技稍显稚嫩了点，不过还很有潜力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年轻人态度很好，虽然可能因为演多了混混痞子，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但实际上却认真又努力，于是陆衍闲暇时也不介意指点他一些，这样有点前辈心态的陆衍，几乎忘了，实际上他也比人家大不了几岁。
    许军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眯眯眼，“没啥事。就是陆哥你刚才的眼神太可怕了，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类似的夸奖陆衍已经听过太多，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军又接着道，“陆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不仅自己演得好，上次你教我的怎么入戏和代入角色，我试着做了，感觉演起来比以前真的好了很多。”
    陆衍点点头，“你后面的这几场戏确实比以前进步很多。”
    许军笑道，“多亏了陆哥的指点。”
    陆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你自己够努力，加油！”
    “我会的，谢谢陆哥。”
    这一场拍的是外景。
    墓园里，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医生站在一块墓碑前，沉默地悼念。
    便衣警探不知何时从哪儿出现，慢慢走到旁边。
    医生连头也没有回，淡淡道，“警官也来扫墓吗？”
    “不是，我来找个人。”
    “找到了吗？”
    警探点点头，“找到了。”警探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以及立碑人，问道，“这位是令堂吗？很漂亮。”
    医生“嗯”了一声，“正是先母。谢谢夸奖。”
    警探顺手把手中的一朵白菊摆到墓碑上，起身合掌拜了拜。
    医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礼貌地道，“谢谢！”
    “说起来，令堂跟那位方雨辰小姐长得还挺像的，那位小姐也葬在这个墓园里。”警探貌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哦，是吗，那可真巧。” 医生说得平静。
    “医生认识那位方雨辰小姐？”警探盯着他的表情问道。
    “不认识。”医生终于转过身看着警探，似笑非笑，“就是上次听警官到一次，我的记忆一向很好。”
    “听说医生有一个的妹妹，这么巧这位方小姐和令堂长得这么像。”警探已有所指。
    医生笑了笑，“世界上长得相像却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不少。我确实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不过我的妹妹不叫方雨辰，她叫朱晓琳。很多年前我妹妹就失踪了，我一直找不到她，如果警官有她的消息的话，还请通知我一下，感激不尽。”
    警探看着医生滴水不漏的表情，无奈只能换了个话题，“许远的死因已经查清楚了。”
    “哦，他是怎么死的？”医生露出适当的好奇。
    警探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许远是方雨辰的好朋友，一年前，他们一起遇到了另外五个人。那五个人出于恶作剧不小心却害死了方雨辰，许远虽然没有参与，但他见死不救。也许是受到良心的谴责，许远出现了心里问题，所以才会去找医生你治疗，没想到他最后却打算亲自替方雨辰报仇，但在过程中，也被那些人所伤，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医生听完叹息一声，“我还以为已经治好他了，真是可惜啊，如果我再多一点耐心的话，也许就能避免这场悲剧了。”
    “可是很奇怪，”警探盯着医生，“许远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是怎么想出那么多高明的杀人手段的。”
    “这么说起来，确实有点奇怪，”医生似模似样地点点头，然后笑了笑，“不过警官肯定有调查过的吧。”
    简直毫无破绽，警探很不甘心，但还是道，“他经常上一些讨论如何完美杀人的论坛，他使用的那些手法在论坛的帖子里都找到了。”
    医生状似恍然，“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警官们还是要加强对这类论坛的监管啊。”
    警探几乎吐血，忍不住道，“我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知道医生对反催眠怎么看？就是心里医生在催眠病人的时候，把其他的意志加入到病人的思想里，让他去做某些事情。”
    “如果催眠能有这么大的作用的话，恐怕世界上催眠师的日子就不会这么自由了。”医生装作才明白过来的样子，笑了笑，“原来警官是怀疑我催眠了许远？”
    警探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医生难道真的没有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吗？”
    医生笑得坦诚，“法律是讲求证据的。如果警官能找到证据的话，大可以把我抓起来，否则的话，我无可奉告。”
    警探皱起眉，坚定地道，“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医生笑了笑，“祝你好运!”
    医生紧了紧被风吹开的风衣，转身走了，警探在他身后不甘心地叫道，“任何人都要为他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逍遥法外。”
    医生面对镜头讥讽地一笑，真是天真啊！
    医生摸了摸胸前的挂坠，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音乐盒，轻轻一扭，一段童谣响了起来，小女孩的声音格外纯真。
    医生仿佛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哥哥，哥哥，我不走，我要哥哥。哥哥……”
    “哥哥，等我长大了，我就来找你。我们一起生活，再也不分开了。”
    “哥哥，我想你了！”
    “哥哥……”
    ……
    还有在那个冰冷的夜里，长大了的女孩在无边的恐惧和无助中无法出声的呼唤，“哥哥，救我，哥哥……”
    医生的眼里慢慢浮起一层水雾，无边的悲伤仿佛要把整个人淹没。
    即便害死你的那些人都下地狱去了，可是你却依旧再也回不来了。
    “卡”的一声，镜头停止了转动。但是整个片场都没有人说话，大家好像全被医生最后的那个悲伤的眼神怔住，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甜美纯真的女孩在亲人的悲痛中丢失了年轻的生命。
    好半天，仿佛被按下静音键的片场才重新沸腾起来。
    高希哲走过来拍了拍陆衍，“太棒了。剩下的镜头估计再一个星期就能拍完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高希哲说着有些兴奋起来，“我有预感，这一部电影一定会比之前那几部更精彩，更卖座，陆衍你可是大功臣啊。”
    陆衍开玩笑地说，“那到时候票房大卖的时候，记得多分我一些片酬就好了。”
    高希哲哈哈大笑，“钻到钱眼子里去了，你哪里还缺这点钱。”
    “不缺，”陆衍笑道，“可谁也不会嫌钱多呀。”
    高希哲打手一拍，“接下来你的戏份不多了，把他们那几个的戏份再琢磨琢磨，到时候你替我把把关。”
    “成，”陆衍故意沉思道，“让我兼职监制的活，可是要加工资的啊。”
    “行啦，走，请你吃饭去。咱们开个小灶。”高希哲一边说一边揽住了陆衍的肩膀。
    高希哲年龄与李冉仿佛，比陆衍也大不了太多，两人还称不上忘年交。不过高希哲性格直爽，与陆衍也算脾气相投，再加上共同的爱好，认识的时间虽然不久，交情却已经比一般人更深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