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傻夫(91)
“二叔,那就是抓了我和阿瑾的女人。”
许是早已知道朱淮的为人,他的这番话,在温言这里掀不起一点儿波澜。反倒是看着韩宜江身后那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听温凌说,自离开黎县后,他们身边一直有人追杀,若不是因为死了太多护卫,他们俩根本没有机会逃脱。
可再想想,当时仅有一名护卫,追杀者只需动动手指,他们都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可偏偏那种时候,两个孩子跑了。
而后,这女人又落到了韩宜江手中。
他又转头看了眼一脸懵懂的温瑾,心里隐隐猜测,追杀者定是韩宜江,而他,是故意将两个孩子放走的。
可是,为什么呢。
温言没有头绪,只得静观其变。
韩宜江朝朱淮凉薄一笑,指着身后被禁军押着的人,道:“你告诉大家,这个女人,是谁。”
朱淮目眦欲裂,双手紧握着围栏,瞪着韩宜江,眼底尽是仇恨的怒火。
秦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那是永宁公主,朱曼祎!”
话音落,一片哗然。
“永,永宁公主!永宁公主不是早就殁了么!”有官员惊呼。
“不,那真是永宁公主,当年我是护送永宁公主和亲的官员之一,不会认错的!”
永宁公主突然出现,还有消失许久的皇六子朱淮,这当中必然有什么隐秘。众官员窃窃私语,江面上一片嘈杂之声。
“韩宜江,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朱淮,当年与永宁公主里应外合,勾结北越,放北越军马过鹰角峰,拦截阳平关援军,导致宁王战死的人,是你。”
“次年,与朝中大臣联合,构陷信王谋害皇上的人,是你。”
“信王被驱逐北疆,却又被设计与北越勾结,献大楚北部版图,致大楚兵败,险些丢了阳平关。这个人,也是你。”
韩宜江声音沉稳,字字句句,敲打在众人心上。
原本嘈杂的江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好似连风,都停了。
那些刚才还想着迎回辰王的官员们,一个比一个吃惊,恨不得立马跳下漓江洗洗脑。
“不可能,你不要信口胡说!”
“是啊,六殿下,他这般污蔑你,你可不要……”
秦厉冷笑一声:“胡说?那你让咱们这位永宁公主解释解释,为何明明死了的人,又活了呢?”
朱曼祎本就受了重伤,又奔逃多日,此时被禁军架着,虚弱至极。
温凌拉着温瑾进了船舱。外头的事儿,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温朗见两个孩子有些蔫蔫的,斟酌着说了一句:“阿陵阿瑾,那个女人,是大楚的叛贼。他们姐弟手里,染着不知多少无辜人的鲜血。她待你们的好,你们可以记着。但更要明辨是非。”
温凌闷闷点头:“大哥我记下了。”
温朗让赵玉照顾两个小的,自己则探头往外看。
朱曼祎虚弱的笑了笑。
“小淮,咱们败了。”
韩宜江历经三朝不倒,这份将天下人掌握在股掌之中的心智谋略,不是他们能比得了的。
朱淮不愿承认他的失败,可当他看到禁军将圣远堂几位副堂主的头颅高高悬在桅杆上时,他崩溃了。
“韩宜江!你凭什么!”
朱淮声嘶力竭。
“凭什么宫里那么多公主,他偏偏选了我姐姐。你们明知道和亲北越就是死路一条,却还要我姐姐嫁过去。凭什么!”
“这么多年,我们姐弟在宫中备受欺凌,我们不想争的,我们只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这都不行么!”
“不要和我说什么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皇家待我母子三人凉薄至极,我们凭什么要为这皇家牺牲!”
“倒不如推翻了去,我们来做这天下的主!”
一干老臣闻此言,皆捶胸顿足,恨自己识人不清。
“当年的□□皇帝就曾言,辰王狼子野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大楚若由这样的人来当皇帝,早晚,必有灭国之祸!”
朱淮知道大势已去,那些憋在心中多年的怨气,此时不吐不快。
“韩宜江,当年劝说小淮与北越合作的人是我。这一切的缘由皆因我而起。今日我赔你性命,你留小淮一条命,可好。”
朱曼祎知道,依韩宜江的冷硬心肠,她这番话,怕是说了也白说。只是人之将死,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儿希冀的。
韩宜江冷笑:“你赔?你配么?”
“韩宜江,你有什么冲我来,放了我姐姐!”
朱淮这个人,心思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若说这辈子,他最珍视的人,便只有朱曼祎这个姐姐。
在深宫中度过的那些无数黑暗,若没有姐姐在,他如何过得去。
朱曼祎深知弟弟执拗,更是不愿拖累于他。
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韩宜江身上,朱曼祎用尽浑身气力,猛的挣开禁军禁锢,夺过佩刀,瞬间,一抹鲜红迸出。
她像一只断线的风筝,缓缓倒在了甲板上。
朱曼祎的死,并没有让众人觉得可惜。
相反,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姐弟二人种的因,自然也该由他们来承担这个果。
朱淮半截身子都探出围栏外,想要抓住那瘦弱的倩影,他的目光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哈哈哈,韩宜江,你指责我们,那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你在随州府广征壮丁,为信王修建王陵,壮丁死伤无数,百姓怨气冲天。你为了铲除异己,与北越合作,割让北部六州,任由北越铁蹄踏破大楚河山。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
韩宜江看着强弩之末的朱淮,仰头大笑。丝毫不避讳的直言道:“信王为保大楚江山,立下赫赫战功。却被宵小污蔑为叛臣贼子,背负天下骂名,何其不公!他用命换来的江山,凭什么由你们来坐享其成。”
“是这天下人负了他,那我覆了这天下,又有何不可!”
“今日,你们都看到了,信王是清白的!他没有愧对任何人,真正该愧疚的,是你们!真正该受万人唾骂的,是朱淮!”
一败涂地,声名狼藉,朱淮疯了。
在场众人终于明白,韩宜江今日此举,便是要替信王洗刷冤屈。
当年的信王,甚至没有等来押解入京替自己申辩的机会,就被圣上一道圣旨赐死了。
信王府上下,满门被屠。
若非有一半的东夷人血统,信王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此人文韬武略,在先帝诸位皇子中,可谓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如今知晓真相,真真惹人心酸。
“宜江,你知道么,我此生三愿,一愿我大楚受四方朝拜,四海升平。二愿我大楚江山永固,山河锦绣。三愿……”
“三愿,是什么?”韩宜江笑看着他。
朱信腼腆一笑:“三愿我与宜江,日日把酒言欢。”
韩宜江俯首看着漓江,浑浊的水面渐渐变得清澈起来,他看到了朱信,他在冲他招手。
“宜江,我们来喝酒啊!”
韩宜江朝那倒影笑了笑。
“这就来了。”
第94章
一切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而此时,漓江江面上,早已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哼,这等心狠手辣,谋朝篡逆的贼子,死不足惜!”
北部有百姓经历战乱之苦,对韩宜江亦是恨之入骨。
百姓骂声一片,朝中官员却慌了神儿。
虽说韩宜江名不正言不顺,可到底也是个皇帝啊。
如今皇帝跳了漓江,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皇六子,受刺激疯了。
他们大楚国,这是群龙无首了啊。
就在一众朝臣骚乱之际。张达率江州水军跪地高呼万岁。
朝臣一惊,这万岁在哪儿呢?
一转头,便见一直被众人忽略的一艘战船上,迎风站着一位白衣公子。
他抬起瘦弱的手臂,高举着一枚虎符,那便朱淮梦寐以求,象征帝王身份的半块虎符。
同时,另一艘战船上,秦厉也示出另一半虎符,是原本在韩瑭手里的。
两块虎符合二为一,可号令天下兵马。
高振只觉情况不对,疯狂向张达使眼色暗示。
张达视而不见。
不多时,众人便见温言的战船上走出一个五岁男童来,那男童身着紫色锦缎衣袍,小步子迈的稳稳的。被赵玉高高举起放在高台处,肃然站立。
阿瑾紧绷着小脸,神情严肃,背在身后的小手却早已抖成了筛子。
“阿瑾,别怂。”温言小声说道。“记着,你才是天下之主。”
阿瑾低头看向温言,一副要哭的表情。
二叔,可不可以不当什么天下之主……
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恢复了刚才的严肃。
众人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毛孩儿!胆敢冒充皇嗣!谁人不知,当年先皇唯一子嗣早已在宫变中葬身火海!”原先支持朱淮的臣子跳出来说道。
话音刚落,一枚利刃裹挟着凌厉气息擦着那大臣的耳边掠过。
惊的他裤子湿了一片。
随后便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李太医何在!”秦厉扬声问道。
一位穿着朝服的老太医由小徒弟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甲板处。先是朝着温瑾遥遥拜了一拜,接着便面对众臣,解释道:“当年秦贵妃腹中乃是双胎。除了老臣和先皇以及大将军外知晓外,此消息并未外传。”
李老太医德高望重,在□□皇帝时期便任太医院院首,其人刚正,医术超群,颇受敬重。
他说的话,基本没有人敢质疑。
秦厉接过话头,继续道:“当年宫变,情况紧急,贵妃受惊,生产极其危险,只勉强保住一个皇子。本将军在护卫保护下,抱着皇子逃出宫去,在随州府隐居,以待时机。”
“就凭你一面之词,我们不服!”
张达盯着那人,一字一句道:“不服者,格杀勿论!”
若说刚才还看不清形势,那么从张达这话一出口,再蠢笨的人也该明白了。
张达是韩宜江的亲信,韩宜江投江后,张达不但没有闹起来,反而拥护新主。还有一直跟在韩宜江身边的李总管,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这说明什么!
“韩宜江早就报了必死的决心。”秦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温言身边。
这叫不会轻功的温玉眼红的厉害。一直指挥着战船,往他二叔那边儿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