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30)
宁云亭翻了个白眼道,“小二,你怎么一点都不急,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成绩么?秦明也真是的,怎么还不回来。”
宁云晋浑不在意地道,“反正如今榜都贴出来了,是什么成绩又没法改动,急什么!今儿个看榜的人多,只怕还有一会儿呢!”
“你那秦明瘦瘦弱弱的就不该让他去,早知道便换李程去了。”宁云亭挠头道。
宁云晋心中偷笑,宁云亭那长随小时候看着个子小小的,长大了却成了典型的五大三粗北方男人,确实比秦明适合去那人挤人的地方,只可惜他自小只爱弄武,认不了几个字。
“永诚你急也没用,何不做坐下。”宁陶煦看着定不下性子的长孙,忍不住摇头。
宁云亭怕被爷爷训斥,只好老实坐回原位,小声嘀咕道,“我急什么呢?我才不急呢,正主儿都没急……”
宁云晋被大哥孩子气的反应逗得直乐,正想说话,却听到外面锣鼓喧天般响了起来。
宁云亭一听就激动的站了起来,他早已打听过,省试放榜虽然比不了殿试放榜时的热闹,但也会有专门的锣鼓班子来讨分喜气,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他立刻大喊起来,“中啦,至少得是前十!小二,你是进士咯!”
宁云晋怀疑若不是怕弄皱自己的衣服,大哥得将自己抱起来了,实在太不淡定!
等到秦明一脸兴奋地冲进来,高声叫着,“中啦,公子,您是头名,是头名啊!”
即使早就对自己的成绩胸有成竹,但是听到自己中了会元这样的好消息,宁云晋也忍不住笑咧了嘴,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第76章
宁云晋中会元的消息让宁陶煦老怀大慰,使人给了门外鼓乐班子赏钱,又给报信的秦明赏了一个月的月俸。
虽然只要熟人见到宁陶煦和宁敬贤都会上前恭维几句,不过宁府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摆宴,也只有寻常走得近的亲戚上门到了声贺,所有的人都还憋着劲,等着十日后的殿试结果,那时候才是举子们真正风光的时刻。
不过按照惯例,头三名的卷子都会贴出来让天下士人观看。
宁云晋的年龄本来就惹人关注,又是这次的会元,因此他的那份卷子自然最惹人关注。
在卷面整洁方面,只要不是邋遢的人都几乎不会有失,不过他那一手入木三分,棱角分明的馆阁体还是让人赞赏不已。然而当他的对答内容流传出来之后,顿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有种名至实归的感觉。
徐不用得了宁云晋考卷的抄本之后,看得惊艳无比,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也顾不得还有两天就要殿试,冒昧的到宁府进行道贺。
对徐不用这个朋友宁云晋也是有好感的,自然将他迎入了门。
“恭喜至善兄高中,你的文章小弟拜读之后,感叹良多。”徐不用是这次的第二名,虽然宁云晋已经使人上门道贺,不过见面自然要道一声贺。
徐不用惭愧地道,“比不了云晋你,枉为兄虚长你几岁,阅历却太浅了一些。”
宁云晋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知道那么多□消息,又还有后世的预见,即使文章写的没你好,若是见识还比同时代的人短浅,那可就真真是丢人了!不过都已经得了第一,再说谦虚的话也就虚伪了,他只得矜持的笑了笑。
“为兄看到你那篇策问,这才想到帝国之危,当初答题的时候,实在没想到大商建国的背后还有那么多的危害。”徐不用感叹地道,“为兄只想到大商递交国书之后,边境能够不再起硝烟,老百姓能更好的生活,却忘记了奉武族狼子野心,总有一日还是要入侵中原的,实在是目光太过短浅。”
宁云晋只得安慰道,“至善兄的那篇策问也是极其出色的,将两国建交之后的优缺点都一一总结了出来,说起来,小弟实在不如你。”
就在两人相互谦虚的时候,文禛忍不住又将宁云晋那份卷子的抄本拿出来看。
南书房里三位考官正埋首等着皇上钦点殿试的题目,见半晌没动静,偷偷抬头看上一眼,发现皇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份折子,他们只当文禛在考量那些题目,只得继续等待。
其实文禛的嘴角弧度已经微翘了,可惜由于角度问题,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文禛还真没想到宁云晋这孩子有如此本事,能够考中会元,光是这份试卷就能证明他这个会元是货真价实的。
这次的策问他就是想挑选一些对时政敏锐的人才,至少要能看到奉武族的威胁。对于宁云晋有那么好的见识他并不意外,那小子可是坐拥报社的资源,又知道老师去世的□,所以比起那篇言辞锋利的策问,他最爱看的自然是那篇诗赋。
与策问中将塞外来客的事情说得危机无比不同,诗赋里面竭尽所能的赞赏了当今圣上。
什么帝心勤、政事昌、劳夜览、忧民意、图治切,最后又点题赞道堪比秦皇汉武。虽然没有一个字提到塞外来客递交国书的事情,但是却又隐晦的赞赏了当今圣上一统天下之心。
毕竟只要熟读史书的人,谁不知道只有这两位最伟大的帝王一统天下、驱逐了匈奴呢!?
短短六十个字的一篇省试诗将文禛赞得花团锦簇,即便知道其中的夸耀成分居多,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在心底里认同。
毕竟自己这些年可是真的每日看折子到半夜,勤于政事、忧心天下百姓,而且正在力图改革,除了收服奉武族这点还没能做到,可他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必定能将那块版图收拢在囊中的。
他喜爱宁云晋的这首诗虽然有些是爱屋及乌,却也是因为在那些千篇一律歌颂皇帝崇尚儒治、器物华美、歌舞升平的诗赋中,只有宁云晋是真正将自己的辛劳看在眼里了的。
一遍一遍的读着这篇华美的诗赋,文禛再一次的感受到了伯牙遇到子期的那种知己之乐。他从自己沉醉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之后,忍不住提笔重新写下了一个策问题目,文禛倒是想看一看,这一次那小子可以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宁云晋自然不知道三位主考官得知策问题目后的惊讶,他在府中平静的度过了两天,准备最后的考试。
在进行正式殿试前还要在保和殿复试一次,他自然是毫无疑问的通过了。正式进行殿试的时候过程比较复杂,天还没亮他就与父兄同时出门,在宫门前候着。
按照上朝时的习惯,官越大来得越晚,等到宁敬贤带着他出现在宫门的时候,宫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
宁家出了个会元的事情已经在京城是人尽皆知,不少人都等着瞧宁家的二子能不能一举连中三元,若是真让他殿试被点了状元,那不但是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还是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个!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即使有心上前想要恭维的也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下凑上去。只有六部的几个堂官对宁敬贤道了贺,赞了宁云晋几句类似后生可畏,今儿个要好好考之类的话,等到内阁的大学士们掐着点到达的时候,宫门正好开了。
进了宫之后,宁云晋自然与父亲分道扬镳,他先赶去保和殿,经历了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之后,总算可以拿着颁发的策题开始作答。
扫了一眼殿试的题目让宁云晋愣了,只见纸上写着《论帝国之弊与帝王之心》,后面又用小字加注策文不限长短。他暗骂了句文禛,尽出些幺蛾子。要知道往年殿试的策问大多只考校某一方面的时政,可是像这次的题目就太泛泛了。
若是仅仅前半部分还好,只是挑出来当今大夏的各项弊端即可,总能找到一些当今社会上的问题作答,偏偏题目后面又加了一个帝王之心,这就要求作答者以帝王的角度,为这些挑出来的弊端找到解决的办法,如此一来难度就激增。如果再按往年那样只写七八百字的长度,篇幅肯定会太短小,难怪会加上一句不限长短。
宁云晋扫了一眼周围,大部分士子已经开始在草稿上写写画画,看来是在一一列举,还有一部分则正在挠头,显得有些无措,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平日里死读书的,遇上这种灵活的题目有些抓瞎,科举参考书里面可不会有这种内容的。
在那些举子中宁云晋到是看到一些熟人,甚至还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孙本善,他的相貌比之前清瘦了很多,但是精神看着还好。当他的视线扫过一个年轻人的时候,宁云晋愣了!
这叫什么缘分!
他啐了自己一口,第一次颇不厚道的祈祷这位举子可千万不要考进一甲前三,否则自己可要倒霉了!
原来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逃难潮中被童养媳伺候的那位,毕竟其他进士虽然会被文禛,可是面圣的时候一般不敢抬头,即使偷窥了圣颜这位也不一定敢多嘴,若是让他中了一甲前三,留在翰林院中……宁云晋顿时觉得乌云盖顶!
宁云晋心中正纠结着的时候,这次的主考官之一朱焯正与李德明说话。
朱焯是翰林学士,学富五车,在文坛颇有声誉,更难得的是个慎言、圆滑的、善言谈的人,文禛也相当倚重他,这两年的奏章多由他拟定,因此两人也颇为熟悉。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李德明便道,“朱大人请自便,皇上只是让咱家来看看殿试的情况,不敢耽误大人监考。”
“李总管多虑了,皇上这次钦点的题目极有新意,偏又难度颇高,这些举子即使想作弊也难。”朱焯笑道,“老夫倒是很期待今年的状元卷,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惊喜!”
李德明与他说着话,眼神却似有若无地往宁云晋的方向瞟,见他正左顾右盼根本没有作答的样子,忍不住心中焦急。这孩子关键时候怎么还如此松乏,皇上可还期待着他的卷子呢!
探到消息完成任务之后李德明自然便告辞,直接向文禛汇报去了。
“那小子还没开始拟草稿?”文禛一看时辰,都已经接近午时了,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日暮就要交卷,他来得及么?”
“可不是!”李德明直摇头,“其他人都写了满满的两页草稿,宁公子怎么一点都不急的样子!?”
文禛也不知道那小子在闹哪样,只得嘱咐道,“过了午时再去一探。”
李德明领了命令,自然在不敢怠慢,午时末掐着点儿又往保和殿去了一趟,这一次宁云晋虽然没有东张西望了,却正一边发呆一边磨墨,草稿上还是一片空白。
这次别说李德明,就连文禛也替他急了!在宁云晋毫不知情地情况下他享受了一次比“皇帝不急太监急”更高的待遇。
第77章
直到李德明跑第三趟的时候,才看到宁云晋开始动笔,他一瞧时间居然都已经申时三刻了。为了探得多一点消息好回报皇上,他有意无意地走过宁云晋的的桌子边,扫了一眼之后发现这位宁公子居然直接落笔,根本没有拟草稿!
这也太……李总管实在太过才疏学浅,已经找不到形容词,只得忧心地看了眼正奋笔作答的宁云晋,怏怏地走了。
他的动作虽然自认为做得隐蔽,但是又哪里躲得过那三个火眼金睛似的主考官。不过他们自己也十分关注宁云晋的情况,毕竟如果殿试的成绩好,这届说不定就能出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他们作为座师也面上光荣。
可是一整天宁云晋不是发呆就是东张西望地表现实在让三人失望,等到见他居然直接在卷子上落笔,都摇了摇头,只当宁云晋毕竟还是年纪太小驾驭不了这样的题目,早就放弃了!
宁云晋当然不是真的在发呆,他只不过是直接在脑海里将自己构思一遍一遍的完善而已,对于有着过目不忘能力的人来说,这样的效率比直接动笔要高上不少。然而之所以乡试省试还拟了草稿,只是为了所谓的“科场必具其稿,以防代作之弊”这样的规定而已,只有到殿试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才不需要避嫌!
这个题目他并不觉得难,实际上有不少弊端都是以后会爆发出来被大肆讨论的,即使是他那样的武将也知道不少。宁云晋只不过是想要再用后世的经验想出一条更妥善,更不得罪人的解决法子而已。
虽然被称为殿试,但是文禛这个皇帝不可能真的陪着举子们考上一天,实际上他只需要在结束前来保和殿讲几句话而已。为了看看宁云晋的情况,他这次特地提早了一点。
等到他来的时候宁云晋都已经搁笔,只等墨迹干透,一副想要提早交卷的样子。一看宁云晋那胸有成竹的表情,文禛便也不再替他操心,转而看其他举子的情况。
时辰一到,考官毫不留情地开始收卷,其中居然有个倒霉鬼还没抄完,卷子被收后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等到皇帝做完例行讲话,众举子便纷纷离开保和殿准备回家了。
还没步出保和殿,徐不用和孙本善便走到了宁云晋身边。
文禛并没有走远,见他们两个默契地一左一右分别站在宁云晋两旁,那种保护者的态度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徐不用笑容和煦,“看云晋你的样子便知道这次落笔如有神助,为兄就等着拜读你的大作了!”
“至善兄也不差呀!”宁云晋拱手笑道,“小弟可是瞧见你提前老早就完成了文章!”
见两人相互恭维的样子,孙本善叹了口气道,“以你们二人的文采至少要进一甲,我这次就糟咯,只怕三甲都摸不着边!”
“怎会如此!”宁云晋惊讶地问,“季卿兄可是当今才子!”
徐不用毫不同情地道,“要我说季卿是活该呢!你瞧他殿试前都不用心准备,这些日子都泡在作画上,没日没夜的,连他家的鸡打鸣只怕都听不到,别说是时事了,你说他能考得好么!”
宁云晋好奇地问,“什么画让季卿兄如此入迷?”
“就是上次的那两幅!”对于殿试考砸孙本善根本不以为然,但是提起自己的杰作的时候,他的脸却泛起了潮红,兴奋地道,“我在昨天终于完成了,连夜送去了王传大师那里去装裱。”
宁云晋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对作画的事情也太投入了吧,难怪之后为了画画连官都不做!不过对于这样痴心专注自己喜欢之物的人,他向来佩服,也期待着看到以自己为型画出来的作品,便道,“那小弟便等着季卿兄的大作了!”
孙本善自信地道,“没问题,肯定不会让云晋你失望的。”
三人走出皇宫,约好殿试出结果之后再聚,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府了。
殿试成绩虽说是由皇帝钦点,不过实际上他的选择范围也不过只有十篇而已。
常规程序时殿试由八位读卷官判阅,他们每人一桌轮流传阅,阅卷的时候按照文章的好坏加上五种标记,其中得“○”最多的人为最佳。最后再在所有的卷中选出十张圈圈画的最多卷子呈给皇帝,钦点出前三。
这样一套延绵近千年的流程,严格、严肃,并不是某个皇帝那么容易打破的,尤其是那些饱读诗书的考官都会自觉维护,因此即使文禛急着查阅宁云晋的文章,也只能等着。
好在参加殿试的人不过三百多人而已,很快那十本最好的卷子便选了出来,文禛一看摆在第一本,上面画了一排圈圈的卷子,忍不住眼前一亮。他拿起那本,指着那八个圈圈问道,“众卿都觉得这本为佳?”
主考官之一礼部侍郎黄治中摸着自己的美须连连点头,只听他赞道,“这位举子见识不凡,文章又做得雄健简练,着实为佳作!所以我等一致认为这本为殿试的最佳卷。”
文禛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虽然这时候卷子上的名字还糊着,但是那熟悉的笔迹他怎么会认错。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那本卷子,道,“待朕先看看,若是实在有众卿说的那么好,只怕本朝真的要出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了!”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的惊讶,开始看起宁云晋的文章。
宁云晋的这篇策问对答,一共洋洋洒洒写了近两千字,厚厚的一本卷子,却没有改一个错字,每个字都工工整整,可见其功底之扎实。抛开殿试最重视的卷面分不谈,内容含量实在太过丰富,等文禛读了近两百字后就停止了一目十行的阅读。
文禛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慢慢品味着文字,当终于所有的内容看完之后,他又回头将前面粗略看过一眼的部分再看了一遍。等到放下那卷子之后,文禛有种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一般的恐惧感!
不过这恐惧感来得快,去得更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激动,那种思绪与人同步的感觉,让从来没有拥有过这种体验的文禛觉得奇妙。
宁云晋的这篇文章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文禛正在思考的帝国弊端,有些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有些却还不过是刚有所觉而已。
文禛知道自己虽然近两年偶尔会和宁云晋讨论一些朝廷上的事情,但是从未说得太过深入,至少没有曝露过自己的意图,因此必定是宁云晋也与自己有同样的忧虑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篇文章一开篇,就直接点题,帝王想要把国家治理得兴旺,必须要实政与实心,上要定纲立纪,确定法规法律,有法可依,下才能目标明确视听不乱,全国上下一呼百应,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治理国家。
接下来文章从十个方面洋洋洒洒地点出了帝国之弊,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官场中结党营私贿赂成风、旗兵操练不齐绿营装备陈旧、冤假错案累积、国库空虚、吏治与社会风气日益败坏、外敌环绕、旗民生计等,将大夏的局势说的危机无比。
那危言耸听的架势将文禛看得浑身忍不住冷汗不止,里面有一些问题他已经有所察觉,但由于眼界的不同,他自然想不到宁云晋提到的一些内容,就比如文禛知道大商正打着这片富饶土地的主意,却想不到那些漂洋过海而来的洋人也抱有不良的心思,这是从来没有考虑的事情。
若不是在那些关乎国运的弊端之后,宁云晋又写了一些他认为可行的解决之法,文禛都忍不住想将人提溜过来好好训斥一番,不带这样危言耸听的,都快将自己治下的大夏说得国不将国了!?
只是文章上面粗略提到的方法,肯定不能形成政令,具体要解决这些问题还不知道要多久,但是光以文章来说,这确实是一篇无可挑剔的好文,难怪八位读卷官不约而同地将宁云晋这篇定为佳作。
黄治中见文禛对那卷子爱不释手的样子,便知道皇帝也被这篇文章打动了。他忍不住问,“皇上觉得这位举子可否成为一甲第一?”
“若是这篇文章还不能出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那就是朕眼拙了!”文禛笑道,拿着朱笔亲自在宁云晋那份卷子上写下“一甲一名”四个朱字。写完了之后他将卷子发还给黄治中,感叹道,“没想到本朝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会这么年轻,看到他朕觉得自己都老了。”
众人想到宁云晋的年龄,也忍不住纷纷点头,直道,“这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状元的名次出来之后,榜眼和探花便十分好定了,文禛只是每份卷子扫了一眼之后,就按照读卷官们的评点情况,定下来名次。
殿试的成绩并不是先张榜贴出来,而是在出成绩的那天,让新科进士们与所有官员们一起参加早朝。
宁云晋跟着父亲爷爷到达宫门前的时候,宫门外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以及本年的三百八十位新科进士。因为今天是大朝日,又要举行传胪大典,有资格站班的皇室宗亲也都来了,他也不好再站在百官这边,便准备与新科进士们站到一起。
宁陶煦点头允了。他今天是特地与人换班了之后来参加早朝的,宗庙一般只需要派出一人意思一下参加早朝即可,都知道宁家有可能今天会出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因此要上朝的那人也乐意也他交换。
宁敬贤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二你不要有压力,即使不是状元,也很不错了!”
父亲您貌似比我更激动更有压力……宁云晋忍不住嘀咕着,面上自然是乖巧的答应。他刚走回新科进士之间,就看到宫门缓缓的打开!
只听城门楼上一声钟响,有太监扯着喊道,“吉时到,百官率贡生觐见!”
第78章
托这次要举行大典的福,宁云晋终于找到了游览故宫的感觉。重生回来之后他就有些后悔,当年不应该嫌弃故宫的游客太多,只去玩过一次。
去过故宫游玩的人都知道,通常都是从天安门进入,然后沿着中轴线进行游览,其中第一个等候点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午门——故宫售票处就在这里。若是游客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从最中间的门洞进,但是在皇权社会平时能从那里出入的实际上只有皇帝。
若是在午门排队的时间够长,细心的游客便会发现,从正面看午门虽然只有三个门洞,但是实际上东西城台还有两个掖门,这两个门平日里只有举行大典的时候才会打开。
宁云晋跟着文武百官从左掖门走,穿过幽深的门洞,便能看到太和门,接着印入眼帘的就是满是白玉栏杆和雕龙望柱的太和殿广场,在广场的尽头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就是宫城中最雄伟的建筑太和殿。
若是在现代自然到处都是拍照留恋的游客,就连那对铜狮也不会被放过,在那样吵吵嚷嚷的氛围里除了觉得宫殿恢弘雄伟,绝对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对皇权的畏惧。
但是在这种文武百官、公卿贵族无不肃穆而立的时候,宁云晋跟随着鸿胪寺官儿唱奏行事,一拜三叩、分班站立,看着周围的贡生们激动得五体投地,甚至有澎湃得泪流满面的,那种对至高无上皇权的的畏惧与崇拜让他也越发沉静下来。
宁云晋理解这些人的激动,因为他曾经也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滋生出了不臣之心。但是如今他却深深地忌惮起来,就像爷爷与父亲教导的那样的,在这皇权至上却又不是乱世的社会,失了畏惧之心只不过是让自己万劫不复罢了,他再一次暗暗地警告自己,即使文禛如今待自己有多另眼相看,也不能忘记了那人毕竟是皇帝!
像宁云晋他们这些贡生们已经站在了广场最末尾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殿内的情况,只能跪在外面等待典礼结束。好不容易鼓乐再次响起,宁云晋看到自家曾外祖父微微颤颤地走出了太和殿,展开了一份精美的黄册,宣读道,“诸位贡生听宣!”
即使广场上安静得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左师衡那细小的声音也根本传不了广场,不过早有太监分位置站好,逐层传话,很快宁云晋他们这些站在尾巴上的人也都听到了左师衡的话,顿时精神一振。
“……今天授十九年殿试结束,由陛下策试天下贡生,钦赐一甲进士及第三名……”他说话的声音很慢,说一句便会停一会,等声音层层叠叠地传送出去,显然已经深谙宣旨之道。
“……其中殿试一甲第一名……”念到这里他顿了颇长的时间,先是自豪的遥望了一眼贡生的方向——虽然连芝麻大的小点都看不清,又得意地望了一眼周围鸦雀无声地同僚们,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宁云晋!”
虽然宁云晋早就胸有成竹,但是考试的变数太多,直到这一刻他的心才落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宣一甲第一名贡生宁云晋觐见!”
在太监们的传唱间一时间整个广场上都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徐不用与孙本善激动地拍着宁云晋,小声道,“恭喜云晋,可别再愣着了,赶快上去!”
宁云晋站起身看到来接引自己的居然是黄锦,连忙对其一拱手,小声道,“小子不清楚规矩,还望黄总管教我!”
“就算成了状元郎,也不用跟咱家如此客气吧!”黄锦笑了笑道,“快跟咱家进殿去谢恩。”
此时左师衡的宣旨还没结束,所有的人都还跪着的,当他跟在黄锦身后太和殿前的阶梯走去时,宁云晋望着那黑压压的人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与茫然。他知道从自己踏出第一步开始,就意味着将步入官场,自己的抱负与理想将会和文禛的荣宠信赖关联在一起,若是做不到将自己的喜怒掩藏,不如直接归去。
当踏上阶梯的时候,宁云晋的步履开始沉稳起来,脸上则带着一丝坚定的微笑,从容地在百官的注视下走进了太和殿中。
黄锦将他直接带到了大殿中央,声如蚊呐地叮嘱,“快叩拜谢恩。”
宁云晋连忙跟着他的指示,等他在唱礼中三拜九叩谢完恩后,黄锦纠结地望了一眼正三品的方向,最后还是将他领到了左班正六品的位置。
要说黄锦的纠结也不是没有道理,实在是宁云晋这个新科状元实在太过特殊。一般而言状元郎的品级就是正六品,可是宁云晋不但是连中三元,而且身上有着一品轻车都尉的爵位,着实不好安排他。
宁云晋知道若是在这样百官云集的时候,将他这么一个小孩子往正三品领,实在太过扎眼,他隐晦地对着黄锦一拱手,谢过对方的维护之意。
宣旨是对着殿外的,所以殿中的人都还站立着,宁云晋对周围的摆设没一点兴趣,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眼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他没有好奇心,并不代表别人对他没兴趣,实际上包括文禛在内都用一种围观珍惜保护动物的眼神在打量着宁云晋。
毕竟他不是正大光明的为欧侯服丧,像殿试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好穿着一身素服。宁家的人对他实在是太过重视,也都期盼着他真的能够拿到状元,为了让他上朝时显得不寒酸,一清早就开始绕着他打扮。
宁云晋身上穿着的一套白底深蓝色边广袖袍,上面绣着一副雪景中的青松迎日图,衣服右半部分用丝线绣出了苍劲的青松,这图勾勒得栩栩如生,一根根从积雪中露出的松针青翠可见,在他左胸心口位置则是一轮红日从雪山后冉冉升起,这衣服不但寓意好,当他用军姿般的姿势站立时,更是与那青松相互辉映起来。
这身衣服是老太太特地请人从江南定做来的,三四个顶级绣工从去年乡试之后就开始轮流绣,这才在前些天完成并运送到京城,可见这衣服之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