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娇(重生)(20)
“独孤九,为什么我能自己发芽,别的小妖怪不能?”正沉思着,小孩糯软的童音忽然贴着耳畔响起。
莫焦焦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贴着男人的耳朵说话。
独孤九抬眸与小孩对视,随手将小孩身后的红帽子拎起来戴好,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掌下的小脑袋,斟酌半晌方才道:“神图子本逆伦常而生,修真界秘境皆为你囊中之物,秘境长于天地之间,椒椒亦然。包括你体内的天火,同样生于混沌。”
“所以,我脑子里那些地图,都是自己长出来的……”莫焦焦言语笨拙,只能尽量用简单的话说,他下意识捏住了独孤九垂在肩上的一绺长发,茫然道:“那焦焦没有爹娘吗?”
独孤九薄唇微抿,沉默不语。
莫焦焦见他默认了,脸上迷茫的神色愈发明显,却也不哭闹,只乖乖道:“独孤九,我逃跑的时候,有一次,看到一个老爷爷在卖糖葫芦。”
“嗯。”男人应了一声,等着小孩说下去。
“那些葫芦很红,看起来很好吃。”莫焦焦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跟我的衣服一样。然后,有一个跟我一样高的娃娃,被一个留着黑胡子的男人抱着,他说‘阿爹我要吃糖葫芦’,那个男人就去找老爷爷买了。”
莫焦焦低头扯了扯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胖乎乎的手将男人的头发握紧,小声道:“我想谷主了。”
“嗯。”独孤九沉沉应了一句,单手将小孩揽进怀里,宽厚的大掌一下一下轻拍着小孩微微颤抖的脊背,好一会儿才问:“椒椒想见鸿御吗?”
莫焦焦在男人怀里埋了一会儿,才闷闷道:“和谷主长得很像的白胡子老爷爷吗?”
“嗯。”独孤九回忆了一遍师侄跳脚的模样,勉为其难道:“鸿御与隐神谷谷主形貌肖似,虽性子急了点,但面对稚童时,一举一动几与谷主无异。”
大抵世间胡子花白的老头喜爱孩子都是同一种方式,鸿御老祖若能吸引莫焦焦的注意,那么隐神谷谷主的死亡给小孩留下的阴影或许会减轻许多。
莫焦焦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从男人怀里抬起头,傻乎乎地问:“他会唱小调吗?”
“会。”独孤九“笃定”地回答,鸿御老祖确实会唱小调,只不过稍稍刺耳一些罢了。
“那我能跟他说话吗?”莫焦焦欣喜地问。
“鸿御自幼养了一头食梦兽,心神相通,可助他入梦。只要借由通古镜寻到梦中的椒椒,食梦兽便能带着他入你梦中来。”独孤九神色难辨,却仍解释道:“椒椒每次可入梦一个时辰。”
“好神奇。”莫焦焦雀跃地差点从男人怀里蹦起来,他松开捏着头发的手,乖巧道:“是不是你从识海出去了,就能找他来了?”
“……嗯。”独孤九气息渐沉,神情不知为何又肃穆清冷了几分。他瞥了一眼小孩高兴的模样,不再迟疑,起身将人放下地,嘱咐道:“本座不在之时,椒椒便安心修炼,不可乱跑。”
“好。”莫焦焦听话地点头,甚至摆了摆手,道:“我在这里等你。”
竟是没有丝毫留恋不舍之意……
独孤九眉头微皱,薄唇紧抿,顿了顿便转身离开,眨眼间消失无踪。
莫焦焦歪头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呆呆地眨了一下眼,随即后知后觉地捏了捏手,掏出兜里的小鸡捧到眼前,不安地问:
“独孤九好像不高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小鸡啄了两下小孩软嫩的掌心,欢快地叽叽叫。
莫焦焦戳了一下它红色的身子,不满道:“他才不高兴,你和别鹤剑一样喜欢糊弄我。”说着也不问了,径直去打坐。
沉在湖底的别鹤闻声飞了起来,换个地方继续扎着,嘲讽道:“笨辣椒,天道打定主意夺你灵智,再来十个隐神谷老头也教不会你。”
它一口气诅咒完,却又憋不住叹息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晃了晃剑身一股脑扎进冰层里了。
与此同时,闷闷的声音也从冰层深处传了出来。
“看你这么辛苦的份上,刚才的话就当我说错了。”
第25章
莫焦焦欲入梦见鸿御老祖之事,老头子当日便得知了。
崇容剑尊甚少出现在主峰,甫一出现,宗门内弟子皆敬畏退避,口称师叔祖之后纷纷缄默不语,然剑修好战,宗内弟子虽姿态恭敬,神色间却大多难掩兴奋勃发的战意,那是剑修遇到强者的本能反应。
独孤九对此习以为常,一如既往沉沉应了一声便待御剑前往啸日峰主殿,只是他还未曾动作,前方人群中便忽然窜出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几步冲上来又急急刹住脚步,弯腰拍着胸口大喘气。
少年墨发微乱,似乎是跑了许久,脸色通红,他艰难地平复着呼吸,眸光热切地看着孤高冷漠的男人,试探道:“您就是崇容师叔祖?我……我叫顾朝云。”
话音刚落,少年身侧一名身着嫩黄色衣裙的娇俏少女便急急地伸手拽他的袖子,将人强硬地拽到一边,随即上前一步歉意地看着独孤九,道:“流光见过师叔祖,顾师弟这几日修炼太累了昏头了,让师叔祖见笑了。”
独孤九神情漠然地瞥了一眼少年焦急的神情,又看向少女,认出面前之人乃鸿冥老祖亲传首徒流光,便道:“你师尊近日可在宗内?”
“不在呢,师尊同云山师兄下山去了,似乎是宗主交代的。”少女笑容甜美,见独孤九并未留意她身后的少年,又挪了下身子将人彻底挡住,笑眯眯道:“师叔祖可是有事要寻师尊?若方便的话,流光可代为转达。”
“无甚大事。”独孤九沉声道,男人垂眸沉思片刻,抬手一翻祭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将剑随意递给少女,道:“将此剑放入你师尊的剑庐,若他问起,便说是本座的意思。”
“是,流光记住了。哎这不是别鹤剑么?”流光接过黑剑,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一下,她将剑贴到耳边听了听,神情立刻就变了,极为严肃道:
“师叔祖,这别鹤剑怎么有剑柄了?它怎么在哭……哎不是,投入剑庐?师叔祖要处置它?那剑庐中的地火实在强悍,它可未必受得了,该有多疼啊……如此绝世好剑,若毁了实在可惜……别鹤怎能忍受剑柄之缚?真真可怜见的……”
“勿动剑柄。”独孤九神情淡漠,毫不理会眼前一摸到剑便开始喋喋不休的少女,哪怕他早见识过鸿冥老祖爱剑成痴的癫狂模样,却也不曾想到鸿冥老祖的亲传弟子也是这副德行,见了他的剑便完全走不动道。
一旁等待的顾朝云见流光师姐沉迷摸剑,无暇阻拦自己,连忙挣脱少女的手,他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却仍期待地望着俊美无俦的男人,“师叔祖,我叫顾朝云,您……你真的不收徒么?我会很努力修炼的!”
独孤九终于垂眸正视少年,冷声道:“本座不收你。”
低沉冰冷的声线中未有丝毫动容,原本气色红润的少年霎时白了脸,垂下头揪着腰间的玉佩,道:“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那……过几日的拭剑大会,你会参加么?”
独孤九薄唇微抿,森寒如刀的视线在少年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遍,视线陡然定在少年腰间那块朝天椒形状的玉佩上,他眯了眯眼,幽深的双眸愈发神色难辨,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腰间之玉,从何而来?”
“啊这个吗?”顾朝云惊喜于男人对他的关注,还是那块极为神奇的玉佩,他摘下玉佩缓缓摩挲起来,心中总算有了些底气和自信,腼腆地笑道:“我记事起这块玉佩就跟着我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兴许是爹娘留给我的。它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
独孤九看着少年真诚的笑容,漠然道:“可否将此玉借本座几日?”
“这个……”顾朝云攥紧玉佩,慌乱地眨了眨眼,正想找个说辞拒绝,脑海中便传来了一道令他安心的怪异笑声。
那声音道:“他要你就借他几日呗,你们迟早结为道侣,难不成还能瞒过他?反正这玉已经认你为主,你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亏心事,他就算拿了这玉,也查不出什么。现在不把握机会让他记住你,以崇容剑尊的性子,这辈子你们都没什么可能了。你自己算算,你都已经耽误多少时间错过多少机会了,再不抓紧,我也帮不了你。”
脑中怪异的声音一口气说完,便直接隐匿了起来,顾朝云按下心中的紧张,将玉佩递了过去,羞涩道:“这个对我很重要,不过师叔祖想看看,我就借你了。”
他神情赧然,说出的话却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娇纵撒娇之意。独孤九接过玉佩,不再多言,只微微颔首,旋即御剑离去。
***
山下的动静虽小,却逃不过鸿御老祖的掌控。待颀长高大的墨色身影步入大殿,老头便欣慰地摸着胡子呵呵笑道:
“看来师叔确实将我几日前的嘱咐听进去了,孺子可教也!可算是知道为自己的娃出气了!这要换作我,别鹤早被我折了扔犄角旮旯里,哪还容它作威作福欺负小娃娃?”
独孤九微微颔首,并未反驳。他极少理会别鹤剑,确实疏于调教,鸿冥老祖的剑庐试炼少有名剑可遭受得住,对于别鹤而言无疑是最为可怖的惩罚。
鸿御老祖表扬完独孤九,又琢磨了一会儿适才听到的交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急吼吼地凑上前去,上上下下将男人打量了一番,问道:“师叔今儿个转性了?那顾朝云……”
独孤九沉冷的视线一顿,将玉佩置于案上,神情难辨。
“这玉……”鸿御老祖捏起玉佩察看,瞪着眼睛道:“不是,这玩意怎么这么像师叔当年自己做的那块?可我记得当时你那玉佩做完就交给鸿雁了,作为神图子的三岁生辰贺礼一起带过去了……断断不可能出现在此。”
“椒椒腰间饰物,少了一处。”独孤九敛起眉道,“师侄送的仙鹤、小剑与葫芦皆在,唯有本座所赠朝天椒不见踪影。”
“此话当真?”鸿御老祖惊得胡子都揪了一根下来,“当年隐神谷那小娃娃三岁生辰,我们每人皆赠了他一块玉佩,既然我们的玉如今都在,没道理师叔送的玉佩却到了未曾谋面的顾朝云身上……顾朝云怎么可能见过神图子……”
“玉上封存的真元,所剩无几。”独孤九抬手将玉佩吸到掌中,冰寒如刀的真元瞬间外放,将玉裹了起来,然而磅礴浑厚的真元却始终绕着玉佩缓缓流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在外,无法融入进去。他沉声道:“椒椒的气息被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