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凌东又笑了笑,去和沈钊说正事了。
旁边何邵对夏颂白刮目相看:“本来沈钊说你适合做说客,我还觉得他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你真有两把刷子。”
那个迟凌东,比杨吝态度好点,但没好多少。
一个师门都是眼高于顶,天天给他们吃闭门羹。
没想到在夏颂白面前,居然还会笑的!
餐厅是早就定下的包厢,知道迟凌东时间不多,沈钊进去之后开门见山:“杨教授还是不愿意授权我们来生产吗?”
迟凌东推了推眼镜:“杨教授不想把造福于民的技术和金钱联系在一起。”
何邵说:“杨教授这是一心为公,我们肯定没有二话。但你别怪我说话直,靠你们学校拨款,你们要研究迭代到猴年马月,才能把整个设备的价格压到普罗大众都买得起?”
沈钊接口说:“如果杨教授担心我们会把价格抬得太高,我们可以在合同里明确地规定,利润不得超过成本的百分之几。”
迟凌东沉默片刻:“这些话,我也都和老师说了,我看他不是没有触动。”
但就是不肯松口。
这就像是道数学题,审题分析、推导求和,前面的步骤都对了,可到了最后一步解题的时候,却发现答案错误,一切回到原点。
何邵耸了耸肩,倒是不太失望。
——他来之前就猜到了,这次肯定还是无功而返。
沈钊皱着眉,却也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迟凌东匆匆离去,何邵打个哈欠回去睡回笼觉了。
沈钊下午也有事情,问夏颂白:“我送你回去?”
夏颂白说:“你先去忙吧,我去逛逛。”
沈钊笑道:“你不会想去和杨教授偶遇吧?他天天除了实验室,哪都不去。”
夏颂白被看穿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我现在被借调过来,也没别的事可以做啊。”
他坚持,沈钊就也不劝了。
夏颂白今天背了个双肩包,从里面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整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学生,走在校园里面,甚至还有进来参观的游客找他问路。
夏颂白自己也不认识路,在路边拦了个真正的大学生,借了他的卡号登录校园网,查了一下生物医学工程专业的课表。
杨吝教授的课在两天之后。
夏颂白和大学生道了声谢,大学生期期艾艾:“你要去哪?我送你。”
夏颂白问:“真的吗?我想去旁听杨教授的课。你知道他的课好混进去吗?”
大学生惊喜:“我就是生物系的!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夏颂白笑盈盈:“好巧啊。”
大学生被他的笑容迷得晕头转向,和他约好了,等他再来的时候领他进去。两天之后,夏颂白早早就到了教室,挑了个前排靠边的位置,还找旁边的同学借了一本教材翻了翻。
虽然这两天在家里了解了一下生物医学工程,但是……
完全看不懂。
隔行如隔山,夏颂白毫不气馁,等杨吝来了,很认真地听课。
……还是听不懂。
夏颂白看看邻座,发现大家都愁眉苦脸的。
夏颂白小声问:“你也听不懂吗?”
邻座痛苦道:“天才和凡人有壁啊!”
杨吝自己是天才,教课教的天马行空,凡人稍微笨一点,就跟不上他的节奏。
不过何邵嘴里,杨教授脾气很差,但课堂上,他却很和蔼。夏颂白观察到,找他请教的学生,无论问的问题再笨,他也会不厌其烦地讲解。
他的课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难得有一节,围着他的学生很多。
夏颂白来旁听了一个多月的课,每次都站在最外围听杨吝解答学生的疑问。终于有一天,杨吝在回答完所有学生的问题后,问夏颂白:“同学,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夏颂白高挺秀气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整个人白白净净,很乖的一张脸。
闻言,夏颂白犹豫一下,还是说:“杨老师,我听说您的机械臂夺冠了。”
杨吝笑了笑:“是。”
夏颂白问:“那杨老师没有考虑过把这项技术授权出去,实现量产上市吗?”
杨吝闻言,脸色一变,仔细看了夏颂白一眼:“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你是哪个公司的。”
夏颂白没想到他这么敏锐,道歉说:“杨老师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和您谈谈。”
杨吝拂袖而去:“没什么好谈的!”
夏颂白追在他后面,也不敢追得太紧,生怕把这位老先生气出问题来。
他就这么跟了一路,杨吝停下脚步:“行了,别跟着我了。把你的笔记本给我看看。”
夏颂白不明就里,把笔记本双手递过去。
杨吝翻了翻,顿了一下。
从夏颂白第一次来旁听开始,杨吝就注意到了他。
他长得太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生面孔,杨吝信奉有教无类,只要愿意听他讲课的,哪怕是外校学生,他也不会赶人。
更何况夏颂白每次都是早早就到,虽然坐在角落里,听讲却很认真,一直在笔记上认真记录,不是那种单纯来凑热闹的,一看就是好学生。
可他居然是那些公司的说客。
杨吝猜,这一个月,他不过惺惺作态,笔记本上肯定都是乱涂乱画。
可是翻开看了之后,杨吝才发现,夏颂白居然真的记了笔记。
虽然看得出来,他对专业知识知之甚少,但他十分敏锐,记下的知识点都是很关键的内容,甚至还会自己归纳总结,课后自己把知识点和书本页码对照标注,其中一些红笔标注的问题,明显是有自己的思考在里面的。
或许是找本专业学生帮他做的笔记。
杨吝皱着眉,随机提问了夏颂白几个问题。夏颂白不明就里,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
居然都对了,还真是他自己做的笔记。
每个老师都喜欢认真的学生。
杨吝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公司员工,沉默一下:“你记这些干什么?”
夏颂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有种被老师考校的感觉,小声说:“我们公司以后想要生产这个,我当然要多学习一点。”
杨吝又看他一眼,把笔记还给他,这次语气缓和了一些:“多学是好事,但我不会授权你们进行生产的。”
夏颂白有点失望,但还是很礼貌地向杨吝鞠了个躬:“我知道了,杨老师,打扰到您的课堂了,真的很抱歉。”
杨吝没说话,夏颂白就转身走了。
他不开心的时候头低着,脚步没有那么轻快,慢吞吞的,头发软软的,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看得人忍不住想要去哄一哄他,让他重新开心起来。
杨吝忽然说:“至少现在,我不能给你们授权。”
夏颂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脚步:“杨老师,您说什么?”
杨吝却已经转身走了。
夏颂白有点茫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搞懂,杨吝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不能给授权,那就是以后可以?
那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
-
实验室内一尘不染,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一个个屏息凝神。
外面,四名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护着一辆小型悬浮运输车。这样的悬浮运输车也是新技术,只在军方中使用,没有普及到民用,现在拿来运输的东西,必定是特别珍贵的。
悬浮车挺稳后,四名工作人员慢慢打开盖子,露出车上搭载的东西。
巨大的特制透明箱内,是一枝榕树树枝,上面生长着一簇簇白色的小花,花朵极小,花瓣柔软,白得微微发蓝,柔弱而无害。
和崇和大楼顶层,只供沈庭宗欣赏的那棵句榕树上的花如出一辙——
或者说,正是从那上面剪裁移种而来。
箱子缓缓放在特定的位置,花朵微微晃动,还好没有凋零。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