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熬了过长时间才等到了天亮,天亮了,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了,但是阎云舟依旧没有醒,宁咎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下去了一些,不像是昨晚那么吓人了。
阎云舟越是这样平静地睡着,宁咎的情绪就越是在恶化,心中积攒的怒火,怨愤无处发泄,眼前不断地在闪着阎云舟被送回来时的模样,还有那封诅咒阎云舟的信,宁咎所信奉的信念,准则第一次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心中的杀意越来越重,他开始改变了对战争的看法,纵使从前他知道阎云舟和李启之间只能存一,但是到了阎云舟真的躺在这里的时候,他才开始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什么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凭什么?凭什么阎云舟为了护卫北境护卫大梁落下一身的伤,而那些个官老爷能够高居庙堂?凭什么真心为天下的人步步坎坷,而那些坐享其成的人享受天下供养?
而他,本来是可以让阎云舟更轻松一些的,是他畏首畏尾,是他瞻前顾后,他的眼前闪过无数那人温和的笑意,他抱着自己的样子,他和自己轻声调笑的模样,他做了最坏打算为他安排好后半生的样子。
字字句句,一幕一幕地浮现他的眼前,阎云舟从未要求过他什么,他处处顾忌他的感受,时代的差异是让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矛盾,但是这一次见面他能感受到那人心底对他的尊重,他能感受到阎云舟的变化,他一步一步地在走,一步一步地拉进他们的距离。
所有的爱意,留恋,悲愤化作了怨怼和仇恨,是他太天真了,战争已起,至死方休,火药既然在先帝的时候已经现世,那么就意味着这个冷兵器的时代终将迎来改变,而他又凭什么不会成为那个变数?
宁咎直接下令,着人立刻收集打量的煤焦油和煤炭,越多越好,召集了上一次所有帮他炼制煤焦油的人,开始重新炼制煤焦油,他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的火药,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阎云舟不醒,这个院子就没有消停过,三五不时有将领过来看,宁咎的话极少,让邹小虎守在门口,只准人在外间,为防感染内室他没有让人进来,外面的将领也守规矩,几乎就是在外面看一眼便出去。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阎云舟的烧反反复复,宁咎便不厌其烦地喂药,帮他物理降温。
熬了两天,宁咎睡觉的时间加在一起都不及两个时辰,第二天的晚上,宁咎终于倚着床边意识有些朦胧了过去,恍惚间他感觉到手心中有些动静儿,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床上昏睡了快三天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人的眼前才退下黑雾,一人的眼中布满血丝,阎云舟的精神渐渐清醒了过来,昏睡前的一切开始重新浮现在了脑海中,他缓缓凝视着眼前的人,没有错过宁咎那满眼血丝,他勉强提了一口气,但是出口的声音还是几乎是气声:
“惹…你担心了,没事了,咳咳…”
沉闷的咳声震得胸腔中都在疼,阎云舟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了缓,宁咎骤然回神,对他所谓的没事儿了实在不愿置评,沙哑的嗓音都有些破音:
“你还知道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今天王爷不醒你们不会放过我的,所以王爷醒了
第103章 软禁阎云舟
床上的人出气多进气少,苍白的脸上血色早就已经消失殆尽,连续的高烧已经几乎已经耗尽了阎云舟的体力。
宁咎握着那人滚烫的手心心中已经开始泛起了难言的恐惧,他紧紧握住那人的手,声音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儿的,烧褪下去就好了,没事儿的。”
床上的人眉眼间还是从前温柔和熙的笑意,只是脸色带着灰败的苍白,让人心中不禁升出一股并不好的预感,他的声音沙哑几乎句句都是气声:
“煜安,我最幸运的就是你到了我的身边,咳咳…我没有什么遗憾了,我知道不应该要求你什么,但是可不可以别忘了我…”
阎云舟的气息已经渐渐衰弱,眼睛望着宁咎的方向,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他,宁咎的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寒意,他死死地握着那人的手:
“阎云舟,你别乱说这些话,你不会有事儿的。”
床上的人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宁咎能感受到他手中的那只手已经开始渐渐变冷,恐惧感开始渐渐蔓延到全身。
床上的人的气息已经渐渐衰弱,终于他手中那只手的力道彻底消散了,宁咎的瞳孔都在渐渐放大,声音几乎带上了破音:
“阎云舟,阎云舟…”
他的声音响彻在房间中,乍然间睁开了眼睛,还是熟悉的房间,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
床上那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之中难掩担忧,阎云舟的脸色还是不好,大量的失血对他的现在的身体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煜安,做做噩梦了吗?”
他的声音还是低弱到有些发虚的样子,两个人四目相对,宁咎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方才紧张害怕的情绪还没有褪去,让他的手都有些发抖,看着床上睁眼的人情绪都有些恍惚。
心口剧烈的跳动还没有止息,他怔怔地看着榻上的人,方才的噩梦如潮水一样从他的脑海中褪去,但是那梦境中的画面却依旧足够他战栗。
阎云舟看出了宁咎的状态不对,费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宁咎额角的冷汗划过了鬓角,他闭了一下眼睛,渐渐分开了现实和梦境,眼前的人还活着。
宁咎附身将人一把抱进了怀里,阎云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汗,费力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宁咎将下巴抵在了那人的肩头,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
“阎云舟,没有下一次了。”
阎云舟知道这一次必然吓坏了这人,只是点头应着,声音无力却很坚定:
“对不起,不会不会有下一次了。”
阎云舟的状态实在不算好,断断续续的高烧,吃了药褪下去,不吃便又会烧起来,这反反复复的高烧磨的人身上没了半分的力气。
这个时候的一个感染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宁咎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守在他的身边。
这几日的天色并不好,五月份汾河流域开始进入了雨季,外面的天总是阴着,伴着雷声,淅淅沥沥的雨终于落了下来,这样的天气对于关节不好的人就是一场活活的煎熬。
阎云舟身上的旧伤在这样的天气格外的难熬,但是他却一声都不吭。
宁咎让人上了热水,用毛巾蘸了热水帮他热敷着膝盖的关节,等到两只膝盖终于没有那么冰冷的时候才在他的腿弯处放了汤婆子帮他盖好了被子。
阎云舟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上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只余下了手心的冰冷,宁咎抬眼:
“我没事儿,你也歇歇吧。”
宁咎看着他这张脸听着他这话心中便是一股子无处抒发的气:
“用不用我找来镜子让你照一照,这没有用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话说的不留情面,手上的动作却非常的诚实,他没有放开阎云舟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尽量不去回想刚才那梦境中那无法接受的画面。
阎云舟顿了一下,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脆弱:
“煜安,抱我一下好吗?”
宁咎根本无法拒绝有这样要求的阎云舟,轻轻附身抱住了床上的人,只有感受到阎云舟切切实实在他的怀里,他似乎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阎云舟几乎靠不住身后的软枕,宁咎便坐在他的身后,抱着怀里的人:
“吃了药睡一觉,别担心外面的事情,好好歇歇。”
阎云舟周身缝合的伤口让他一直不敢乱动,胸口的憋闷感有些加重:
“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这几天宁咎在他的身边熬的太厉害了,他眼中的红血丝就没有褪下去过。
哪怕是躺着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总是随着屋子里宁咎的身影转动,他总是能感觉到宁咎的情绪有些不太对,这两天的晚上那人总是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怕这一次的事儿对宁咎产生了什么刺激,有些精神的时候便会和宁咎多聊几句,睡觉的时候也总要拉着那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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