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跑去韦家,也没带人手,惹得人家不快只怕要挨一顿好打的。这小子又不会讲话,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样贸然找公道去,恐怕还得受一肚子气去,反倒落了下乘。
温润有些无奈的站起身来,对已经被打击麻木的韦氏道:“母亲,三弟太过莽撞,儿子这便去寻他回来。”
韦氏一闭眼:“寻什么!叫他去闹!这一家子趋炎附势媚富贱贫的势利眼,犯不着看着我的颜面吃闷亏!”她这也是气到通达了,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这样的家人,本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后盾,又何苦为了他们作践自己……不过是猿猴取月,枉费功夫!
温润苦笑道:“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三弟那样的口舌,又能辩驳出什么?莫要被气到呕血抬回来便是宽慰了。”
韦氏一滞,心中也有些懊恼老三的笨嘴拙舌,她叹息一声挥挥手:“你……你莫往心里去,母亲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韦家的媳妇儿,娶来了也未必是件幸事。”
温润摇摇头:“母亲莫要妄自菲薄,您的操劳大度,儿子几个都看在眼里。”
韦氏苍白的笑笑,并不朝心里去:“我这些年……也未曾帮衬到老爷……罢了,都过去了。母亲日后,自然替你寻觅更好的。”
温润握了握她的手——这已经算是有些逾矩的亲昵,让韦氏终于宽心了许多。他道:“母亲放心罢,我并未见过韦小姐,从前听闻她容貌普通,还有些失望的。更何况如今咱们不知何时便要启程去赋春,那边的环境,若韦小姐不习惯,也是件麻烦事。”
韦氏垂下眼,满脸的愧疚。这事情虽然并不是她促成的,但毕竟也是她娘家做的恶,温润虽然气势怖人,但对她却从未不恭敬过,这样的结果,她难免会心里难受。
温润告了别,正待出去,温乐忽然说:“大哥,我陪你一道去吧。”
温润脚步一顿,他扭过头来,眼中有些不赞同:“你在府里等我,我将三弟带回来便好,你去不去都没什么差别。”
这样隐晦说他是个拖后腿的……
温乐听得一头黑线,不过他和两个兄弟并不熟悉,这一来也算是亲近的好机会。更何况韦氏受了委屈,让她不爽的那家人,不去捣个乱,他心中也过意不去。
于是他装作没有听懂,反倒眯着眼睛笑拉住温润的衣袖:“大哥,我自然不会添麻烦。加上我院里的多带些人去,岂不更有底气么?”
温润皱了皱眉,笑容也浅了许多,他盯着温乐看了一会儿,终于叹息一声:“随你罢,多看少说,莫添麻烦。”
温乐仗着着身子年纪小,扭头朝着韦氏笑:“母亲等着,舅母和外祖他们这样欺负你,我将她们骂个狗血喷头,给您出气!”
“乐儿!可别胡作非为!”韦氏吓了一跳,就想要阻拦,温乐却对她露了个叫人心安的微笑,转身头也不回的跟在温润后头出去了。
韦氏叹了口气,捶了下床柱,却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于是慢慢披着衣服坐起身来。
回想着温乐方才对她的笑脸,韦氏低头抿着嘴严肃的生了会儿气,却又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熨帖的捂着心口笑起来。
她的宝贝儿子哟,果真大病一场,脱胎换骨了。
左右再过不得多久便要启程去赋春,他再闹出什么来,又能怎样?天高皇帝远的,韦家也伸不了这样长的手。随他去吧,也是一片孝心。
出了房门,温润的笑脸逐渐浅淡下来,他侧头看着温乐拉住他衣袖的手,眼神莫名。
温乐自然明白他不喜被碰触,笑着松开手道:“大哥这样好脾气,这一去少说要被挖苦。既然母亲都说了不必多留颜面,倒不若我跟着一起,反正我纨绔,错了嘴,旁人也没法儿责备。”
温润皱眉:“你若是胡来,人家未必会给咱们多留台阶。”
“哪要他们留?”温乐并不在意,“大哥可听过‘仗势欺人’一说?韦家嫌贫爱富,本来答应好的亲事中途收口,已经算是言而无信。他们既然敢食言而肥,我们又哪里需要顾忌那样多?闹得越大,反倒是他们丢尽脸面才对。”
温润摇摇头:“果真小孩心性,母亲虽并不反对,你也要为自己多想些才是。韦家又那里能轻易得罪了?”
他本来并未把这弟弟当做一回事,然而眼下看来,他倒是个心性赤诚的直肠子。只是这样做来虽然解恨,却未必能给自己增添多大助力。
然而他能提出这样的方式,温润心中便已经领情。早先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也着实屈辱了一番。本来还以为是嫡母瞧老爷病故,赶不及的要削自己颜面,如今这样看来,却是他在小人之心了。
既然如此,那便也没什么好争执的。眼下吃了个亏,报仇却十年不晚,韦府家大业大,他们一家人如今七零八落的,真正闹上去了,也未必能得上风。韦家小姐他自定亲来见也未见过一面,听闻容貌并不出挑,若不是后背有个韦家支持,也只是个歪瓜裂枣罢了。
这样的人家,他也不必稀罕!
若如同嫡母这样,嫁入夫家无权无势时娘家便形同虚设,如日中天时娘家便赶来沾光,如她所言,倒不如从头到尾便别碰上关系!
温乐却不这样想。
他本来就是现代的思考方式,这种乱七八糟的杂亲戚也不如本土原住民这样重视。他只信奉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如今韦氏被骑在头上欺负了,这可是温乐这辈子遇上过对他最好的女人!他若任由韦氏被欺负,就连死去的温乐也对不起,何况如今的自己!?
甭管如何,不争馒头争口气,也别叫人家看热闹的以为三房好欺负,日后一个个来招惹挑衅。韦家不就是看三房没个硬气不要脸的人么?他便泼给这一家子瞧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更何况借此机会,他说不得也能同这位总皮笑肉不笑的兄长走近些。日后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家人更要拧成一股绳,他总不好做个光杆司令吧?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孩儿要养呢!
见温润的态度仍旧不置可否,温乐暗自微笑,等待苍术忍冬几个来的时间里,已经思量好了对策。
第4章
韦家与温家相距不远,步行就可到达。于是除了温乐温润两兄弟外,他俩还带着他们名下的各六个仆役。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大都的路中央,温润房内的两个小厮大约是感同身受的关系,一时间气势也逼人的很,简直煞气冲天。
温润见温乐一路都在垂头沉默,也未曾多想。都在一起呆了十多年,他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家这个二弟?嫡母虽然大度,从未为难过膝下两个庶出的孩子,但从始至终,最宠爱的自然是自己的亲骨肉。温乐被她当做女孩儿般养在深闺,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可偏偏因为三房地位的缘故,他总要受到几个堂兄的欺负,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胆小怕事又喜欢息事宁人的性子。方才那方仗义执言,只怕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眼下一路走来逐渐清醒,他总该知道害怕和为难了。
不过也没什么,温润本就未抱希望,思及此反倒柔声说:“二弟,大哥领了你这份心。今日之事不论如何叫你出面总归不好,前方便是韦府,大哥去带了三弟就回家,你真的不必跟随了。”
温乐垂头抚着下巴,正在细细思考一会儿碰上的各种突发状况要如何应对。
温润说了一遍,他没有反应,于是只好又说一遍,还喊他的名字。
温乐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抬起头:“啊?你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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