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管家又特意对黎多阳指了桌上的药,提醒他如果人不太正常,可以让他先把药吃了。
黎多阳盯了那边的药瓶看了眼,蹙了蹙眉,问:“他这几天不正常了吗?”
“这倒没有,但你也看得出来,家里最近事情多,一个两个的都出了事,主要怕他万一想到什么受刺激,影响病情……如果比较激动,记得喊我们,我们以前应对过,知道怎么做。”
“怎么应对的?捆着还是关着?”
“这……”
黎多阳没再说话,他想先把人安置到床上,可怎么扒都扒不下去,像块牛皮糖,可那双眼睛明明困得都闭上了。
黎多阳只好揽着人问:“他以前不正常的时候,会打人吗?”
管家刚要开口,他又说:“你们不关他,也不对他做什么的时候,他动过手吗?”
管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讪笑着摇头。
黎多阳面无表情道:“多谢你提醒我,不过时屹的病情比以前好了很多,他很正常,也不会伤害别人,他只是生了一段时间的病,不是一颗会害人的定时炸弹。这些话过段时间我也会跟裴老先生说,我不会再允许你们任何人那样对他。”
说着,怀里的人僵了一瞬。
管家怔愣地看他这副护短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笑着转身出去了。
黎多阳正试着要不要把怀里的大块头抱起来好好放到床上,还没发力,腰上的手就猛地一紧,身子毫无预兆地被托抱起来,几乎不到两秒的功夫,就和裴时屹一起栽倒在床上。
裴时屹满脸要吃人的样子,可凑近黎多阳那张微诧的脸,却又什么都不做,只是紧紧地贴着。
黎多阳被抱得不能动弹,想说话,唇又被裹住了。
裴时屹细细密密地亲着,亲了半晌,唇齿分开后,和他贴着脸颊对望。
呼吸交缠间,黎多阳突然听到他说:“我早当自己父亲死了,我也早就不在意他了,可是看到那个尸体后,我总觉得脖子被人掐着,像是呼吸不了了。”
黎多阳紧紧抱着他,什么都不说。
裴时屹梦呓般,继续道:“他的尸体很硬,临死时手上还抓着一把刀,去找爷爷前打了几个电话询问张美妮和我的去向,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或许就在想把他恨的人全都杀了……我昨晚做梦,就梦到他想杀我,我本来一点儿都不害怕,可梦里。他又去找了你,他……”
黎多阳顿时开口:“别说了。”
裴时屹微颤的手指摸摸他的脸,低头在他有些干的唇上碾了碾,薄唇终于沾了几丝的温度,眼睫还是在抖:“我这几天有些分不清哪些时候是在做梦,总觉得现在也像是梦。”
“不是做梦。”黎多阳学着对方以前哄睡自己的方法轻轻拍他,“而且不管是不是做梦,我都在,时屹,你先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好吗?”
青年没说话,垂眸望着他。
黎多阳把他抱紧了,贴着他的耳廓轻轻哼了一首歌。
是上辈子失眠时总会听的一首老歌,调子悠扬,哼着哼着,怀里的身躯再次变得柔软,像只温顺的大型动物乖乖抱着他。
黎多阳闭上眼睛,也跟他一起睡了过去。
窗外一片白雪茫茫,黎多阳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当时忽然觉得头部下的“枕头”有些奇怪,一睁眼,就和上方那双静静望着自己的黑眸对上。
也不知道裴时屹是什么时候醒的,安静坐在床边,像是坐了好一阵子,颀长的身躯把人拢在自己怀里。
黎多阳的头就枕着他的大腿。
“……现在几点了?”肚子饿得咕咕叫,黎多阳撑着床要起来,后腰一轻,裴时屹伸手帮他轻松坐好。
青年眼底的红血丝没先前那么多了,应该是好好睡过一觉了,他说:“凌晨了,我去给你做饭。”
黎多阳有些迷糊,还是本能地拉住他:“晚上不是做过饭了么?我们都睡着了也没吃,等会儿热热就行了。”
这么晚了,管家保姆自然全都休息了。
裴家里里外外都很安静。
到了楼下,裴时屹还是系上围裙去了厨房,黎多阳本想继续阻止他,过去看他做的是回江雲前一直在学的养胃汤后,又不动了。
当时在B城做得失败了,裴时屹着急地说:“年后我应该就能做好了,这次不算。”
黎多阳沉默地在一旁帮忙打下手,菜热好后,裴时屹的养胃汤也好了。
他先喝的汤,咸淡适宜,和曾经在饭馆里尝到的差别不大,还更鲜美一些。
裴时屹不是在吹牛,他每次说的下次能做好,就一定会做好。
吃完饭,青年拿起车钥匙要带他出去。
黎多阳问他去哪儿,裴时屹说:“机场。”
黎多阳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要离开江雲?”
现在裴佑平死了,裴老爷子又病了,不管是公司还是家里那些后续需要处理的事,都离不开裴时屹。
“不离开,”裴时屹给他披上羽绒服,看到里面的毛衣时,指尖留恋地触碰了下,随即自己也迅速穿上外套,“只是去看看。”
裴时屹的车在机场外停下。
下车后,黎多阳的手就被牢牢套紧了。
他们在附近的路道踩着雪散步,黎多阳时不时跟他说几句话,聊的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等实在没话说了,忍不住问:“你怎么想到来这边散步?”
裴时屹微顿,过了会儿抓紧他的手说:“不是散步。你那年走后,我冬天都会过来看这边的小路。”一次次推算当年要怎么做才能成功追上来。
黎多阳脚步停下。
他想起了回江雲那段时间从陈琪口中听说的事。
裴时屹在他出国那天,追了很久的车,后来没追上,被老爷子的人强行带回去了。
胸口传来丝丝的闷痛感,黎多阳说:“我不是突然走掉的。”
那天也是新年,他把做好的水母标本交给了裴时屹,他以为那就是道别了。
雪已经停下了,黎多阳头上的帽子被摘了下来。
“我知道,”裴时屹抱住他,贴着那张雪白的侧脸,“我那时候不是找你道别的,也不是去见你最后一面……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走。”
心口一窒。
黎多阳抬眼看过去。
青年垂下头颅,银色月光里,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深深抵着他的颈窝,满脸依恋的神态:“我策划过的,我想跟你一起去A国,一起读书,一起毕业,去哪儿都一起……我连寄宿的地方都计划好了,直到后来看了你给我的那封信。”
“你不让我去。”
“不许我去找你。”
“那时候我觉得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黎多阳听到他哑涩的声音倏地哽了下,明明年少时总是一副比同龄人成熟且有威慑力的模样,成年后却又总像个小孩子,“可是,世界上又只有你最好。”
“我那时候就想,就算你真的对我不好,我也永远爱你。”
第89章
这天开始, 黎多阳一直在江雲陪着裴时屹到裴老爷子出院。尽管男朋友平时还是会睡得比较少,但已经不像颜嫚所说那样几乎不休息,饭也开始好好吃了, 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裴时屹白天在医院时,黎多阳基本就在家里待着继续弄自己那个小游戏上的事, 这期间还见了成州一面。
先前说要请的客自然要兑现。
他们是在余嘉文妈妈的那家饭馆一起吃的, 还喊了余嘉文一起。
成州和黎多阳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高倒是挺高的,就是一张娃娃脸根本无法让人想象这是书里的大反派。裴佑平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江雲,可他好像丝毫没有受对方那件事的影响, 状态很好,始终也没提关于裴家的任何事。
可这样反而更不像是没受影响的样子。
如果是平时,成州早就该提一下来骂了。
成州盯着他看了半晌:“你怎么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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