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换在以前,她绝对不会想到,在未来某一个她非常难过绝望的时刻,是白翰递给了她一块手帕。而她从小疼爱到大的沈汀,在最好的房间里休息着,都懒得开门出来见她。
她都做了什么啊……
白翰说:“你抬着头哭吧,低着头待会儿容易背气头晕。我不看你,我看别的地方。”
孟璇隔着蓄满眼眶的眼泪看向白翰,发现他正很认真地在盯着海面,留给了自己半张柔和俊秀的侧脸,他的目光像秋水一样温柔宁静。
他不看她,却沉默地陪了她一会儿。
孟璇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各种复杂感情的逼压下,她哭得太厉害了,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以至于还有些口齿不清:“对……不起。”
她之前那样对待他,连一个陌生人的基本善意都没给到,更不用说她还是他的亲生母亲。
她究竟都在干什么啊!
白翰轻轻地摇了下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说这么沉重的话,而且你也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他接下来的话就有些残忍了,所以他不会说出来。
他并不在乎这声道歉,因为这声道歉不应该是对他,而应该是对原身说的。
从开始到现在,孟璇也好,沈汀也好,杜银也好,他们做的一切说的一切,白翰根本都不在意,从来没放在心上过,这些自然就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所以他们的道歉、忏悔,白翰也没有代为收下的打算。
孟璇继续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谢谢……但是对不起……谢谢。”
她的一切缺点,小气、势利、虚荣,居然都在自己亲生儿子面前淋漓尽致地展现过了,而且后悔还来得这样迟。
白翰对着十分不平静的海面笑了下:“没事,不用说话也可以。你继续哭吧,发泄一下情绪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孟璇又控制不住地哭了一会儿,终于哭到实在不好意思让白翰陪了,就竭尽了全力挺不容易地收拾好心情,和白翰道了别,在白翰的目送下,红着眼眶低着头回到了船舱。
她不知道白翰需不需要,也不知道现在来不来得及 ,总之她真的想弥补了。
头一次,真心实意地想要彻彻底底地弥补。
送走了孟璇时间也正好就差不多了,天色能够隐藏他的身形,风声大到能够掩盖在隔音效果很差的房间里他弄出的动静。
白翰看着周围没人,就踏上船栏杆,以一个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灵巧角度,翻身跃上了三层。他蹲在顶上,轻车熟路地掀开之前被他破开一个口子的地方,进了船长的房间。
一进去就看见了沈汀正靠在椅子上的背影,他正百无聊赖地甩着自己的鱼尾发着呆。
白翰思虑再三,还是屏住呼吸悄悄靠近,然后一掌劈在了沈汀的后颈,将他劈晕了过去,放倒在了椅子上。
在十分有限的时间里,他开始对船长的房间进行彻底地翻查。
桌子里的东西零散又杂乱,有颜色珍奇的贝壳,有沈汀那滴眼泪,还有各种漂亮的珊瑚。
而最中间的抽屉里只装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盒子里面装着颗比沈汀那滴稍大、颜色也更深一些的人鱼的眼泪。
那颗眼泪晶莹剔透,被保存得很好,来自另外一条人鱼。
所
以这颗眼泪的主人和船长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船长格外珍视这滴眼泪?
白翰心存疑问,继续找,然后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居然连着一个长长的暗道,里面装着许多数不清的巨大罐子,
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张人皮。
那都是整块整块地从人体上剥落下来的,泡在一种特殊的药水里,数量多达几十人张,依稀可见面目,但由于是平摊着泡在药水里的,所以不能确认。
白翰有些吃惊,对着这些人皮愣了好久,而且总觉得其中有一张格外眼熟。
船长存的这些人皮……都是给鬼鲛的吗?
暗道尽头是一张钉满了图纸的墙壁。
上面画了三种生物——人、人鱼、鬼鲛,围成了一个三角形。
人鱼的剪头指向鬼鲛,箭头上画了一对鱼鳍。
鬼鲛的剪头指向人类,箭头上画了一张看上去还挺可爱的人皮。
白翰皱起了眉头。
在床下,白翰还翻到了一本很破旧沾满了灰尘的笔记本。那本日记本上的字迹幼稚又潦草,没有写日期,每页只零零碎碎地记录了几句话。
【今天又挨打了,很饿,不敢回家。每次只有跟着老船长出海的时候,我才能吃饱。大海会保护一切勤劳的人,这是船长给我说的,所以我必须要努力才能活下去。】
【人鱼!我见到人鱼了!天啊,他们真好看,而且很自由。真好啊,如果到处都是人鱼就好了。】
【今天学到了一句新的话叫——大难不死1必有后福。船长说我幸运,又说我长高了很多,还说这艘船他以后会交给我。天,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我能永远待在海上,永远和海上的东西打交道就好了。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不像陆地上的一切让我感到恶心。】
大概翻过了整本日记后,白翰把他放回了原位。
这本日记大概是船长幼年到成年的时候写的,时间跨度很长,大概有十多年。但船长有许久没写过日记了,最后一篇离现在大概都有很长的时间,而且记录的大都是心情,用词十分随意,得不到什么重大有用的信息。这本日记本与船长而言,其实都是可以丢弃的东西,他只是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本被自己不小心扔在了床底下的日记而已。
但这对白翰来说,这本日记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船长是真的很喜欢大海,或许跟他的生长环境有关,他获得的成就、取得的关心,全都来自于这片大海。他热爱大海上的生物远胜,远胜一切人类。
白翰结合之前发生的一切,突然有一个很大胆、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想。
他又紧接着打开了船长的衣柜,发现里面是字面意义上的什么样子的衣服都有,塞满了整整一个靠墙大衣柜。
胖人穿的,瘦人穿的,贵族穿的,平民穿的。
有普通衬衣,有挺精致的小西装,还有非常漂亮的长袍,甚至还有他们之前在下层工作时穿的衣服。
但这艘船上似乎没有人会用到这些东西,因为就连那些守门人,穿的也都是统一的黑色衣服,没有一点特殊的地方。
白翰继续翻,又找到了非常多根铅笔,还有几乎塞满整个小书柜的字帖。
过于乱七八糟。
而且从进门开始,白翰就觉得自己脚下的触感非常奇怪,在翻完地板上能翻的东西后,白翰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最角落处的一块地板。
地面下居然是一个隐蔽的储物柜,正对着那块掀开的地板的就是一本书,讲居然的是建筑方面的知识,这比发现一个人的头骨藏在储物柜里更能让白翰惊讶。
白翰一块块地地翻开地板查看,发现偌大的储物柜里装的居然全都是书本,政治、美术、数学各类都有。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数量挺庞大的书本,又把地板严丝合缝地拼了回去。
虽然白翰还想继续翻一翻这个屋子,但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于是稍微摇了一下沈汀。
但只摇了一下,他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沈汀的手里攥着一个船长给他的人鱼雕像。
白翰没能把那个雕像抽出,就踮着脚努力不惊醒沈汀看了过去,发现上面的那个人面容竟然和沈汀有几分相似。
雕像的底座下似乎还刻了一个名字,倒是被沈汀的手臂挡着,白翰没能看清。
沈汀突然动了一下,呻/吟几声似乎要醒来,白翰屏住呼吸,然后在他彻底清醒前,就从原路返回到了二层船舱。
雕像上的那个人又是谁?
一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小雨。这次航行的时机似乎不太好,有一大半的时间外面都是在下雨。
入夜海风就冷得刺骨,外面甲板上几乎已经没人。白翰在门口看了会儿,趁没人注意,也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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