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愣了一下,疑惑地转身,并将视线落在了珈行难的身上。
只见珈行难眨着猩红色的眼眸朝江潭落笑了一下,然后用妖族特有的传音方式在他耳边提醒到:“赐予神恩”,圣主大人不会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吧?
……想起来了。
江潭落凭借着千年前的记忆,缓缓地抬起被花藤所缠绕的那只手。
不觉泉下一千多年没有见到一丝阳光,江潭落的皮肤变得比纸张还要苍白。但越是这样不同于常人的苍白,越是有一种无法企攀的神性。
刹那间,欲尽湾下众人再一次屏住了呼吸。
圣主大人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美貌冠绝三界!就连手,都被常人优雅好看!
此时正默默在心中夸奖江潭落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圣主大人动作这么慢,并不是为了保持优雅,而是因为江潭落正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当年的画面。
……当年老妖皇应该就是这么做的吧?
我应该没有搞错吧?
江潭落还没回忆完,就听到站在他身边的珈行难似笑非笑的叹了一口气,传音说:手给我。
手?
江潭落还愣着,珈行难便向后退了半步,然后无比虔诚地牵起了他的手。
触我额头。珈行难说。
他话音刚落,便缓缓地弯下了腰,不等江潭落动作就将额头帖在了对方的指尖……
江潭落想起来了!当初妖皇也是像现在这样,用指尖轻触自己的额头来着。
话说回来,当年自己是以对方晚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现在被自己触额的人换成了珈行难——
无嗔,你说我这是不是在占珈行难的便宜?
??圣主大人,这么神圣的时刻,您怎么在想这个?
欲尽湾下众人不知道此时江潭落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他们只看到潮生花上的人是那样的矜贵。同时……忍不住猜起了江潭落和珈行难的关系。
似乎从前有传说珈行难有个道侣,难道说那人就是……圣主大人?
他们好像认识几千年了,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江潭落不知道下面的人在想什么。
他的手指还未离开珈行难的额头,欲尽湾的那一边忽然响起一阵仙乐。
西方原本湛蓝的天空,被金光笼罩。
江潭落和所有人一样,凭借着本能抬眸向仙乐传来的地方看去。
——九位玄女织着金光开道,在她们的背后,是一朵由白龙驮着的巨大的灵坐。
一切都如冰玉雕琢而成。
虽然还未靠近,但只用看上一眼,江潭落都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一刻嗅到了寒风的气息,以及触到了昆仑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四季如夏的蓬莱,也因为那人的到来而冷了一刹。
圣,圣……圣主,无嗔无比艰难地说,他来了!
嗯,江潭落咬了咬牙,他要是发觉不到蓬莱的异常,那才奇怪吧。
江潭落的语气虽然很镇定,但是珈行难却能从他久久不曾从自己额上抬起的手指猜出——江潭落可能没有他表现的那么镇定。
“圣主大人,怎么了?”珈行难故意装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问,顺便再一次伸出手托住了江潭落的掌心。
郁照尘来到蓬莱欲尽湾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那个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江潭落,远远站在半空之中。
江潭落的手指轻点着一个人的额头,而那个人的手,还暧昧地贴在他的掌心之上……
郁照尘的心忽的一阵刺痛。
而与此相反的是,看到他到来江潭落只缓缓移动眼眸,淡淡地瞥了一眼而已。
明明还是当年的面孔,可是无论脸上的妖纹还是漠然眼神……一切都又和当年不同了。
江潭落看向他的目光里,半分感情都没有。
没有爱,甚至于就连一点恨都看不到。
郁照尘猛地一下攥紧了那颗血珠。
“哈哈哈哈人家压根就不认识你!”
“郁照尘啊郁照尘,你也有今天?!”
“你该死,你该死!要是让妖皇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会杀了你!替三界无辜亡命的生灵报仇哈哈哈哈!”
郁照尘的耳边,怨灵的咒骂与讽刺声又一次清晰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江潭落和郁照尘当年的事,但却从郁照尘的反常中明白——眼前这个人对郁照尘而非常特殊。
此时在三界众生眼中,欲尽湾上紫气与金雾一道弥散,十足祥瑞。
但在郁照尘的眼里,却满是腐尸,和地狱并无二般。
“……潭落?”他就像是没有听到怨灵的咒骂一样,忍不住对着远处的人叫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但话一出口郁照尘才听见,自己的嗓音是那么的沙哑,且声音细弱到只有自己才能够听到。
怎么会这样呢……
这和郁照尘想的完全不同。
他以为江潭落会恨自己,他以为江潭落会记得自己。
……无论如何自己都该在对方的心间狠狠地留下痕迹才对。
可是这时隔千年的相见,怎么会这样平静呢?
此时这里已聚集了三界十万众生,他们俯跪在欲尽湾下,就连江潭落身边的那个人也是垂着头的。
明明此时此刻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平视江潭落,但就在这一瞬,郁照尘却生出了自己也低入尘埃的错觉……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圣主怎么办?无嗔小心翼翼地问,要去打个招呼吗?
打招呼?江潭落扬起了语气,他怎么觉得自己这把本命灵剑是来坑人的呢?
啊?不行吗?无嗔垮着脸问,那怎么办啊。
……就当不认识吧。我们的缘分,早应该断在我历完劫时了。
江潭落终于将自己的手从珈行难的额头上拿开,然后就像是没有看到郁照尘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欲尽湾下等候多时的妖族身上。
缠绕在江潭落手臂上的由水气凝成的藤蔓忽然散开,接着随江潭落轻扬手腕的动作向下落去,化作雨点洒在了众生的额间。
带着混沌妖神之力的雨滴,对妖族而言无比珍贵。
在雨滴降下的瞬间,他们再次俯身虔诚地向潮生花上的人行礼。
就在这个时候,郁照尘终于有了动作。
“圣主大人,”只见一身金衣的天帝向江潭落笑了一下,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恭喜归位。”
郁照尘面带微笑,看向江潭落的目光平静又温和,除了那头刺目的白发外,一切好像都和鲛人海下初遇的那一刻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江潭落没有回答郁照尘的话,他只微微蹙眉看了一眼珈行难。
珈行难立刻明白了江潭落的意思。
——他要自己配合一下。
“圣主大人,这是天帝郁照尘。”珈行难“好心提醒”道。
“……原来是天帝,”欲尽湾的那一边,听到珈行难的话,江潭落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他朝郁照尘笑道:“抱歉,方才并未反应过来。”
郁照尘的笑容忽的一下僵在了脸上。
什么叫……原来是天帝?
江潭落的声音就像隔着十几层棉被似的,不真切极了。
郁照尘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在做梦,且还是一场荒唐无的噩梦。
潭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然而无论郁照尘多么想要这场梦醒,几息后他却还是真真切切的听到江潭落说:“我这番历劫太久,没想到你们昆仑已经换了一个天帝吗?”
……江潭落忘记了?
他忘记了毋水下的百年?
还忘记了……身为鲛人的那一世?
什么爱、恨、嗔、痴竟在他这里一笔勾销!
一切,只剩下了郁照尘自己的独角戏。
郁照尘的道心,再一次纠痛起来。
他没有想到千年等待,一场场天罚,最终自己等来的竟然只是一句……没想到你们昆仑已经换了一个天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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