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是破相了,你要是念着我不容易,走前就把这个贝壳带着,全当还我了。当然,你要是觉得我又动歪心思了,你也可以不收。”
他厚着脸皮和人家撒娇,如此说完又觉得羞耻,就扯过一旁的衣物盖在了脸上,揉了两下,觉得手感不对,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这时他听到宿枝说:“那衣服是我的。”
他身子一僵,不动了。
宿枝又说:“这东西全是水,摸着湿淋淋的,我不愿意拿。”
业怀恼怒地看向他,却见他站了起来,一边说着嫌弃的话,一边把贝壳放在了怀里。
他侧过脸,不曾去看过业怀,但确实是对业怀说:“我走了。”
业怀顿了顿,说:“好。”
而除了这个好,他们两个并未再说其他。
一个走了,一个就在他身后看着他。
离开了宁水,宿枝回到了边城,带着林青留下来的兵反了氾河。
远山的门从未开启,他见不到越河尊,就开始自己拿主意,自己着手整理着陈已安闹出来的乱局。
当时聂泷还扶持了一个傀儡,但是威望比起他要差很多,也不如他这般一呼百应。
他下定决心,不能因为氾河的特殊性就放过陈已安。他要把陈已安从皇位上拉下来,他要重新整顿氾河一支,也要找出其他克制饲梦的法子。而这件事他想了很久,在京城的时候就觉得现在氾河借着饲梦把持朝政的事不能继续下去,长此以往,后面出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而如何解放氾河,如何关死饲梦,就是他眼下最要紧的事。
为此他查了很久氾河内部的典籍,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
初代氾河有个兄弟。
但这个兄弟并未活着从饲梦掌控的历史中走出去。
那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氾河克制饲梦,饲梦杀不死氾河的人。
而饲梦在的时候,天底下的妖魔怕被他控制,一直避着他,只任他一人独大。当时唯一敢与他叫嚣的就是潜海的薄辉。而氾河是薄辉的领土,他们氾河的先祖是薄辉领土上某个大家族的旁系,即便当时薄辉拿饲梦没有办法,饲梦也不可能越过薄辉跑到氾河去……
如果这人不是妖魔杀的,他是怎么死的?
如果是病死,或是被人杀了,为何不像记录其他族人的死因一样,把这人也记下来?
他心里有了疑惑,就顺着这个方向查去。
此后他带着人与聂泷扶持的傀儡一起打向中都。
京中,在宿枝去杀陈已安的那一刻起,长公主就知道了一件事——他们活不长了。
怕吗?
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怕,甚至说当陈已安变成暴君的时候,她们就做好了有这一天的准备。
被抓走的那日,长公主似乎早有察觉,她一大早就起来梳妆一番,叫来了夫婿和女儿,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顿饭,吃过饭后,她对着女儿说:“怕吗?怨你哥吗?”
可能是因为了解宿枝,太后早就派人盯着公主府不放了。所以长公主她们即便想逃出去,也出不去。
府中到处都是太后的人。
宿枝的妹妹知道厉害,端着碗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说:“怕的。但不怨的,甚至能明白兄长为何如此。”
“你是不怨,我却是怨的。我早就知道你哥是个不安分,心里总是担心,总是怕他在哪里挨了谁的眼,出了什么事,而他也是个心狠的,自从去了远山,一次都没回来过,信送得再勤又顶什么用……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胖还是瘦了,也恨他没有顾虑你这个妹妹。”
然而长公主嘴里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宿枝早就在府中安排了人,也挖了一条暗道。
说实话,这条暗道是他为家人准备的,防的是太后,没想到会用在了陈已安的身上。
而他提前找了人,把自己的家人带了出去。
长公主她们顾不得带什么东西,跟着那些宿枝留下来保护自己的人走了。可走到景城的时候,太后派来的人追了上来。
此时宿枝已经对外说反了。
长公主和夫婿本来能够顺利逃脱,可因前几日在路上遇到了流民,长公主不小心惹出了一点事,发生了一场争乱,这才迟了一些,让太后的人追了上来。
发生争乱的时候,他们夫妻让女儿先走了,如今这些人追过来,女儿不在,也算是一件幸事……
而在他们被逼着躲进城里的时候,有一农妇出来,正巧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人,当时愣了一下。
长公主心里一慌,还来不及叫人带着她和夫婿走,却看那农妇瞪圆了眼睛,像是在辨认她是谁一样。
长公主身子不可自控地发抖,因为知道氾河如今在外的名声,怕被这群愤恨的百姓打死。可这时对面的农妇却抬起手指着她,说:“你你你,是不是宿枝的娘?”
长公主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们一家的画像挂得到处都是。
上京那边可以说是重金抓人了。
而这些天她一直被追赶,模样已经很狼狈了,没想到还会被人认出来。
又被这件事吓到,长公主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想是杀了这些人。
这时,左右两侧的人像是听到了农妇的声音,都出来看了。
他们都惊讶地看着长公主等人,在侍从带着长公主等人要再次逃跑的时候,太后的人已经闯到了城里,瞬间封住了这个城。
长公主心凉了。
那农妇也急了。
她指着长公主说:“快进来,快进来,是不是抓你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急得红了脸,周围的人也跟着着急,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推着他们往屋子里去。
这时,太后这边的修士竖起了光牢,已经将这个城全部笼罩了。
长公主他们站在城中,就像是一只只笼中鸟。
等着进了屋子,农妇指着地炕,说:“早年这边总有山匪进城抢劫,城中的人都怕了,就在家里找了些能够躲的地方。我家这土炕上面是板子,下面能藏人,你们就躲在这里,千万别出来,他们找不到人就会走了。”
长公主顿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她看到长公主这个表情,像是知道了长公主在想什么,她说:“咱们这里的人早年被宿枝救过,还救了两次,第一次闹山匪时,宿枝搜的山,把贼人全都杀了,还了我们一个清静;第二次夜里闹青鬼,宿枝也不嫌累,就坐在我家门前画符,给我们每家每户一个隔断气息的香囊,叫青鬼夜里抓不到人,又寻了法子杀了青鬼。而现在这天下这么乱,宿枝反了自己的家,那肯定不会是会为了自己,而我们这里的人都信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家人被抓走,也不能让上京的人拿你们威胁他,所以你们一定要躲好了,你们也别怕,咱都是粗人,也不懂什么,但骨气还是有的,肯定不会出卖你们的。”
她说完这句,把木板放了下来,往上铺了一床脏被。
这个时候,左右两侧的人都自觉地来到她家,站在她家院中,一个人抱着鸡,一个人作势与对方吵架,几个来回便把院子里的脚印弄乱了。等太后的人来的时候,他们又带着身上扭打的痕迹去看热闹了。
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城里也有那怕事的人,瞧见城被围了,在人群中大呼小叫,活像是谁弄出的事,谁赶紧出去,别祸害大家。
这时他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等太后这边的修士嫌他吵,一把拉着他,问有没有人看到墙上的通缉犯时,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知道可能是人跑到了这里。
而场上无人说话。
那修士想了想,拉过了身旁的男子,运着气,在城里喊着,让长公主出来,如果不出来,他就杀了这里的人。
这时他踹了一旁的男人一下,踩着对方的头,嚣张地告诉对方,让男子像是刚才那么喊,把人喊出来。
可那刚才叫得厉害的人这会儿却像是变成了哑巴,即便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直至被人打死,也没有喊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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