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是——
情侣装。
阮棠有点想和虞沈寒穿情侣装。
“费眼睛。”
虞沈寒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这刺绣以及做衣服原本就费眼睛,像绣坊中的绣女持续不停的做香囊以及衣衫这种物件,眼睛更是比其他人容易坏。
虞沈寒不想阮棠这样。
他自己双目失明,所以他更是清楚眼睛模糊又或者是看不清时的痛苦,所以他情愿自己珍惜的使用那几件外衣、也不要阮棠再继续给自己缝制衣衫了。
阮棠拗不过虞沈寒。
所以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话。
日子倒是慢慢的过去,转眼间虞沈寒与阮棠他们院子后的瓜果已经成熟得七七八八了,而闷热的夏季也到了。
夏季的雨水较多。
不多时就有瓢泼大雨从空中纷纷扬扬的洒下,屋外狂风大作,间或有刺目的白光从天空中掠过,然后就是沉闷而又轰隆的炸雷声,叫人不自觉的有几分心惊胆战。
雨水顺着屋檐急促的流下,在地面上咂出个深深的小水坑。
虞沈寒睡得并不安稳。
他这几日眼睛上敷药,又是缠了层薄薄的纱布,待到把眼睛上的纱布拆下来以后他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此时的虞沈寒就好似陷入了梦魇。
他额角以及鼻尖冒着细密的汗水,胸口急促而又剧烈的起伏着,那眉心蹙得很紧,原本就泛白的唇色此时更加的苍白,那双手更是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被褥。
虞沈寒听到了血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浑身发冷。
手指都好似冻僵了,有什么东西无声的从他胸口的伤口处流失,继而带走了他汩汩的生机以及活力,虞沈寒面露痛苦,他张了张唇,然后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有个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我要的只不过是你这一身的血而已,把你的血换给了玺儿以后,你依旧是我龙族的继承人,届时我会对你和你母亲好点。”
虞沈寒一颗心就好似浸入了冰水中。
他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片刻以后就响起了女人的尖锐叫声以及骨头折断时的清脆声响,还有嘈杂而又纷乱的声音以及动静。
以及那女人濒死的嘶吼:
“逃,快逃!” 933.神的新郎16
虞沈寒努力抬起自己疲惫的双眼,想要看清那女人的面容,然而疼痛感以及冰冷感就好似沁入骨髓中的千万把钢针,叫他痛得几乎是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
滚烫的血液溅落了虞沈寒一脸。
隐隐约约还有女人疯狂的哭嚷声以及尖利的呵斥声,那男人的声音也依旧沉沉的响起,像是是关切温和的安慰着谁。
虞沈寒的心底涌起宛如潮水般的恐慌。
他极力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虞沈寒看见了面前面色惨白的女人,她的口鼻以及耳朵都渗出了鲜血,手腕以及双腿都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弧度外翻,身上伤口的地方皮肉外翻,汩汩的往外淌着鲜血。
明明受了如此重的伤、她应当是无比的痛苦,然而在看向虞沈寒的时候,那女人却又是扬起了抹欣慰的笑容。
她无声的动了动染血的唇。
“快逃。”
虞沈寒的胸腔中就好似充盈着莫大的悲痛以及绝望,他睁大了眼睛想要伸出去去拽住那女人的手,然而两人的双手尚且没有碰触到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就淡了。
好似正在缓慢的消失。
然而那旁边的一男一女却是满脸恼怒以及不悦的随意踢了下女人已经冷了下来的尸体。
男人神色冷漠而又平静,像是在看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而他身边那个容貌清丽温婉的女人眼中带了毒针似的的恶毒以及深切的恨意,她低着头,掩饰了下眼中的表情以后,面上却是梨花带雨般哭了出来。
“若不是这女人打扰,换血怎么会失败,都是她坏了我们的好事,你看看咱们的玺儿现在还在昏迷,他身体中只有一半的血脉,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提到他的儿子,男人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
他伸出手拦住身边那个女人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随后才是缓缓说道,“既然这女人已经死了,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正妻,这云雾山上上下下不会再有任何人质疑你的身份了。”
女人面上一喜。
他们两人顿时你侬我侬的亲密了起来,口中谈论着云雾山正妻的位置归谁,丝毫不顾那个可怜的女人依旧死不瞑目的躺在他们的脚下,甚至可以说是尸骨未寒。
说起来这女人还是龙主亲手打死的。
她活着的时候死死的守着自己正妻的位置,然而她的生命却是被这个薄情而又自私的男人轻而易举的掠夺,到死了以后从前的坚持都成了莫名的笑话。
当真是可怜。
虞沈寒眼眶发热,一股酸涩的热气直冲他的心房,怒意以及恨意交织成了某种催化剂、叫他的情绪彻底的失控,他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手,大喊了声:
“娘——”
那是他的娘。
生下他、养育了他的亲娘。
虞沈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深深的呼吸着,里衣几乎是被自己的汗水打湿了大半,那张俊美而又冷淡的面容此时像金纸般毫无血色。
他依旧在急促的呼吸着。
胸膛中的那颗心猛烈而又惊恐的跳动着,就好似战场上细密的鼓点般,他的耳中响起了嘈杂的嗡鸣声,额角上的青筋更是不自觉的抽搐着,叫人几乎是张不开口说话。
那是什么?
是关于他从前的记忆吗?
虞沈寒从打有意识起就没有关于从前的记忆,他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也找不到自己的父母又或者是家乡在什么地方,堪堪就记得自己叫做虞沈寒。
从前的他就好似浮萍般孤苦伶仃的在世界上飘荡,然而无论如何他却也是找不到自己的落脚的地方,更别提是找到自己的家了。
方才那个梦——
那是他的娘亲吗?
他的娘亲已然是死了。
而那身边的那个男人或许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说来可真是可笑,他的娘亲为了保护他而死,而他的父亲却已经是当着娘亲尸体的面谈论起了他身边的正妻位置。
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
现在仔细想想,他已然是回不去家了。
虞沈寒失魂落魄的低下了自己的头,双手用力的攥紧了被角。
他对这件事情早有心理准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依旧有微弱的期盼以及希冀,渴望着或许某天他的爹娘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接回家中,届时他渴望的关爱或许终究可以完完整整的得到。
他从小时候就在想着这件事情。
然而刚才的梦就好似盆毫不留情的凉水用力的扑了下来,从而把虞沈寒心底那跳跃的微弱火焰给扑了个干干净净。
那都是奢想。
他的娘早就已经死了。
而他爹——根据梦中的只言片语来说,他爹似乎是要为了另外个女人的孩子来取他身上的血,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亲手杀了虞沈寒的娘、并且迫不及待的要为另外的女人让路。
这个男人与他有着血海深仇。
况且若是他在意自己这个孩子的情况的话,那个男人早就找到虞沈寒了,然而现如今的他没有半分动静。
他放任虞沈寒吃了如此多的苦头。
也是。
他娘拼尽自己的性命也要把虞沈寒送走,那就证明那男人口中所说的云雾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若说的话那地方应当是龙潭虎穴差不多,那里的人只想害了他。
虞沈寒只觉得自己浑身脱力。
外头的雷声依旧轰隆轰隆的不停响起,瓢泼大雨稀里哗啦的落下,叫人不自觉的有几分心烦意乱,凉风吹来时那刺骨的寒意叫人的骨髓都止不住的发冷。
虞沈寒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自己的娘死前那副七窍流血的惨状。
然而他的父亲却是面色平静。
好似死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既不愧疚,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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