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一吹,闻狄搂着他单薄的肩膀冲着宁小北摆了两下手,就要关门。
“叮铃”一声,本来关上的门却在下一秒又开来了。
“干嘛?”
宁小北回头。
“名片还给我。”
闻狄朝他伸手。
“凭什么?”
“我以为你是‘一号’呢才给你的。早知道你有小男朋友,谁给你打折。拿来!”
千年老妖嫉妒的嘴脸也很是难看,差点不能维持住人形。从宁小北手里夺过名片,“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只留下扎在门口的两个铃铛在冷风里铛铛作响。
这么点功夫,范侠已经转到隔壁美食城去买了两把羊肉串和一个烤红薯了。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一口羊肉一口红薯,吃得美滋滋的。吃腻了范侠又去买了两杯热咖啡,距离两个学校的门禁还有一会儿,他们打算腻歪一会儿再回去。
“真是想不到啊,怎么顾老师那么好的人,会被人陷害了呢……”
范侠吃得嘴上都是油,脸颊不小心沾上了羊肉签子的油脂,宁小北实在看不下去,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拎出一张给他擦干净了。
刚巧有一堆小情侣经过看见了这一幕,女孩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男朋友则眉头一拧,一副看到病毒的模样,拉着女朋友往旁边靠了两步。
“看什么啊?这是我爹!我爹照顾我不行啊。”
范侠瞪大眼睛冲着那男孩子喊着,小情侣吓得干脆飞奔起来。
“哎,你说对普通人来说是同性恋可怕,还是神经病可怕啊?”
范侠笑的直拍大腿,这刁钻的问题把他“爸爸”宁小北问得没法回答。
“反正在学校眼里都是一样的。”
宁小北的心情有些低落,和早上刚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他瞥了一眼范侠,趁着周围没人看见,把藏在宽大运动服里的手和范侠的手掌贴在一起。范侠立即把手也贴了上来,藏在桌子下面,然后各自拿着一个咖啡纸杯,假模假样地看着风景。
“哎,你说到底是谁举报了顾老师他们啊?这人也太恶毒了。”
两人的胳膊在桌子底下晃啊晃的。
说起来顾老师也真是倒霉,眼看年底就要到手的荣誉和人才引进名额都飞了。
根据闻狄的说法,就在小北他们毕业后没多久,新学期开学后,一封举报信就被送到了校长信箱里——那玩意挂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多少年了,从来都是用来落灰用的。只有学生恶作剧的时候往里头投过铁钉和硬币,谁会真的往里面投信啊。
偏偏开学后某一天,校长大人端着茶杯仰头漱口的时候,发现他那久未开封的信箱口子里,居然露出一个小小的角。
兴奋的校长立即搬来凳子,从抽屉的犄角旮旯里找出钥匙打开了信箱,也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是照片。老顾和小潘的,两个傻子,被人拍了那么多照片都不知道呢。”
说着话的时候,闻老板的表情也是一脸鄙夷。
这年头还有比动辄喜欢举报,断人前程的人更可恶么?
听了闻老板的描述,宁小北断定应该是在三月封校期间,也就是凯哥和彭老师无处可去,被赶到美术室打地铺的那段时间被拍下的照片。
这两人真行,美术室教室外头就正好对着教师办公楼呢。虽说因为住了人的关系,窗帘是一直放下的,但是人家既然下定决心要陷害了,还能找不到机会?
不过这人也够可以的,三月份拍到的照片,一直憋到九月份,学校准备第四季度工作的时候才捅出来,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凯哥留半条后路,都不准备让他好歹过到年底,这是真·赶尽杀绝呢。
至于是谁举报的,且看明年张榜公示优秀青年教师,或者人才引进名单,到时候一眼不就看出来了。难怪他们在学校打听的时候,所有的老师,包括看门老头都讳莫如深,他们也要防着那个人呢。
“小北,你怕么?”
范侠把脑袋往宁小北身上一靠。
“会不会有一天,也有人用这种办法来害我们?”
范侠今天是被吓着了。
在此之前,他对同性恋三个字的全部认知都来自于自己的舅舅和宁伯伯,最多加上一部《春光乍泄》的电影。
反正就从身边的例子来看,舅舅和伯伯就是普普通通的搭伙过日子,其复杂性不如他爹和他爹曾经交往过的十几个女朋友,多元性不如他妈的那些外国小奶狗,一波三折的程度不如楼上王阿姨,甚至连小梅嬢嬢和周先生的老少配都比他们有意思,但是就是因为性别相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原罪了。
“真的有那一天,你准备怎么办呢?”
宁小北斜着眼睛看他,看的范侠又开始心痒痒了。
“我会为你打败全世界。我保证!”
范侠兴奋地抬起他俩的胳膊。
宁小北低头笑笑,不置可否。
“老大,我爱你。你爱我么?”
他把双手环在宁小北的肩膀上,两个人像是两只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地往前走。
“行了,你先打败四级再说吧。我给你买的真题你做了么?我跟你说,你的任务就是一次考过四级和六级。我念的德语班旁边就是四六级辅导班,怎么样,报一个吧。”
宁小北走了两步,撩起后腿往他裤脚上一踢,“好好走路。”
“人家跟你谈情说爱,你跟我说四六级……”
范侠苦着一张脸刚站起来,宁小北的手机响了。
“阳阳,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哭什么?”
放下手机,宁小北看着范侠,嘴唇微动,“丁哲阳被乐乐甩了……他们分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范侠:老大我爱你!
小北:abandon下一个单词是啥?
第91章 宿舍惊魂 一更
范侠说他实在是搞不懂那两个人, 父母反对他们离开上海,反对他们早恋的时候,两个人搞得轰轰烈烈的, 誓言一起对抗一切来自父母的压迫,好像自己真的是五四时代的青年男女一样, 要追求爱情的自由,学业的自由。
现在两个人名正言顺在一起了,什么“自由”都给他们争取到手了。
丁哲阳吃不惯辣菜,开始想家, 想念上海甜甜的糖醋排骨和南翔小笼包子, 一天恨不得给家里打三遍电话;常乐蕴则开始觉得这男朋友平平无奇,除了念书什么特长优点都没有,实在无趣, 想分手了。
宁小北想说丁哲阳也不是没有特长, 他特长就是特别能哭。
昨天在电话里足足哭了一个多小时,要不是宁小北说自己手机没电了,这家伙估计还能继续哭下去。
“据说乐乐又开始练琴了, 她不是说自己最恨拉琴, 以前每次被王阿姨送到琴房里去,都觉得自己是在锯木头么?现在好了, 业余时间又去拉琴了, 去商场做表演,去各种文艺沙龙。反正做什么都比和丁哲阳在一起有意思, 能认识新朋友,还能赚钱。”
想到“现实世界”里, 常乐蕴三十多岁依然单身, 标榜潮流先锋文艺女青年的模样, 再回头看看丁哲阳,两人似乎确实是不怎么相配的。
范侠突然感觉自己很惶恐,他现在也什么都有了,考进了理想的大学,也终于和宁小北走到了一起,但是下一步呢?
他和小北也会走到乐乐他们这对的下场么?
还是说,终有一天他们会面临顾老师和彭老师的困境,毕竟他以后要走的是一条公职的道路,比起普通人来,更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他真的能为小北打败全世界么?
也许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思考人生,范侠这一晚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差不多到凌晨两三点才睡去。
“范侠,范侠,起来,出事了。”
第二天早上,范侠是被同寝室的室友推醒的。推醒他的绰号“小麻皮”,因为中学时代长了痤疮,忍不住用手去抠,导致满脸痘坑,有些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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