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四(177)

　　当云深决定走出那一步，将这具既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身体完全解放，精神具现到现实之中变成人类新的集群意志的路标的时候，

　　他在前所未有的自由中将自己舒展成为宽广的姿态，用仿佛无处不可去的感知在整个世界搜寻。

　　他搜寻他所珍爱的那个人。

　　他知道在人类头脑所构成的非现实世界里，他要比自己走得更远，沉入得更深，直到与那张迅速扩展的思维网络不分你我。诚如亚斯塔罗斯所说，他们的时间太少了，即使范天澜的天赋正是为此而生，即使他的灵魂是如此地刚强，坚韧，他仍然过于年轻，他的天赋和力量应当发展更长的时间，变成更完善的状态，并积累更丰富的经验，才能因此避免迷失在无限的灵魂之海。

　　紧迫的时间确实是个缺憾，但他知道他不会迷失。

　　世界如此广阔，而他便是路标。

　　他找到他了……

　　一个明亮如恒星的灵魂从无限之海中升起，与他紧紧相拥，几乎融为一体。

　　“我就在这里。”他轻声说，“永远和你在一起。”

　　其实他们并不需要语言来表达，灵魂与灵魂的对接胜过千言万语，他们无法自视如今的状态，却已经感到圆满。他们的生命所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圆满。

　　然后他们一起上升。

　　他们上升到现实的世界，一起融入那片银河星海，无穷的牵系之线引导着无形的精神接入有形的精神图景，形成了旧文明在消亡之前想要在新文明中实现的新集群意志的雏形。这个雏形就像他的龙那样，是如此地不可或缺而充满希望，也是同样地过于年轻而缺乏经验的积累。它在这个世界需要的时候它恰如其分地诞生，补全了拼图，当仁不让地占据了计划的核心地位，并开始撬动这个世界本身具有的莫大力量。

　　复生龙的身躯变成纯粹的能量注入了中洲世界内部的龙之心，亚斯塔罗斯借此将其改造为新的空间引擎，集群意志依照旧文明曾经的规划，将更多的龙骸填充到星球内部，形成极其复杂、蕴含着诸多旧文明研究成果等待新文明继承和继续发扬的结构。而当星球内部的骨架成形，笼罩在大地上的防御与龙骨世界的天网相结合，在中洲世界的星球外部形成了足以抵御空间压迫的坚强防御。

　　这些创世级的剧烈变动是在人类纪年尺度上的短时期内同时发生的，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空间和能量剧烈变动在仍只能说是低级形态的集群意志中形成了信息的洪流。

　　这是最充分的养料。

　　集群意识在艰巨的考验中获得了成长，而意外的或者说其实并不出意外的是，范天澜也在飞速进化。

　　当云深将他从灵魂之海中唤起，他作为第三代太古龙裔的身体便成了新的集群意识的载体。极度简化地比喻来说，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将集群意志视为以个体的人为节点，但并无实体，能效极高的“云主脑”，它记录这个系统内的一切生物信息，舰队文明的研究员将他们所拥有的记忆与知识随时上传其中。若非被太古龙的残余灵性侵蚀得太深，甚至在集群意志中形成了龙的图腾，致使太古龙再度死去时舰队文明的集群意志也随之破灭，旧文明的研究员们几乎可以说是不死不灭的。

　　范天澜是通过遗族的身体在这个世界出生，因为这个世界能量的匮乏，因为墨拉维亚将自身封印在极地冰原与他隔绝，作为幼龙的他在人群之中成长，与人类建立起了比他所想的还要深刻的联系。人的意识有这样的力量，如果以为自己是弱小的人类，便也以为自己会受到其他人类的伤害，并表现得确实受到了伤害。因而当他回到遗族住地，认为自己将会为协助他们迁徙耗尽最后的力量而死去，那他就会真的死去……然后复生，回归他作为龙的本质，走向圣王龙曾在天网之下预见的未来。

　　然而他在“死亡”之前，遇到了一个人。

　　人类的力量是弱小的，人类的灵魂是单薄的，人类是易变而不可信任的，精灵否定和抗拒人类的这些阴暗面，虽然他们比人类的天赋者更强大，更团结，却因为傲慢而故步自封，从未担当过人类的领导职责。工业联盟成立之后，他们因为来自西方的强力文化的入侵而有所改变，但当他们族群特性最显著的树精灵面临抉择时，他为保护自己的族人，选择了成为自由而强大的龙。

　　拥有比树精灵更多的选择，范天澜始终不承认他和墨拉维亚的关系，是因为他已经决定成为人。

　　他不必向任何人解释理由，也不必一定要舍弃什么或改变什么才能被称之为“人”，在已经被云深所革新的，被他以全视之眼所探索的世界里，他只要认为自己是人，那他就不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

　　他是第三代太古龙裔，不像第一代那样受残余灵性污染，也不像第二代那样本能难以控制，他是圣王龙希望他长成的最理想的模样。他没有受到人类的控制，也不曾将自己视为这一族群的主人，他是人类这一群体的一部分。而他作为龙的力量并不因此有任何减少。

　　无论是亚斯塔罗斯还是圣王龙，都没有预见新人类的集群意志是通过他而诞生。龙不能……几乎不会改变自己的本质。但范天澜做到了，他的进化不是受本能的驱动，而是由他自己的意志决定方向，他唯一的弱点也在灵魂之海上那个完满的拥抱中，在那句关于未来的永远的承诺中得到了补全。

　　他变成人类的集群意志的一部分，然后又从中继续进化。

　　他在这个过程中回溯到了最初的太古龙的状态，即使只是一个能量和物质结构都很不稳定的状态，也足以让他在吞并黑洞奇点后带着整个中洲世界跃迁离开这片贫瘠的星空，循着原初世界的指引，将他所属的文明迁移至新的星域。

　　这是一片适宜文明发展的沃土，即使这里离原初世界仍然很远，但只靠人类自己，他们也能走上回家的路。他们可以回家，可以将这片星域经营和发展成为新的文明基础，从中自然诞生一批如舰队文明一般追求着星空的人，再度踏上无尽旅途。也许这些探索者会一去不回，会遭遇如龙星黑洞一般或者其他形式的危难，会再度创造奇迹或者不能，或许这个新生文明本身也将遭遇坎坷，未必能如原初文明一般长久存续……

　　“但只要群星依旧闪耀，人类就不会停下脚步。”

　　“所以这就是你们追求的通往永恒的道路？”

　　“是的。”

　　“那么，我们也因你们而得到了永恒。”在回溯中短暂存在的太古龙幽影说，“你们和你们的文明应应当得到祝福。”

　　在无尽繁星的背景中，完全状态的中洲世界在远方犹如明月，俊美至极的青年再度睁开眼睛，他醒来就看见想见的人在他身边。

　　记忆如潮水涌来又退去，但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即使已经踏入成年，他仍远远称不上成熟，他还有漫长的，漫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时间来让自己成长为真正完全的姿态，他自认为人，并且能够感觉到中洲世界与自己不可分离的关联，但正如如今的他与那个世界的距离，他也许永远无法融入人群之中。

　　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漫长的生命并不是苦役，他做到了他想要做的，得到了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他所爱的已经跨越了生命的那道界限。未来有无限可能，无论人类文明将行往何处，他们都在一起。

　　“不要再离开我了。”

　　“再也不会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倒映着无限星海，他握着他的手，然后轻轻地吻在了一起。

 

第492章 番外三 欢迎回来

　　塔克拉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在醒来之后发现这不是梦。

　　并且不仅仅是他这样觉得，世界看起来似乎仍是原本的模样，但所有人都已经感到了不一样。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鲜血尚未凝结，炮管尤有余温，如果他们的梦是真的，那他们便是被包裹在琥珀之中再度经历了一次创世，不同于神话之中人类只能作为旁观都和施受者的是，他们的肉身固然不动，精神却以从未想象过的形式参与了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