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拼死拼活将人救出来后,刚被他抢救下来的两个人已经醒了,正一左一右地看着他。
“你要选哪一边?”
…
“你们一共几个人?”
“两个。”
颜如玉笑嘻嘻地说道。
…
“你只能保得住其中一个,颜如玉,你必须做出选择!”
立于魔兽之上的美丽少年沉默着。
他的神色肃穆,是从未有过的严峻。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他侧过头去,有无数被其蛊惑的修士魔兽匍匐在他的脚下,艳丽的眼角泛着红。
“哪一个,我都要他们活!”
…
“你已经带走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不行。”
“放屁,他们本就是一人。”
颜如玉总觉得有些奇怪,他仿佛见证过这个画面无数次。
他将要在下一刻做出选择,选择哪一个更为合适。
可……
颜如玉露出迷茫的神色。
站在眼前的分明是一人,何来的选择?
…
无数,无数个可能在历史长河奔腾咆哮,如浩浩荡荡的江水,丝毫不能阻止它的去势。所有的支流在被席卷而过的瞬间归于主干,只留下无法势不可挡的潮流。
鲛人古云的能力,足够让本来就在时间线上穿梭跳跃的两位公孙谌短暂停留。
也足以,让他们看得清楚每一次虚妄中颜如玉做出来的选择。
每一个可能存在,却在主干呼啸而过时消失的分流。
都是一次可能的变幻。
咆哮不可阻遏的浪潮席卷过又一个支流可能,将不愿意放弃救下任何一个公孙谌的颜如玉幻影拍打进虚无中。
也清晰听到了鲛人古云的缥缈嗓音。
“芽孢观人,非是肉.体容貌,你们本是一人,你们本是一体,过去、现在、将来的共存溶于你们一身。在他眼中,便会是一人。”
这个争夺,这个抉择,对颜如玉来说从头到尾都是无解。
这永远不会有答案。
…
颜如玉感觉到疲倦。
不知是魂魄还是身体传来的倦怠感正侵蚀着他,但是他停不下脚步。
有个目标一直驱使他在前进。
他永远没有办法看着公孙谌在他面前遭受任何的磨难。
不管是哪一个公孙谌。
他起初只是喜欢身为主角的公孙谌,继而为了能够让他在作者笔下过得更好而不断打赏,原本想要看的……只是一段美满的结局。可作者的意愿似乎从一开始就与他相悖,短暂的温馨甜蜜后只会伴随更残酷的背弃与憎恶。
永无停歇之日。
当他看到临结尾的时候,颜如玉就弃文了。
不是无法看,只是不想看。
他无法忍受看到那样的结局。
作者究竟是在折磨公孙谌,还是在折磨他?
倘若从一开始就没有他的干涉,让主角从最初就彻底失去对人性的期待,又会不会是更好的未来,更好的结局?
没有念想,便不会痛苦。
颜如玉曾经以为已经忘记了。
他是后悔的。
毕竟整整十几年的时间,他甚至都没发觉自己穿越到了小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一次都没有想过这部让他难受痛苦的小说,想起那个让他一见就喜欢的主角。
尤其是在旁人看来可笑得过分,毕竟那不过是一部小说,不过是任意人涂改的笔墨,不过是……一个虚假的符号角色。
可当颜如玉真的见到公孙谌,真的参与其中,所有的一切都重头开始,或者有了改变的可能,可素白大佬的存在依旧鲜明地提醒着他。
他的后悔。
这些后悔隐藏在骨髓,隐藏在脉搏,隐藏在无声无息的时间,在偶尔想起的瞬间刺痛着颜如玉,让他无法释怀。
身体再疲软,意识再混沌,只要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无法拦住不由自主动起来的自己。
他总是如此奔向公孙谌,如同奔向光。
第43章
独眼巨人的首领, 单字叫郜。
这是古云给他起的名字。
郜坐在平原上,双脚并起来,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靠在膝盖上。
在他的两手之间, 躺着一个小小人。
古云说, 守着他。
郜就乖乖捧着小小的芽孢。
他可真小。
身子软软的,头发细细的,小脸白白的,躺在巨掌中沉沉睡着的模样,让郜一点都不敢说话。蹭在他身边里三圈外三圈, 围着好多独眼巨人。庞大的身躯尽全力缩成最小, 就为了在自己能看清楚芽孢的同时,还不挡到他的光。
漆黑公孙谌淡淡地说道:“你让他来, 原就是为了古云。”他站在水域旁,抬头却是看着无数独眼巨人遮挡的地方。
仿佛在这么远的地盘, 他也能够看到颜如玉。
素白公孙谌站得高些,他踩着一个独眼巨人的脑袋, 那一抹白色极其刺眼,底下的独眼巨人龇牙咧嘴, 却是不喜欢被这人戏弄。
“你何尝不是猜到了我的想法?”
他当年只走到了水域之外, 只带走了独眼巨人。可他在九死一生中知道在这无尽夏的深处, 曾存在着鲛人一族。
他不是鲛人期待的人。
鲛人不愿意见他。
而他也来得太迟, 鲛人几近灭族, 几乎再无复起可能。
“但你发了疯, 又是何必?”漆黑公孙谌抬眸,看似漫不经心地捏了捏指骨, “抽刀断水的是你, 刺探的也是你, 于他面前做这场秀,不觉有些无耻?”
“笑话!”飘飘的白色自上面飘落,长身而立的白色男人眸色如刀,“倘若不喜,你为何不在他面前戳破我?”
两人如同照镜,深黑如浓墨重彩,淡白却灼烈如火。黑与白对立而站,这或许是他们最和平的时候。
素白男人懒洋洋地站着,他的脾性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先前暴戾恣睢地发狂,眨眼间又蛰伏下来平静安逸,仿佛在半日前发疯的不是他自己。
“你不也是期待一个答案吗?”
他这话莫过于一语双关。
既是为了先前的算计,也是为了素白公孙谌方才那一出戏。
黑衣公孙谌表现得再怎么淡然从容,如何能抵得过那瞬间同样渴求的答案?独占与憎恶在胸腔燃烧,不论是哪个都不愿割舍一半,只想彻头彻尾的独享。
如此浓烈的情绪,不过是被黑衣公孙谌强行压在冷硬的躯壳内罢了。他之所以动摇,之所以被另一个自己说服……同样也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抽剑如风,冰凉刺骨的杀意擦过白衣公孙谌的鬓发,他侧头,有几根断发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黑衣公孙谌肃穆冷硬地说道:“莫有下次,他不是你的棋子。”
白衣公孙谌哈哈大笑,眉间满是放纵恣狂,“你难道后悔了?可便是如此,你又有何颜面斥责我?如今这般为他着想,难不成当真陷在这情爱中?
“这未免太蠢了。”
一直冷静平淡的黑衣公孙谌仿佛释去冰封,淡漠的面容逐渐爬上戾气与暴戾,铺天盖地皆是寒意,就连眸色都蜕变发白,宛如雪神降临。“设局,谋算,刺探,诸如种种,你以为他会不知?
“孤高自得,自以为是。”
黑衣公孙谌声音绷着寒意,浩瀚磅礴的杀意凝结成剑。通体透白璀璨,如同天上银河,高高悬在对面男人的头上。
“日后总有你后悔时!”
…
颜如玉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沉沉浮浮在意识海中,殊不知自己已经睡了好几日。连续不断的碎片在他眼前闪过,红的,蓝的,小小的气泡在眼前飘来飘去,仿佛里面承载着一小段人生、一小段记忆。在那气泡的窄小空间里,有人来,也有人往。
颜如玉舒展四肢,仿佛躺在柔软棉花上。
整个人都在发飘。
奇怪?他不是在做梦吗?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意识?
出不去,进不得。
是他难得安静孤寂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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