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雨站在墙边,看着蒋云书面上没有任何烦躁的表情,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逐渐的,白糖的哭声减弱,改为时不时抽噎着。
“要牵手吗?”蒋云书一下下地拍着床被。
白糖没有理他。
蒋云书把手轻轻地伸进被子里,又问:“白糖,牵手吗?”
白糖哆嗦着,下意识往后退,紧紧贴着墙,没有说话。
蒋云书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底下窸窸窣窣地动了动,紧接着,他感觉到他的手指好像被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缠住了,湿湿的,冰冰的。
那是白糖的手。
“你今天要特别注意一下他的情绪,是真的被吓到了,”周朝雨身上穿着秦终南的白大褂,“训练任务也没有完成,下次会再次重复今天的想象内容。”
蒋云书捻了捻指尖,皱着眉问:“一定要做这个训练吗?就是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够让白糖不怎么害怕的,循环渐进一些的。”
“没有,”周朝雨冷静地说,“但其实我觉得这个训练好像不做也没什么关系了。”
“什么意思?”
“白糖他很信任你,”周朝雨说,“他从心底上地想要依赖你,因为你在他绝望、想要寻死的时候出现了,而且也做得很好。”
蒋云书顿了顿:“嗯。”
“你可以回去和他商量一下还要不要进行想象脱敏训练,如果不进行的话,就要小心不要让他接触到应激源。”
第52章 “生气。”
等走出了医院大门,蒋云书才明白周朝雨那句“情绪不太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直牵着手,白糖眼眶红肿,连带着鼻头到两鬓都哭得一片潮红,汗湿的刘海被胡乱地撩起,视线一直盯着地面,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封闭了五感,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只一昧地被牵着手往前走。
好不容易从畏缩恐惧的状态走出来,慢慢恢复成活泼灵动的样子,现在又如同一个傀儡一般木讷。
蒋云书作为一个看着白糖一步步走出来的人,omega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他揪心,可又无法干预,这是白糖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
他只能尽可能地陪伴与等待,等待白糖缓过来。
于是他想着出去走走、吹吹风或许会好些,便微微弯下腰,问:“白糖,刚刚我收到通知,说我改名字的审批通过了,刚好公安局就在医院附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办理?”
白糖眼睛没有什么光亮,他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蒋云书晃了晃他的手,见他抬起头了才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
白糖的大脑迟钝地转了转,喃喃:“名字,换了名字,书”
蒋云书应了声:“嗯,以后身份证、户口本还有结婚证上都会是我的名字。”
这句话让白糖有了反应,他攥紧了蒋云书的手,直勾勾地望着alpha的眼睛,“要去。”
手心里的温度渐渐暖起来,蒋云书勾了下嘴角,“那走吧。”
公安局距离医院大概有一公里的路程,天气不算热,两侧有许多树木,在人行道上投影出片片树荫,两人并肩慢慢走着,白糖似乎缓过来了,但脸上的红并不能很快地消下去,他望着周围,点点阳光落到鼻梁上,声音沙哑地开口道:“我很久没有这样走在路上了”
蒋云书道:“你想逛就和我说,我会陪你。”
迎面一辆单车行驶过来,他虚虚揽过白糖的肩让后者往里靠点,却注意到单车上的人视线一直盯着白糖,头都扭过来了还要盯。
蒋云书皱着眉看过去,那人又立刻收回视线骑走了。
现在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走出了林荫大道,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汽车的马达声,人群的嘈杂声,列车的轰鸣声,三三两两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很奇怪,蒋云书几乎是立刻意识到,方圆五十米内,无数炽热的视线落到了他们身上,火辣辣的不容忽视,令人不舒服。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人们低头、仰头,扭头,脸无一例外地朝向他们,眼神里带着探究、好奇以及惊讶,却无关于他,而是全部都在盯他身旁的白糖,窃窃私语。
“那是omega吧?天啊真的很漂亮”
“操,比我追的爱豆还好看!”
“活的omega?我第一次见,能发朋友圈吗?”
蒋云书眉头紧皱,正想拉过白糖让他站靠马路的那一侧时,一群看着像是初高中的beta学生们,背着书包走过来,其中一个凑到另一个耳朵旁说话,声音却压根没降下来:“诶诶你们看那个omega,脸上那么红,一副那什么过后的样子嘻嘻嘻。”
很恶劣的语气,不堪入耳。
白糖一直忍耐的不安爆发了,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侧头确认了好几眼alpha的脸,心里催眠自己:“这是天使是蒋天使。”
突然,手传来了拉扯感,右耳被温暖干燥的触感捂上,他蓦然回头,看到蒋云书定在原地,脸部线条冷硬,咬肌突起,下颌线锋利,冷冷地盯着那几个学生。
alpha冷下脸来时的气场是非常可怕的,作为beta并不敢得罪alpha,打又打不过,拼又拼不过,连法律都是站在alpha那边的,那几个学生立马噤了声,加快两步走了。
蒋云书放下捂着白糖耳朵的手,语气不太好:“我们打车回医院,再开车去公安局。”
白糖抿了抿唇,乖乖地跟着走了,走了几步,他忍不住伸手蹭了下自己的耳垂,很烫很痒。
坐上出租车的后座,司机通过后视镜瞥了几眼白糖,蒋云书不算客气地问:“看什么?”
司机瞬间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蒋云书深吸气,他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作为医生,这种张口就来的人他见得多了,但都无法让他生出一点波澜,可现在不同,他现在内心的火蹭蹭直冒,他捏了捏眉心,对无辜遭殃的司机说道:“抱歉。”
白糖坐在另一边,头抵着前座后背,正一眨不眨地看着alpha,见alpha望过来了,便摊开手心,做口型道:“要牵手吗?”
蒋云书以为白糖在委屈害怕,他垂眸,眼前的手指修长白皙,但因为做家务和受过伤的原因,不算光滑,上边还有细碎的伤疤。
白糖怔了怔,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并不好看,他蜷起手指,想收回去。
蒋云书牵住了。
两人的手交缠着垂下,落在中间的沙发座椅上。
就大概三五分钟,他们的手松开,再次在医院大门下了车,又坐上自己的车。
白糖看着驾驶座上仍旧绷着脸部肌肉的alpha,小声道:“别生气了。”
蒋云书轻叹一口气,“我现在没生气了。”
眉头还皱着呢,白糖嘀咕:“骗人。”
“抱歉,”蒋云书说,“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你别放在心上。”
白糖坐在副驾驶上,他绑好了安全带,习惯性地身体前倾,右脸压在中控台上,就这么望着alpha,他看着蒋云书生气又带着一丝懊恼的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其实相反的,我很开心。”
“嗯?”
“和蒋云苏刚好起来的时候,”白糖说,“他很喜欢就这样和我走在路上,每一次都有很多人这样讨论我,像刚刚那样,但那时的我很傻,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所以为了他忍住了,和他说没关系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喜欢和我一起压马路,他讨厌死炎热的天气,讨厌死和别人挤来挤去了,他只是享受大家朝他发射的羡慕眼光,在向大家炫耀他有一个omega而已。”
就像在炫耀一个漂亮的宠物般。
白糖承认,时隔三年再次沉浸在这样如此相同的场景里,他很害怕,所以他反复确认自己身旁的这个alpha,可没让他惊慌多久,蒋云书就用行动彻底打消他的疑虑与不安。
蒋云书面色不虞,直截了当地说:“他有病。”
白糖“噗哧”一声笑出来,他第一次听蒋云书说这种不算礼貌的语句,竟有种仙子从天上落下来同他为伍的感觉,少了些距离与仙气,多了一翻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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