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它看到曲漾微微弯起的笑眼中毫无温度时,心里最后一根弦也彻底崩断。
0113颤声:“……曲漾,我是你们博弈的棋子?”
“我和主神第一次接触时,你是不是就已经察觉了?”
“你是冷眼看着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他妈凭什么……”
0113从未觉得那张清隽的脸这样可憎可怖。
身影一闪,白影到了跟前,却被曲漾轻易钳住。
冰冷的声线自头顶传来:“从你背叛的那一刻起,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曲漾端详着手中的系统,平静道:“我曾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
“说这些是让你当个明白鬼,交代完我的生前事,自行了断吧。”
此时一个小托盘托举着茶杯,稳稳地飘来,曲漾接过,摸了摸小光团的头。
任谁知道自己三十多年都被别人操控着都得疯,多重打击之下,0113用粗哑的机械音嘶声喊道:
“曲漾,你是怎么亲眼看着我死的,我就怎样冷眼看着你死!”
“死到临头还和这种废物系统绑在一块,不过三年,你就得步我的后尘。”
“想知道生前的记忆?你休想!曲漾我告诉你,你上一世比败犬还不如,不久后照样还是那个下场!”
曲漾神色淡淡地听它肆意辱骂,这算是最后的挣扎了,他仁善纯良,就给0113这个不吐不快的机会。
0113死死盯着他,无论怎样恶毒的咒骂都无法让曲漾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依旧笑得温和。
而那股温和之下,却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傲慢。
明明你曲漾才是那个丧家败犬,一生的命运都捏在别人手中,家畜都不如地死了,凭什么敢用这种眼神看它?
0113只觉越骂越是满腔憋闷。
等0113癫狂的大笑声越来越小,曲漾才缓声开口:“说完了?”
他侧头微笑,示意因为0113的言辞不忿又自卑的0641心安。
曲漾就这样注视着肩头的0641,目光柔和。
“它不是你口中的废物,它鲜活,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它在数据领域的进步和天赋远非你所能比及,它将对我永远赤诚,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叛。”
“废物么,你才是。”
“它是一千年前,从生前的我身上剥离出去的人性。”
以0113的脾气,听到这样一席话应该是会立刻引爆的。
然而,等它听到最后,却冷不丁地如遭雷击。
“你,你都记起来了?不是早已被清洗过记忆了吗?怎么会……”
“嘘,”曲漾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打断它的喃喃自语,“诚如你所说,那段记忆实在不堪回首,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带着这些成为快穿者的。”
0113想起自己之前拒不说出曲漾的前生记忆,那疯狂的大笑和激烈的咒骂,此时都化作讽刺的剑扎在自己身上。
它重重喘息着,几乎要窒息。
0113明白,曲漾这是在逐步摧毁它的理智、自尊、精神,再逼着它清醒地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陷入毁灭的境地。
“主神曾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你还是个实验品的时候,就手刃了你的魂魄。”
曲漾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嗅着茶香。
“他杀了我,别人可没有那种意志,在被剥夺了一切之后,割开脑袋研究,硬生生地挺一年之后,再投放数万攻略者做实验,一次又一次地轮回,直到他研究出攻略系统。”
四季如春的别墅,随着曲漾话音的落下,气温陡然开始转冷,像是浑身赤.裸地躺在坚冰上。
0641怔愣住,久久无法回神,它盯着眼前的少年,一段记忆几乎就要扑涌上来。
曲漾回过头,揉揉它的小脑袋,那股记忆的潮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0641还是在记忆翻腾上来的瞬间,看到了残忍血腥的画面。
它喉咙堵住一般无法发声。
怪不得曲漾之前一直在反派部,他实力虽强,却只懂得衡量着气运之子对原主的打压实行报复,面对人类社会的亲情、友情、爱情不知所措。
怪不得他的温和有礼只停留在表面,内里冷淡疏离。
怪不得他对攻略部持敌视态度,和主神水火不相容。
茶水尚还温热,曲漾饮尽,将茶杯放到茶几上,目光又看向0113。
“你该上路了。”
第84章 传家宝被盗的穷困傀儡师一
等到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曲漾才看清自己所处的境况。
时值酷暑,一叠声的蝉鸣与无处不在的暑气充斥这间不大的破屋子,直热得吵得人无比躁郁,直到一阵从院落外的树荫吹来的凉风穿过敞开的老旧木门,传进室内,才舒服了些。
曲漾环顾一眼,这间屋子狭窄逼仄,简陋又寒酸,纸糊的窗户向外推开,由两根木条支撑,不远处摆放着一个衣柜、一桌一椅一床……没了。
家具陈旧,用了有些年头,不过好在拾掇得整洁干净,倒还过得去眼。
最为扎眼的是摆放在窗下光影里的一只木箱,里边露出几丝细线,目力极好的话,能透过一线缝隙看到里边姹紫嫣红的各种色彩。
曲漾清楚,这木箱里边的,是悬丝傀儡,也叫提线木偶。
不同于寻常的傀儡,箱子里边的几只都是从祖上或者父辈传承下来的,拥有惊人的攻击能力,尤其是最中央的那只传家宝。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剧情。
这里原先是个仙侠小世界,只是随着修仙者的激增,灵气愈发稀薄,直至今日再无一丝灵气,而尚武的人们转而追求绝妙功法、神器、灵药、傀儡等外物,修炼劲气也就是内力。
朝堂难压江湖,修武之人遍地都是,为往上晋升的资源谨遵丛林法则,每个强者都是踏着无数人走上去的。
与势弱的朝堂不同,这里门派鼎盛,武者专注的方向各异。譬如说按兵器来分,有追求人剑合一、人刀合一的剑客和刀客,也有专攻儒、佛、道、邪、医、毒、蛊、傀领域的武者。
气运之女左秋棠便是儒道名门——问书阁三代当中的杰出弟子,以狼毫书卷御敌,素雅写意,同辈当中少有人能比肩,芳年十六便已在江湖小有名气。
问书阁打算在沿海一带拓展势力,左秋棠的大师兄便带队到青城,击退不安好心的邪道刀客,打探在此扎根的越剑门势力。
青城人排外,问书阁几人四处吃闭门羹,找不到住处。
而这时,原主宋九斐的父亲重病在床。家里边的顶梁柱倒了,宋家整日入不敷出。于是宋九斐拾掇好厢房及自己的屋子,同意问书阁的一群弟子缴了租子入住,自己则是搬到了杂物房里。
宋家也曾兴旺过,但子嗣绵薄,到了如今却只剩他们父子三人。
宋老爹以前是木偶戏班的傀儡师,平常糊口有余,因为这青城悬丝傀儡戏实在盛行,婚寿嫁娶、周岁庆节时,常有人请班子过去“加礼”,自己又略懂傀儡雕刻制作的家学,在附近一片还算富裕。
宋老爹心疼两个儿子,在宋家二子的吃穿用度、进学习武上从不吝啬,专门请来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教导两人,把宋九斐和弟弟宋元成的性子养得颇为单纯。
这个小家突生变故,宋九斐不得不扛起养家重任。他想去木偶戏班找份儿活计,可弟弟幼稚淳善,实力低微,留他看着宋老爹怎能放得下心,只好倾囊买了医道强者的药,亲自在家照顾。
因此,宋九斐同意左秋棠等人暂居,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其一,问书阁是有名的儒道大派,这些弟子瞧着也是和气儒雅的正派人,放他们进来不怕他们藏有恶念。其二,放他们进来,再叫邻里平时看顾着些,自己也可以去找些活计,填补比脸干净的钱袋子,为宋老爹再买些好药,让这个顶梁柱尽早好起来。
而左秋棠等人也不负他心底的期望,从不给他们添堵,甚至在那天邪道武者乘家中人少打上来时,和匆匆赶来的宋九斐一同将其击退。
自那之后,宋九斐对这些问书阁弟子的提防警惕消了大半,他看着左秋棠与宋元成亲近,端了药喂宋老爹,甚至不自觉地为自己的戒备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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