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色还早……本王吩咐董栋先送你们回京城。”李湛开口道。
这边出了事情,接下来一定会很忙乱,李湛不想让纪轻舟和小皇帝待在这里。
纪轻舟闻言却道:“可以……留下来陪你吗?”
李湛一怔,侧头看向纪轻舟,而后覆在少年手背上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开口道:“也好……让旁人送你们回去,本王也不放心……留下也好。”
纪轻舟感觉李湛的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怀疑自己只要说几句安慰的话,或者抱对方一下,对方可能立刻就会崩溃。但他能感觉到,李湛一直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想让自己在这个时候陷入那种情绪当中。
所以纪轻舟什么也没做,只默默在旁边守着。
二皇子先前住的那屋子,被改成了临时的灵堂。
董栋则让护卫们腾出了一间房给小皇帝和纪轻舟暂住。
当夜,小皇帝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入夜后躲在被子里也一直没有睡着。
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从其他人的言谈举止中多半也猜到了。
“睡不着吗?”纪轻舟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问道。
“舟舟,二皇叔为什么突然薨了?”小皇帝哽咽着问道。
他在李湛面前憋了大半日没敢说话,直到夜里只剩纪轻舟在旁边的时候,他才敢开口问。
纪轻舟一边伸手轻轻安抚着小皇帝,一边开口道:“因为他很在意很在意的人走了……他很想念对方,想得太厉害了……”
“就像母后想父皇那样吗?”小皇帝问道:“母后太想父皇了,连我都不喜欢了,每天都在佛堂里待着……二皇叔也是那样吗?”
纪轻舟倒是不知道太后和先帝的感情如何,但他自从进宫之后,太后一直闭门礼佛不问世事,就连小皇帝都不怎么管,偶尔见一面表现的也很冷淡。
他想,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心如死灰吧?
一个人失去了另一个人,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生出活下去的欲/望。
“太后娘娘不是不喜欢你了,她只是……”纪轻舟斟酌片刻,正不知该如何说。
小皇帝却接口道:“我知道的,先生说过,哀莫大于心死,人的心死了,就什么都不在意了。母后的心死了……二皇叔的心也死了……”
小皇帝说罢搂着纪轻舟的脖颈,纪轻舟感觉颈上有些湿热,知道小皇帝哭了。
“想哭就哭吧。”纪轻舟抱着小皇帝道。
小皇帝吸了吸鼻子闷声道:“皇叔都不哭,我也不哭。”
他说着不哭,眼泪却吧嗒吧嗒将纪轻舟脖颈和肩膀都染湿了。
后半夜,小皇帝才迷迷糊糊睡着。
李湛来过一次,却只在两人身边守了一会儿便又走了。
第二日一早,礼部的人便来了。
因为二皇子死在了皇陵,他们也不需要再回京城讨论丧仪。
依着仪制,二皇子如今已经平反了,直接葬在皇陵中便可。
但李湛却提出了异议,让礼部的人在京郊挑一处地方建一座将军陵,将周楚葬在那里。若只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周楚遭受了那么大的冤屈,理应补偿一二。
可问题就在于,李湛让礼部的人,将二皇子也葬在将军陵里。
一个皇子和一个将军合葬,这事儿在大渝朝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礼部的人自然不敢随口答应。这种不合仪制的事情,他们若是一拍脑门子答应了,回头文武百官闹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李湛是摄政王,朝臣还能挑他的理?
真出了事情还是礼部这些人背锅,是以谁也不敢轻易松口。
事情闹得很僵,最后礼部的张尚书都亲自出了面,也无济于事。
李湛铁了心要这么办,谁说也不听……
张尚书无奈,只能去找了纪轻舟。
谁都知道,这位纪小公子在王爷面前很有面子,他的话说不定王爷会听几句。
“周统领和二殿下葬在一起,违礼了吗?”纪轻舟朝张尚书问道。
“咱们大渝没有这个先例啊!”张尚书道:“依着律例,皇子薨逝都是可以葬入皇陵的,好端端的也没听说过哪个皇子会葬入将军陵……况且,周统领和二殿下……非亲非故……”
“非亲非故?”纪轻舟冷笑一声开口道:“王爷如今正在经历丧亲之痛,没工夫和你们掰扯,既然张尚书今日来找我,我便替王爷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张尚书在朝堂上是见识过纪轻舟那气势的,今日听闻此言便有些后悔了。
他来找纪轻舟只想着纪轻舟的话在李湛面前管用,却忘了这纪家小公子向来都和王爷一条心,这回可算是找错人了……
“当初西峰营那案子,不是有人拿周统领和二殿下‘过从甚密’一事做过文章吗?”纪轻舟道:“满朝文武都知道周统领和二殿下‘过从甚密’,张尚书为何说他们非亲非故?”
“这……”张尚书开口道:“纪小公子,你知道老夫的话并非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却是这个意思。”纪轻舟开口道:“那日在朝堂上,张尚书也为当年的案子领了责,今日还未过三日之期,张尚书可有静思己过,问问自己在那件案子上有什么失责之处?”
张尚书没想到他会翻旧账,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
纪轻舟又道:“既然周统领的死满朝文武都有失责之过,如今二殿下又是为此事而自戕,那么二殿下的死便也与满朝文武的失责都脱不开干系。”
“你这话?”张尚书闻言顿时便急了。
“我说的不对吗?”纪轻舟开口道。
张尚书面色铁青,却半晌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入朝为官,本就有劝谏之责,当年的案子他们若齐齐上奏力谏,结果便很有可能会不一样。他们的沉默和怯懦,导致了那一场悲剧,也间接导致了二皇子的死,纪轻舟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二殿下如今尸骨未寒,张尚书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是当真觉得他与周统领非亲非故不适宜葬在一处,还是怕此举开了先例,回头让朝中的言官们挑了理不好交代?”纪轻舟质问道。
纪轻舟这话一语点破了对方的心思,张尚书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简直是惨不忍睹。
“你们失责一次,已经让二殿下抱憾终身,这第二次难道还要让他永世不能瞑目吗?”纪轻舟问道。
张尚书闻言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
次日,礼部便拟了个章程出来:即日起在京郊选址修建将军陵,二殿下的灵柩暂时停放皇陵,待将军陵修好之后,与周楚一起入葬。
只不过他们顾忌着流言,没用合葬一词,而是引经据典地编了些诸如“莫逆之交”之类的话,给两人合葬一事找了个由头。大家都是聪明人,既没有人明说,面上自然也不会有人戳破,说是莫逆之交,那便是吧……
这件事情的落定,显然让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熟悉李湛的人都知道,这几日李湛的情绪一直都在压着,谁也猜不到若这件事情没能办好,李湛会不会发飙。事实上,到最后就连张尚书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纪小公子在此事上推了一把,否则惹怒了李湛,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他们。
数日后,众人才返回京城。
马车刚入了城门,便有一人骑马赶来,纪轻舟掀开车帘一看来人竟是秦铮。
秦铮前些日子被李湛派去处理流寇的事情,眼下才回来。
“我昨夜便回来了,本想着人去皇陵通传一声,又听说你们今日便回来。”秦铮朝李湛道:“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还有件事情要告诉纪小公子一声……”
秦铮转向纪轻舟道:“你兄长和图大有找到了,如今正在纪府。”
纪轻舟闻言一怔,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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