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粗,把桌子塞得晃了晃,撞上了陆潮生的。
陆潮生蹙眉,视线淡淡朝旁瞥去,指尖点了点李睿渊的桌面:“去前面。”
李睿渊立时委屈巴巴地瞥了他一眼,十分不情愿地将自己的书包又抽了出来,起身去了前桌。
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嫌弃的小狗。
“我休息一会儿,你安静点,别吵。”
见李睿渊乖乖点头,陆潮生面色稍霁。
昨晚在温雁晚楼下站得有点久,被冷风吹到了,又因宿醉,胃里不太舒服。
今早起来,陆潮生就感觉自己脑袋不太清醒,身体也有点犯冷。
可能是着凉了吧,陆潮生也没多想,双臂蜷起,脑袋枕着胳膊,微微阖眸,就这么趴在了桌上。
班里的学生在陆潮生踏入教室大门的那一刻就彻底安静了,现在见他趴在桌上睡了,这才放下胆子,小声讨论起来。
“我去,这不是陆潮生吗,他居然也在我们班?”
“你这不废话嘛,年级前40都在这个班,不然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啊啊,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感谢我的妈咪给了我这么聪明的脑子,让我有幸和陆校草分在同一个班级!”
“凡学警告。”
“你个第五名就不要说我凡学了好叭谢谢。”
“话说陆潮生什么时候成校草了?校草难道不是温雁晚吗?”
“我不管,我就喜欢陆潮生,禁欲冰山我可太吃了~”
“我吃温雁晚,他长得真的好帅,人也温柔,陆潮生太冷了,我不可以。”
“不管不可以,人家都不是你的。”
“……你这个第五名请闭嘴。”
周围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吵得陆潮生头疼。
眉头微蹙,陆潮生将脸埋进胳膊,后背一阵阵犯冷。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他却感觉冷得要命。
像是赤身站在雪地里,浑身被冰雪覆盖,连指尖都冻得打颤。
见陆潮生是真不舒服,李睿渊当即作势起身,叫那群八卦的人安静点。
屁股还没离凳,周围忽然一静。
只见整个教室上十只毛茸茸的小脑袋“xiuxiu”地朝前扭去。
风似的,又快又猛。
怎么了这是?抽风了?
李睿渊心中纳闷,探头朝门口一看——嚯,不得了,这不是昨晚强吻陆潮生的大帅逼吗?居然是他们学校的?现在还跟他们一个班?
见温雁晚朝这边看来,李睿渊脑子一抽,立时举手,朝他挥了挥。
昨晚回去后,温雁晚一夜未眠。
他将重生后的所有计划都列了出来,其一就是在最短的时候内,凑齐给外婆住院与手术用的医疗费。
上辈子,外婆突发脑出血,到了医院检查才知道,脑袋里长了个瘤,已经压迫神经,到了晚期。
他立时毫不犹豫地请假去医院,一边拼命打工,一边没日没夜地照顾外婆,只可惜,外婆还是在几个月后走了。
留了他一个破败不堪的老房子,以及满身的、足以压垮一个成年人脊椎骨的、巨额的债务。
唯一的亲人走了,回到学校,学业也彻底落下。
正值高三,是学业最紧张的时候,稍微喘口气,都会被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人吞噬干净,像他这种几个月没读书,一回来,定是要被啃得连渣都不剩的。
尽管他成绩向来不错,否则也不会考进重点班级,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学习了。
为了给外婆筹钱,他甚至不惜动用了高利贷。
每天放学回去,他都会被堵在巷子,与那群讨债人纠缠一番,然后带着满身的伤,在第二天逃课去打工赚钱。
于是,成绩愈发下跌。
若不是因为那群人进不来学校,打着上学的名义,好歹能喘口气,他早就辍学不读了。
直到高三下学期,他连学杂费也交不起,终于不得不办理离校手续,早早地步入了社会的浮沉。
然后,被那个恶心的男人找上门。
思绪的流转仅在瞬间,窗边,李睿渊还在朝他傻乎乎地挥着手,温雁晚轻微地勾了勾嘴角,抬步朝他们走去。
他现在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外婆的病不能拖了,昨天他软磨硬泡,终于让外婆答应,周六就陪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不出所料,当天就得住院。
那之后,不只是住院费,还有手术费,术前诊断费,术后调理费,请人帮忙照护的劳务费
他要上学,要读书,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请假了,只能请人照理。
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钱,而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给“卖”了。
至于“卖”给谁……
温雁晚停在了窗边,视线从趴在桌上的那人身上微不可查地划过,落在李睿渊的眸里,伸出右手,轻笑。
“你好,昨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叫温雁晚,今后就是同班同学了,请多多关照。”
他身量高,身姿挺拔,此时站在桌边微微垂头,浓密的眼睫乖巧地耷着,模样看起来专注而真诚。
是他上辈子用惯了的好人面具。
李睿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把人叫过来。
原本他还挺尴尬,毕竟昨天刚观赏过对方与自家兄弟现场打啵儿,但现在看温雁晚这副坦荡的模样,傻白甜如李睿渊立时也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你好你好,也请你多多关照。”
心里却想,这大兄弟是真的帅,难怪连陆潮生都舍不打,就连他这个AO恋被这眼睛这么盯着,都有点受不了了。
收回手,温雁晚拉开陆潮生身边的椅子,径直坐了下来。
这举动不光使李睿渊愣了愣,班上其他同学也都愣了愣。
李睿渊心里想的是——卧槽这大兄弟怎么又凑到陆潮生旁边去了?是昨天没有挨揍,心里不舒坦了,还是啵儿没打够,想多来几个?
其他同学则是——啊啊啊恒北私立两大校草兼年级第一第二居然坐一块儿去啦啊啊啊
一双八卦的眼朝两人瞥去,李睿渊却如坐针毡。
他对这位大兄弟观感挺好,不忍心见他的帅脸被打,想着要不劝劝他,觊觎陆潮生的身子是没有好结果的。
正犹豫着,忽然看见温雁晚俯身,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五三》,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埋头做了起来。
众人:“???”
温雁晚:开玩笑,明天就是收心考了,他一个五年没摸过课本的人,再不赶紧捡捡,是想peach吗?
“妈呀,都年级第一了还这么努力,我们这些小菜鸡有何颜面在这里愉快地玩耍!”
吃瓜群众瞅了眼认真刷题的温雁晚,又瞅了眼手里的瓜,立时把瓜扔了,纷纷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开始学习起来。
年纪第一温雁晚:“……”
说实话,五年过去,他只记得自己高中前几年成绩挺好,但没有想到原来好到这种程度。
垂眸看了眼手里雪白的习题册,温雁晚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明天真的要完。
教室里,笔尖摩擦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陆潮生穿着一身简陋至极的校服,趴在桌上浅浅地睡着。
温雁晚则握笔坐在他身侧,长睫微垂,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在眼睑拓下一层阴影,宛若少年。
忽地,一片羽毛从窗外飘了进来,先是在温雁晚眸前慢悠悠转了圈,而后在空中蹁跹,飘飘然落在了陆潮生的发梢上,衬着那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漂亮脸蛋。
像落了片白色的云。
眸光微顿,温雁晚俯身,朝陆潮生的面庞缓缓伸出手去。
寒冷逐渐远去,一股浓浓的暖意钻进陆潮生的皮肤,烫得他心跳加快,面色泛红,连血液都温热起来。
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酒吧,酒杯轻晃迷乱人眼,温雁晚勾唇,朝他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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