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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寰病房外,赵释沉默地望着长廊里雪白的墙壁,他皱着眉头,低声对梁志道:“这他妈怎么搞的?”
梁志面上也带着点憔悴,疲惫道:“昨夜燕总在二楼的病房守了整整一夜。”
赵释眉头皱得更紧道:“为了周禄?”
梁志苦笑了一下道:“为了周禄还好……”
赵释愣了愣,听着梁志跟他简单地说了一些来龙去脉。
几分钟后,赵释神色复杂地推开病房门,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的男人,似乎像是怕刺激到男人一样,试探小心道:“阿寰啊,现在人还没走远。”
“你要不去追追?”
靠在病床头的男人闭着眼,深刻的眉骨上垂着几缕发,唇色寡淡干裂,搭在被子上的手背满是结痂的伤痕。
燕寰喉咙轻轻动了动,没睁眼,而是慢慢沙哑道:“护士说,那些颜料他一点都没有动。”
他嗓音又慢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一样。
可是有些东西本来就已经碎了,早在上辈子,就已经碎得了一塌糊涂了。
赵释绞尽脑汁,忽然像是想到了门外梁志跟他说过的什么一样,带着些笃定道:“那护士不是说那男生给你留了一幅画吗?”
男人唇无意识蠕了几下,慢慢睁开眼,苍白的面容上带着点茫然,似乎是不敢相信喃喃道:“留给我的?画?”
赵释看到病床上僵硬的男人动了动,知道有了作用,继续笃定道:“你想,那男生不会无缘无故给你留画的对不对?”
燕寰怔怔,想起了上辈子燕宅空荡荡的画室里,他疯了一样找遍画室,都没有找到陈栖的任何一幅画。
全部被临走前的陈栖烧掉了,一幅画都没有留给他。
肯定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才会烧掉所有的画。
他抓紧了被子,喃喃道:“对,陈栖不会无缘无故留给我画……”
赵释心下松了口气,他试探道:“阿寰,你看我们先休息一下,然后养好了精神,然后问问那个男生。”
“你看行不行?”
燕寰抓紧着被子,神经质重复道:“可是秦恒……”
喃喃了好几遍,男人忽然胸膛重重起伏了好几下,怔怔道:“对…要问他……”
梁志看着病床上的燕寰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松了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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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花店里,因为下雨,花店内基本没有什么生意,陈栖围着围裙,静静地坐在在前台上撑着下巴望着外头落着的大雨。
看着淅淅沥沥的雨珠爬满花店玻璃门,陈栖想起了留在病房里的那幅画,略有点心虚。
虽然那颜料盒是定制的盒子,他猜不出是什么牌子,但他根据上辈子的经验敢肯定,那颜料一定不便宜。
想到这,陈栖就有点发愁,这辈子燕寰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白蹭了那么多颜料,难免心虚得很。
上辈子离开燕寰临走前,陈栖也心虚得很,那时的他对着以前的画,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他竟画了那么多画,霍霍了那么多画具。
上辈子临走时的陈栖越想越心虚,怕燕寰真的跟他一五一十算起账来,于是就悄悄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那些画都给烧了,才安安心心收拾好包袱奔向了南方某个偏僻落后的医院。
但这辈子他就在病房住了几天,白蹭了多少颜料,只要留心几下,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于是陈栖就只能心虚地将画留在了病房里。
也不敢烧掉毁尸灭迹。
权当抵做颜料费了。
外头的雨落得越来越大,风夹着雨丝碰得门把手的风铃不断摇晃着,叮当作响。
陈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估摸了也快到了下班时间,他手机微信上也弹出了店长的消息,告诉他可以早点关门下班了,晚上接班的人请了假,来不了。
陈栖回了个好,便收拾好花店内的东西,拿了把伞,弯腰弯起裤脚,准备把外头的一些东西也搬进来。
他正拿着伞,走到玻璃门前,手刚搭在玻璃把手上,便蓦然听到风铃碰撞得更厉害的声音,他抬起头,愣住了。
玻璃门前,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撑着把伞,头发湿漉漉,身上的衬衫也被雨水溅湿,一只手正拉开玻璃门。
风夹着雨丝吹得伞面轻微摇晃,男人桃花眸里没了笑意,面色苍白,撑着伞站在了玻璃门外,只拉开了一条道。
陈栖迟疑道:“学长?”
秦恒搭在玻璃把手上的手微微颤了颤,雨水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砸下,他抬头,嗓音带着点沙哑道:“陈栖。”
陈栖抬手用力拉开玻璃门,刮起的风夹杂着雨丝吹拂起他的额发,混杂的雨滴砸湿了他被风吹鼓起的T恤。
陈栖抬起头,一双眸子望着面前的男人,弯了弯,便伸手将楞住的秦恒拉了进来,然后用力关上门,将外头的风雨严严实实遮在门外。
秦恒抓着伞柄的手猛然收紧,回过神来时,便已经在了花店内,陈栖伸手接过他的伞,笑着道:“学长怎么来了?”
秦恒脸色带着点苍白,他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道:“学长也不知道,就这样走来了。”
陈栖手下动作顿住,错愕道:“走过来的?”
秦恒也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荒唐,抬起一只手,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低低道:“嗯。”
陈栖抓着滴着水的伞,抬眼望了望他,沉默了一下笑着道:“学长跟我在这里等一下雨停吧。”
秦恒垂眸,没说话,只站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路平稳行驶的黑色车上,燕寰偏头看了看车窗不断掠过的雨雾,手指缓缓紧了紧。
半晌,他拆开一个奶糖,慢慢放进嘴里,牙齿神经质地咬着嘴里那块软糖。
仿佛要硬生生摁下什么情绪一样。
梁志在副驾驶,沉默着没有说话。
车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黑车缓缓停驶在路边时,道路两旁几乎没有什么人。
燕寰从车上下来,坐在了轮椅上,身后的梁志撑着伞站在了他身后,飘斜的雨丝沾湿了裤脚与衬衫。
豆大的雨滴狠狠砸在雨伞上霹雳作响,燕寰慢慢抬眼望着不远处那家花店,心脏一点一点收紧,他艰涩地动了动喉咙,偏头朝梁志沙哑道:“伞给我。”
正掏出手机拨打陈栖电话,打算询问陈栖放不方便的梁志愣了愣,便默默将伞递给了男人。
车内的司机举起伞,匆匆朝梁志赶去。
燕寰死死抿着唇,朝着梁志沙哑道:“把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你回车上。”
梁志将手机递给男人,便随着司机一同回到车上。
整个落着瓢泼大雨的街道空荡荡,只剩下了一辆黑色车子静静停在路边和不远处坐着轮椅撑着黑色的男人。
燕寰抓紧了伞柄,垂着眸子,他想起那天深夜,陈栖站在他面前说的话,举着手机的手指僵硬冰冷。
伞面上的雨滴不断淌下,连成断续的线,溅在地上水洼里,燕寰硬生生停在了原地,不敢转动轮椅上前一步。
他听着手机里机械的拨号声,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重,抓着轮椅的手渐渐摁得指骨泛白。
接通后,那头传来陈栖声音轻轻道:“您好,请问您是?”
燕寰握着手机,沙哑道:“是我,陈栖。”
那头沉默了下来,没了声响。
轮椅上的男人胸膛起伏了几下,嗓音绷得像条线,发着颤道:“你留的画,我看到了。”
他喉咙微不察觉地哽咽了几下,然后嘶哑道:“陈栖,我不喜欢周禄的。”
雨劈里啪啦狠狠砸在伞上,伞内的男人眼眶红了起来,惶惶语无伦次道:“你不是他…你和他不一样……”
陈栖和周禄是不一样的。
他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当成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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