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导演(147)

　　“我没想到我看到了王永强。那是王永强啊，我们以前在一个片子里一起跑过龙套。当时场务还说我比他认真，比他演的好，给我的盒饭都比王永强的大。”
　　“秦导，我不骗你。我真的比他厉害。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能够证明自己。”
　　说道这儿的时候，男子情绪已经有些崩溃。谢北杨伸手想安慰对方，但是秦砚直接伸手拉住了谢北杨。
　　如果这个时候安慰对方，男子的情绪反而会直接崩溃。
　　男子其实看得特别清醒，他知道自己一旦回老家，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所以他最后想赌一赌。
　　别人都说秦砚导演最会发掘演员的能力，而且不重视演员的出身，他才想法设法混进了华砚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一直等待着秦砚的出现。
　　男子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秦导，你就看看我的资料。你拒绝我，我也不生气。真的，我会认命的。”
　　男子还算理智，并没有任何失礼的行为。秦砚却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哪怕是他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借着灯光，秦砚只是随便翻了几页，已经确定对方并没有任何大型电影的拍摄经验。
　　秦砚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的资料我回去好好看一下。方便的话，你给我留个电话。如果有合适角色的话，我会联系你。”
　　听到这句话男子特别的激动。他对秦砚说道：“我的电话已经留在资料上。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角色，你都可以联系我。”
　　听上去秦砚似乎真的会因为对方的努力，而给对方一个机会。
　　这只是一个小事，秦砚和谢北杨开车回到家后，翻了两眼，便把材料扔在了茶几，继续回书房工作。
　　结果没一会儿，自己书房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结果一抬头，秦砚就看见谢北杨手中拿着那份演员资料站在门口。
　　两人的眼神在办公交汇。秦砚叹了一口气说道
　　“进来吧。”
　　谢北杨来到秦砚面前，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话，刚才的一眼便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所以现在反而陷入沉默。
　　这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仅仅是一眼就能够了解对方内心的想法与情绪。
　　“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给他机会吧。”
　　之前其实在停车场的时候，谢北杨就已经意识到秦砚的表情和状态，绝对不像对中年男子有任何感兴趣的样子。他甚至当时就确信，秦砚所谓的“联系”只是单纯的敷衍。
　　谢北杨肯定不会当面质疑秦砚的决定，直到回家后才来找秦砚。
　　秦砚不置可否，反而说道：“我刚才看了他的材料，他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表演经历。”
　　“他不是一直在剧组当群演吗？这算是经历吧。或许给他一个试镜的机会，他会带来惊喜呢？”
　　谢北杨对于人的情绪感知能力很强，他明显感觉到刚才的中年男子是真心的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演戏的机会。
　　演戏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出名，而是单纯的喜欢演戏，他才会选择找上秦砚毛遂自荐。
　　“没机会，并不是演员无法成名的唯一原因。如他所说，他已经当群众演员5年了。他还没有任何的成绩，那就证明，他并不适合当演员。”
　　秦砚说的话虽然很残忍，但是也很现实。
　　影视行业，尤其是演员，绝对不是单纯靠努力就能够成功的行业，很多时候真的需要那么一点的天赋。
　　一丁点的天赋，就比得上别人无数个日夜的努力。
　　秦砚话过于现实，让谢北杨心中有一点不舒服。他继续说道：
　　“可问题是你不给他一个机会，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天赋，或许他真的就只是被埋没了而已。”
　　“我当初被你发现的时候，我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吗？或许他也有天赋呢？”
　　秦砚也明白谢北杨的想法。谢北杨的共情能力的确让人感叹，这也是谢北杨成长如此迅速的原因。
　　谢北杨看到男子，联想起了自己。
　　可在这个社会共情能力太强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5多年了，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如果他没有天赋，没有可能，我继续鼓励他走下去，那才是最大的残忍。现在他还能做体力活，那再等五年呢？”
　　“五年后，他还能找到其他工作？回去还能找到媳妇儿？”
　　“让他早点认清现实，回去普通生活吧。”
　　秦砚虽然嘴上说着严厉，但实际上他翻阅过男子的作品资料。但这些资料绝大多数都是大型电影的龙套演员，甚至连一个有台词的角色都没有。
　　如果一个龙套演员，有一点点的灵性，在摄影基地干久了，总能混个眼熟，起码成为一个特型龙套没问题。
　　但男子什么都没有。
　　其实已经不是秦砚，或者说谢北杨第一次遇到了苦苦挣扎的底层演员了。无论《大笑江湖》还是《守门人》都有大量的龙套演员。
　　秦砚很少和龙套演员接触，反倒是谢北杨有的时候会和他们交流，了解一个他完全不曾经历的世界。
　　聊聊他们的收入、聊聊他们的生活。
　　谢北杨很清楚龙套演员有多么的不容易。很多年轻的龙套演员都说：他们也就挣扎两、三年。还没有成功的话，那就回家打工/读书/种地。
　　当然也有一些本来就五、六十岁的龙套演员，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人生可能性，能够在片场混一份比较轻松的龙套工作，日子也算得过且过。
　　所以他们并没有让谢北杨真的感受到痛苦。
　　但刚才的男子不一样，他坚持太久了，他没有任何退路，完全是破釜沉舟。
　　平时谢北杨绝对不会去干预秦砚的决定。但今天不一样，白天刚刚和国内很多知名演员见过面。
　　中年男子和今天试镜的男演员，年纪都相仿，但人生境遇却是云泥之别，这让谢北杨情绪有些失落，这才向秦砚开口。
　　“秦砚，”谢北杨继续说道：“万一呢，不如给他一个小角色吧。哪怕只有几句台词也行。”
　　谢北杨依旧心硬如铁，他说道：“就算万一。就算他的演技再出色，我也不可能用他。”
　　“为什么？”谢北杨有一些不明所以。
　　因为秦砚说道：“如果我这一次用了他的话，那这件事情传出去，你认为会成为美谈吗？”
　　谢北杨立刻点头：“当然啊，别人都会认为你是伯乐吧。“
　　“问题就在这里。”
　　“一旦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演员这件事情，只需要坚持，谁都可以成功。只需要找上我，就能获得机会。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奋不顾身地投入演员行业，以后又会有多少人不顾一切找上我，求我给他们一个机会？”
　　“我虽然想要尽可能，给每一个演员表现自己的机会，给他们公平的试镜。这并不代表我就支持所有人不顾一切的涌入影视业行业，尤其是年轻人。”
　　“他说他想成为王永强，他想成为下一个草根明星。这就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秦砚也认为王永强就是一个奇迹，一个天生的怪才演员。问题是这么多年，出了多少个王永强？
　　奇迹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那就是因为他只会发生一次。
　　“因为《天下无贼》的爆红，你知道有多少原本已经想要放弃的草根演员，又咬牙坚持吗？”
　　秦砚曾经看到过无数龙套演员，以王永强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他们天天对自己打鸡血、催眠自己：我就是下一个王永强。
　　然而此后的十年，也没有再出现下一个“王永强”。
　　所以，秦砚不可能给男子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也不敢给更多的底层演员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
　　希望，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
　　听完秦砚的讲述之后，谢北杨心里有些闷闷不乐，但是他也很清楚秦砚说的都是实话。
　　“其实我是因为有足够的幸运，才能够成为演员的吗？”
　　秦砚直接起身走到谢北杨面，身处双手，紧紧抱着谢北杨，抱着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