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了,有被冒犯(27)
阮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个。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无论梁许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应该在乎。他也确实认为自己不在乎。
陆炳辰摸着他被汗湿润的头发,轻声说:“阮奕,你别难受。”
第21章
阮奕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早。
他揉了揉眼,身边躺着的人就醒了。
陆炳辰嘟囔了一声,伸手揽住阮奕的腰,懒洋洋地伏进他怀里:“好困啊,再睡一会儿。”
火热的掌心蹭过腰腹,阮奕下意识地往里一侧身,陆炳辰从他的怀里滑落下去。
陆炳辰本来还懒洋洋地闭着眼,这下整个人像是突然清醒了。他睁开眼,定定地看着自己和阮奕中间隔着的空当,眼眸渐渐深沉下去,浓得让人看不透。
半晌,陆炳辰扯了扯嘴角,转过身,沉默地下床换好衣服,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阮奕看着他的背影,又看见床边放了个高凳,凳子上放着一盆水,还有一条小方巾搭在盆沿。他昨晚一直隐约感到有人在给他换凉毛巾。陆炳辰为了照顾他,估计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阮奕坐起身,用力揉了揉眉心。
陆炳辰那仿佛受伤的神情,让他越想越不好受。
陆炳辰是喜欢他,但是不欠他。自从重生回来之后,他一直在提醒自己,那个亏欠他、伤害他的陆炳辰是上辈子的陆炳辰,不是眼前这个人。
他曾经把他们看成同一个。所以他才会在看到陆炳辰的第一眼,在陆炳辰刚开始对他表示兴趣的时候就毫不留情的拒绝,就像抗拒自己曾经的悲惨命运一样,抗拒这个人的靠近。
但是重生之后,发生在他和陆炳辰之间的每一件事,都跟从前的那些完全不同。
这种不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不一样了。
轨迹,是截然不同的轨迹,人,也并不是那个一样的人。他把前世的恩怨牵扯到今生,把曾经的痛苦发泄到这个一无所知的陆炳辰身上,这难道不是一种极大的不公平吗?
就算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辈子他是不可能跟陆炳辰在一起的,也不可能再跟他扯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关系。但是,为什么非要这样伤害他呢。
这个少年,毕竟只是喜欢他。或许这个喜欢很浅薄,只是一时兴起,或许他对他的追逐只是源于自己的骄傲,不肯接受有什么是他看上但是得不到的。但无论如何,他没有真的做错什么。
阮奕头一次感到心乱得理不出头绪。
在经历了那样的践踏之后,在尝过了被自己最爱的人最羞辱的对待之后,在他付出了生命,作为这场失败爱情的代价之后,他真的……没法消解自己内心深处对陆炳辰的抵触。
或许平常他还能记得克制,但是昨天晚上,可能是因为生病了,控制力也跟着松动,他对陆炳辰的抗拒一下子就特别明显。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跟人肢体接触,但也并没有多在意这个。唯独在面对陆炳辰的时候,他连最基本的坦然都无法保持。
阮奕闭了闭眼,问自己,至于吗?
真的至于吗?
他重重一捏拳头,翻身下床,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炳辰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垂着眼,两条长腿在低矮的沙发上看着摆弄得很不舒服。几缕金光勾勒出他脸颊的轮廓,在灿烂的阳光下,那脸上的倦意一览无余,竟显得有一点可怜。
阮奕走到他身边:“陆炳辰,刚才我……”
陆炳辰转过头,漆黑的眼眸动了动,静静地看着他。
那委屈又仿佛哀伤的眼神,看得阮奕心像是被人拧了一下。虽然知道陆炳辰最会的就是故意撒娇惹人怜惜,但毕竟,毕竟这个人照顾他是一腔好心,他刚才的动作也确实有点伤人。阮奕叹了口气:“谢谢你昨天晚上照顾我,我真的挺感激的。但是我们俩之间……”
他说,“真的不行。”
“我不是吊着你,也没想欲擒故纵。我今天跟你说句实话,那些你别再想了。”
他说话的时候,感觉心脏就像海边的礁石。潮水一遍一遍地漫上来,把每条缝都浸透了,又缓缓地退下去。没什么痛感,就是那缓慢的,仿佛没有止息的一起一伏,让他有种时间变得很长的错觉。
在漫长的空白里,他甚至腾出空,让自己溜了个神。或许,如果上辈子没有那场车祸,他还好好活着,那他对陆炳辰的态度可能会简单很多。
如果还是在上辈子,他会逼着自己把那个陆炳辰从心里挖出来,就算再疼,就算疼得发疯,他也相信自己能做到。
可是现在,面对这个还是少年,像一张白纸一样的陆炳辰,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阮奕低着头沉思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一个略显局促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阮奕,我是林鹤来。你在家吗?”
阮奕还没动作,陆炳辰就站起身,径直走过去,一把拉开门。
林鹤来左手拎着一袋药,右手拎着一碗打包好的青菜粥。门开了,他脸上的浅笑一顿。
他没想到门后是个陌生的少年。
那人俊美得过分的脸上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戾气,冷冷地盯着他。
林鹤来被他看得一哆嗦:“请、请问这里是阮奕的家吗?”
陆炳辰眯着眼,目光像刀子似的一寸一寸从林鹤来的皮肉上刮过去。
脸长得还算白净清秀,身子骨比他这个年龄的很多男孩看起来都要纤细,手腕估计一掰就折,那双眼瞪圆瞪大的时候,楚楚可怜的样子,确实能够激起人的保护欲。
他看着林鹤来小巧的鼻尖和下巴。一想到这张脸在阮奕面前摆出这种怯生生的姿态,一想到阮奕把他推得远远的,却三番五次出手维护这个人,他就有种野兽般的、无法压制的暴戾。
他甚至不屑去收敛自己的狠戾,寒声道:“你就是林鹤来。”
阮奕看着不对劲,过去把他们俩隔开,对林鹤来说:“是我的家,进来吧。”
陆炳辰对林鹤来的态度,他多少能猜到一些。毕竟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拒绝陆炳辰,却主动帮了林鹤来不少。陆炳辰这么心高气傲的性子,要是能对林鹤来看得顺眼,那才奇怪了。
但他没有想到陆炳辰的敌意会那么重。
在陆炳辰黑沉沉的注视下,林鹤来低下了头:“我是来送药的,还有早餐……”
他鼓足勇气,上前两步,把粥和药放在桌上。
阮奕正要道谢,陆炳辰先开口:“地址是从哪儿来的?”
林鹤来的勇气一下子被他打散了,他胆怯地垂下眼,不敢吭声。
陆炳辰的声音寒意更甚:“他的地址,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阮奕的脊背也绷紧了。说实话,陆炳辰很少当面对人这么不客气。以前无论遇到多难缠的人,或是多过分的事,他也少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太反常了。阮奕下意识地挡在林鹤来面前,警告似的说:“陆炳辰。”
陆炳辰的眼在一瞬间爬上了血丝。
他盯着阮奕,轻轻地说:“你护着他。”
那声音轻飘飘的,就像冰封的江面裂开了第一道缝,只是一道轻微的咔擦声,却预示着之后全部冰原雪海的坍塌。
这段时间被阮奕反复拒绝的苦闷和怒火,像爆裂的火种在他心里燃烧。陆炳辰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火焰里绞紧。他死死地按住那种难以形容的抽痛,伸出手,指着林鹤来。
他问阮奕:“你以为我会动他?”
林鹤来吓得一动不敢动。面前这个人身上的气势和张子铭、文子浩,还有从前所有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不一样。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但是灭顶的恐惧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陆炳辰慢慢地走到阮奕面前。
他走得很近,直到低下头,鼻尖几乎要抵住阮奕的鼻尖。他高大的身影就像囚笼一样完全笼罩住了阮奕,但那双赤红的眼睛,却让这个分明是在禁锢着别人的人,看起来更像被困住的那一个。
他一字一字地嘶吼道:“你以为我会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