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了,有被冒犯(24)
原劲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阮奕靠着栏杆又站了一会儿,主要是克制着自己把攥成拳的手指抻开,这才转身往班里走去。
上课铃已经响了几分钟,但姚晓燕还没过来。她一向不会准点出现在班里,上课的时候迟到五分钟,晚自习迟个十几分钟都是常事。
老师没来,教室里闹哄哄的,不少人都还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自从阮奕跟着原劲走了,林鹤来的心就一直提着。他在讲台旁边徘徊,转来转去,终于看见阮奕回来了,赶紧就想过去。但是没留神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一脚踩上了一个人的鞋子。
“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退开,抬起头,却猛地僵住了。
那个人是豹哥。
林鹤来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被豹哥一脚踹飞。
这一脚踢得极重,他整个人就像被一拍子猛抽出去的网球似的,直直往后砸在墙上。后脑勺砰的一声磕在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上。林鹤来恍惚反应出来,那好像是一块插电开关。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鸣,几乎听不清任何声音。
阮奕进教室看见的第一幕,就是林鹤来蜷成一只虾米缩在墙角,细瘦的肩膀一下一下轻轻抽动。
豹哥两手插兜,一眼没看林鹤来,而是偏过头,慢慢挑起唇角,饶有兴致地对阮奕笑了笑。
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还你的。”
还他在体育课踢出去的那一脚。
阮奕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间冲了上去。他飞起一脚,朝豹哥的膝弯处狠狠一踹,然后往下一踩,豹哥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同时,阮奕一只手掀开带翻盖的桌子,抓着他的头猛地砸进桌洞。
咚一声闷响。
四周一片死寂。
当年,即使在阮奕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敢直接拎着花瓶给陆炳辰开瓢。今天只给张子铭来这么一下,完全是因为他烧得头疼,手脚都提不起劲,又考虑到这个人别以后脑子抽筋,把今天这顿算到林鹤来头上,再去加倍找他麻烦,所以有意识地留手了。
他的力气其实算不上重,但是豹哥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教训过,眼球都快怄出血了,怒骂道:“我.操.你敢这么——唔!”
阮奕手按在他后脑勺上,一使劲,把他的后半句话怼了回去。
没人想得到好好一个晚自习会突然闹出这事。隔得远的人连来龙去脉都没看清,离得近的也有不少人目瞪口呆,搞不清他们怎么突然打这么凶。
有的人心知肚明,有的人懵懵懂懂,有的人一片茫然。
童彤就是一片茫然的那个。
在豹哥把林鹤来踹飞出去的时候,她就跑出去找姚晓燕了。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又正好撞见阮奕把豹哥的脑袋摁进桌洞里。
童彤头皮一紧,飞快跑过去,小声对阮奕说:“快松手,老师马上就过来了。”
阮奕没动。
他敢保证他放开手的第一刻,豹哥就要把桌子掀翻出去。
他说:“让他们站远一点。”
童彤跺了跺脚,跳上讲台,用棍子重重敲了两下黑板:“别围在这儿了!都回自己座位上去!”
围着他们的一圈人慢慢地退后散开,阮奕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下一秒,豹哥暴起,拎起凳子朝阮奕头上砸过去,那几个跟他混在一起的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猛地从人群里飞扑上来——
“你们在干什么?!”姚晓燕在教室门口怒吼,“都疯了,想上天了是吧?!”
差点就完全无法收拾的局面这才像被人踩了一脚刹车,终于没有再一路往坠崖爆炸的方向狂奔。但也只是一点,因为阮奕即使没有回头,都能感觉到豹哥阴森的目光。
如果那目光有实质的话,他现在脖子上应该已经多了个碗大的疤了。
姚晓燕的目光在林鹤来身上一磕,随即转向他们中间逡巡了一圈。她没有看豹哥,而是恶狠狠地盯着阮奕:“你给我出来!”
阮奕提步就走。
豹哥在他身后不高不低地嗤笑了一声,也跟着抬腿走出去。
文子浩愣了愣。他感觉姚晓燕好像只是要叫阮奕出去,但既然豹哥已经跟着走了……他加快了脚步,跟上豹哥。其他几个人一看,也都跟着走上去。
“豹哥……”文子浩有意落了姚晓燕和阮奕几步,小声问,“我们一会儿怎么说?”
毕竟姚晓燕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们几个在围攻阮奕。而且真要把前因后果掰扯开,他们也占不到便宜……文子浩心里不免有点犯嘀咕。
豹哥眼里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轻嗤道:“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治不到你头上。一会儿看热闹就行了。”
文子浩:“嗯?”
豹哥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扯,“姚晓燕想转到江城外校去,正在托我老子帮忙。”
一行人跟着姚晓燕走进办公室。
今晚是年级统一的数学晚自习,偌大的高一数学办公室空空荡荡。姚晓燕坐在椅子上,用教鞭指了指饮水机:“都站过去。”
阮奕走了过去,豹哥却没动。
他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老师,我腿不舒服。”
姚晓燕一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柔和了一点:“那你去那边坐一会儿。”
文子浩跟着豹哥走了过去,他倒是没有坐着,但也闲闲地靠在豹哥的椅背上。其他几个人有学有样,都围靠在豹哥身后。
阮奕突然觉得眼前的情景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姚晓燕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一个男生跳了出来,表情夸张,连比带划地说:“是阮奕先动手打了豹……张子铭,老师你是没看见,他下手特别狠,我们都是看不得同学受欺负才上去的。”
姚晓燕转向阮奕:“是吗?”
阮奕觉得他不笑一下,都对不起这些人的表演。
姚晓燕眼皮一跳,急促地说:“算了,这事也没闹出什么太严重的后果,我不想闹到你们班主任那儿去,还要折腾得鸡飞狗跳,请家长写检查不够麻烦的。”她加重口气,“阮奕,打同学这是你的不对,而且是你先的挑事。过来道个歉,老师这回就先不罚你了。”
阮奕平静地听她说完了。
他没说话,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而是淡淡地盯着姚晓燕,直到把对方看得有些发怒了,才慢慢地开口:“姚老师,林鹤来一直在被他们欺负——”
姚晓燕皱了皱眉,直接打断:“说别人干什么,我在说你现在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很平和,但就因为太平和了,反而有种格外嘲弄的意味。
姚晓燕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她刷地站起来:“你是怎么跟老师说话的?!反天了你,阮奕!”
“他的数学练习册才上了一个星期课封皮就被人踩掉了,自己又做了个假的书皮;他的数学卷子也是,经常发下来就找不着了,所以等交的时候只能交复印版。学校印刷的纸偏绿,打印店用来复印的纸很白,非常好认;还有,不交数学作业被查出来之后要罚站一节课,次次罚站次次都有他……”
阮奕轻声说:“老师,你什么都没看出来吗,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吗。”
“林鹤来看起来,不像是整天丢三落四搞丢卷子,连练习册的封面都能扯掉的学生吧?就不说他的成绩了,就说他这种态度的学生——整个班里掰着指头数不出一个比他更严谨细致的。他怎么可能总是不交作业?”
姚晓燕的脸色变了又变,就跟正月十五晚上放了河灯的水面似的,底色是一团漆黑,上面什么颜色都有,一色一色轮着换。
她狠狠用教鞭一抽桌面:“你给我闭嘴!”
“只有数学。”阮奕直视着她,“他是一直受欺负,但是别的科都没这么夸张。只有数学,他的卷子被人拿得最多,他的练习册连封皮都被踩掉了,他的作业三番五次交了又被人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