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他又馋上了师尊(6)
耳畔闪过惊怒的呼喊,傅含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林夜北身边,左臂勾住魔蛛的一侧腿弯,右手握着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也不知是因为淬灵匕首锋利无比,还是由于魔蛛已经是垂死挣扎,少年扎下的每一刀都在坚硬的甲壳上留下了极深的伤口。
方才他扑上去的同时,没忘了将九漓从肩头抛下,它望着血雾中傅含璋的身影,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惧。
黄绿的毒液与蛛血飞溅,他的脸上身上都被沾湿,漆黑的眉眼却越发清晰。
如同亘古传说中的杀神,涌动着炽烈的火焰。
他出刀看似毫无章法,濒死的烈刀魔蛛却根本无法抵抗。
没过多久,它就从眼部要害到胸腹绽开道道致命的贯通伤,硕大的身躯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眼见是不活了。
见傅含璋脱离危险,林夜北精神一松,再次尝试着动了动僵麻的双腿,意外发觉方才强烈的麻木感竟然在逐渐减弱。
按理说蛛网上附有剧毒,不可能这么快就消退,他疑惑地望向左小腿处黏着的蛛网,这才发觉原本应该泛着黄绿色泽的蛛丝,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一片苍白。
“你能动弹了?”
九漓大喜过望地奔来,“魔蛛网化为白色则毒性消失……难不成是因为它重伤垂死,所以无法正常喷出毒液?”
“我也不知为何。”
林夜北摇摇头,艰难地迈步来到傅含璋身边,按住了他的手臂:“毒蛛已死,我们安全了。”
“……”
少年沉默不语,只直勾勾地瞪着他,似乎是吓得痴了,又或许是沉溺于杀戮中无法自拔。
他盯着林夜北看了许久,才身子发颤,红着眼眶问道:
“没有了吗……魔物都杀尽了吗……”
“没事了,小家伙……你别害怕。”
九漓见他收敛起杀气,心中的恐惧才消退了些,关心道:“烈刀魔蛛生性胆小,这几只被我们干掉了,他们的同伴绝对不敢再造次。”
傅含璋点点头,却依旧颤抖得厉害,不久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他手中匕首“当啷”掉落,双手紧紧抵住太阳穴,按捺不住破碎的喘息:
“痛……好痛……”
细密的墨绿色纹路沿着他的前额蔓延,很快覆盖了大半张脸,红润的嘴唇也向着乌青转化,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
林夜北脸色发白,这副情形他在古卷中读过,正是烈刀魔蛛毒发之象——
方才傅含璋为救自己,不顾魔蛛的利刃扑上来,身上只怕被划出了不少伤口,接下来又被毒液血液溅了一身,这才感染了魔蛛剧毒。
烈刀魔蛛毒性猛烈,唯一的解法则是用灵力沿着经脉疏导出体外,否则很快会毒发毙命,药石无救。
可他此刻灵力受阻,根本无法施为,九漓更不可能相助,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了引气诀。
所谓引气诀,是自己师门所传的一种独门心法,可迅速将天地灵气引入体内运转一个周天,用于清除体内杂质,易经洗髓。
这门心诀无视修为水平,不论是凡人还是大能修士都能顺利运转,也因此成为了师门的不传之秘。
倘若将引气诀教给傅含璋,就能挽救他的性命,可这样一来他就知晓了师门的秘辛,自己又该如何处置?
“北北,小家伙快不行了!”
见傅含璋的嘴唇已经变成了乌黑色,九漓急得咬住林夜北的衣袖:“他救了我们,难道你忍心就这样看着他毒发身死?”
林夜北眼睫颤抖,他生来冷淡,很少有这样激烈的情绪冲突。
师门之命不可违,可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
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唔呃……”
傅含璋咬牙弓起身子,全身都因为剧烈的疼痛不住痉挛着,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了,却依旧断断续续地道:“不要……不要伤害大哥哥……”
毒素烈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神经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
他眼前一片黑沉,滚烫的前额忽然被什么冰凉的事物抚上,一道清冷的声线作响在耳畔:“屏息凝神,随我默念心诀。”
尽管这时神志已经不算清醒,那道声音却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他下意识地随着对方的吐字逐一默念,冥冥之中似有清冽的泉水从头顶涌出,熄灭了体内沸腾的毒焰,再裹挟着致命的黑色气息排出体外。
随着神志渐渐清明,他默念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眼前的血雾散去,视线变得清晰,他这才惊觉自己卧在林夜北的腿弯,而浓墨般的夜色已经被东方天际的一抹鱼肚白撕.裂。
那人竟然守护了自己整整一晚上。
“大……大哥哥?”少年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林夜北眼睫轻.颤,徐徐睁开,他担心傅含璋的状况,引导着他完成引气诀的运行之后,又不眠不休地在一旁看护,直到确认对方彻底脱离了危险,才垂眸休息了一会。
他轻抚傅含璋的额头,感受到指下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不由悠悠松了口气:
“毒素已清,你的身体应该无碍了。”
傅含璋抿着唇,眸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忽然摇摇晃晃地撑起身,顾不上身体尚未恢复,就双膝跪地,深深叩首:
“含璋多谢大哥哥救命之恩,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激动至极,话尾都几乎要破了音,九漓见林夜北神色冷淡,忍不住叹息着上前,用肉乎乎的爪子拍了拍傅含璋的手:
“小家伙不必客气,你救了我们几次,我们也理当回报不是?赴汤蹈火当然是不必,只不过……”
它拖长了声音,望进傅含璋渐渐染上慌乱的眼睛里:
“北北为了救你,连师门的秘笈都交了出来,这又该如何是好?”
“师门秘笈”意味着什么,傅含璋当然心知肚明,他望了望面无表情的林夜北,又与一脸严肃的九漓对视了片刻,眼底的光沉了下去:
“那么大哥哥和前辈希望我怎么做?”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取了你的性命,这样一来就能永绝你泄密的后患,但你的命就白救了,”
九漓眨了眨澄澈的金瞳,浑不在意地说着残酷的话语,“所以另一种办法就是给你服下损毁记忆的药物,可这样你的识海难免受损,将来或许会变成一个痴儿也说不准。”
事态转变得太快,傅含璋面上感激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散,眼底就染进了绝望的阴霾。他下意识地攥住胸前衣衫,整个人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颤抖着向后缩。
林夜北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的动作,看着他迟疑地伸出手,握住了不远处沾了尘土的淬灵匕首。
……果然如此。
傅含璋并不是傻子,如今自己为了救他耗费大量心力,加上灵力尚未恢复,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他大可以用淬灵匕首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再一走了之。
林夜北目光清冷,背在身后的手握住了另一柄匕首。
他屏气凝神,正警惕着眼前的少年扑过来,却没想到对方举起匕首调转刀刃,竟然将它横在了自己的颈侧!
“你这是做什么?”他瞳孔微缩,低喝道。
傅含璋没有回答,一双明丽的凤眸蘸了泪,水光悬在长睫上将坠未坠。
他一双点漆眉皱得紧,嘴角却倔强地弯起:
“含璋这条命,是大哥哥救的,若是没有你,我或许已经被魔物吃得渣都不剩。”
说着他握紧匕首往前推,细嫩的皮肉很快被刺破,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所以大哥哥想要怎样都好,含璋什么都没有,唯有这条命。若是你看得上,只管拿去。”
“求你……不要怀疑我,不要抛下我,”
他小猫似的呜咽着,泪滴扑簌簌往下坠,颈侧流出的血很快沾湿了衣领,“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卑劣无比,还不如当时便毒发死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