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七年(上)(9)

　　“小茹，你去哪里了？”郭澄希说着一双目光紧盯李茹。
　　李茹薄唇紧闭着摇头，像敷衍好心老人那样敷衍郭澄希。如果她神智清晰，会更加刻意小心地琢磨神情话语，但她的精神犹如垃圾堆的苍蝇濒临错乱了。完全处于原始的、条件反射的机能状态。
　　郭澄希当然没有被骗过去。“你走了之后教官派人来说，我们可以先解散回去，但是得一直待命。”她不动声色地说：“大概丧尸灾难分拨了吧。谈不上大，又没法忽视它，你最好别换衣服，聚集地里安全没错，但你还不是异能者，总得悠着点。”
　　饭毕。李茹依旧心事重重，脸上笼罩着墓地才有的死气阴云，惹郭澄希不放心，怕她又想不开做什么蠢事。
　　郭澄希领李茹到城墙上消食。因为城墙是聚集地重要把守位置，非相关人员不可上来，可郭澄希为了给李茹宽心散心，顾不得那些了。当时李茹站在墙根下，这里又是有些隐蔽，这样一来，墙根飘散的气味就浓烈得辣眼睛。还有很重的骚臭。郭澄希变魔术一般地出现了，她的面容清丽，眼中带笑，孩子邀功一样的可爱举动美丽得不可方物。
　　“这哪里来的？”李茹接过异能者肩章（兼职巡城的异能者专用证明）问道。
　　郭澄希娇俏地回答。
　　“不告诉你。”
　　虽然烈日聚集地热得夸张，并时常伴随清凉湿润的降雨，正如此刻，天空中的云层犹如奔腾万马扬起的厚重的滚滚尘朵。这时李茹可以深吸一口气，便能嗅到远方带有清新草地、花香芬芳的泥土腥味。她捉摸着要下大暴雨了……但她还是无从判断烈日聚集地是否坐落赤道及回归线上。她只见过这里。
　　末日大变。李茹站在聚集地的城墙之上，太阳坠落，风有些大。她仰望天空，似乎衣服的剧烈簌簌声让穹顶与她的距离越来越高了。
　　这时远方悠重而令人心战栗的长吟，与强烈地震一块迅猛感受过来。李茹的脚底板在抖颤，耳朵轰鸣……她惊得急急调转视野，一背冷汗，紧接着呼飒飒的飓风骤然迎头暴吹，那股风浪之大，赫然将城墙之上梭巡的异能者丢小虫一般掀飞出去。
　　“别害怕。”郭澄希的异能者体质让她眼尖目明，又体贴地看出李茹在漆黑夜幕中发抖的影子。她温着情绪轻声说：“它离我们远着呢。不一定会跑过来的。”
　　此刻耳畔荡气回肠地递进在空气中的近似鲸类叫声——聚集地所有人都听到了。李茹浑身哆嗦，怕得满头大汗，因为她隐约看见超级大的影子似的东西时而从地面钻出，时而从另一头大地一掠而过。就像蚯蚓钻土那样。可是这深黑的影子赫然大得可怕！
　　为什么会有庞然异兽出没在这种等级的聚集地？然后李茹带着笼罩的丝绒般透不过气的沉石，谨慎迟疑地说：“澄希，前方……是不是有一片海洋？”郭澄希启唇还未作答，赫然又一股巨浪兜头劲吹而来，把李茹差点吹下城墙摔死。幸好郭澄希温暖的指尖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因为那可怕的风浪始终不停歇，郭澄希抓得非常紧。紧接着李茹的鞋底往后刮擦着滑了截，在狂乱生猛的暴风中，就快守不住平衡。郭澄希的眼睛半眯着，她将胳膊挡在眉毛前，镇静而又暗含怒气地喊道：“小茹不要害怕。有我在，我保证我会抓紧你，绝对不会让你掉下去！”
　　李茹竭力压制害怕恐惧的情绪，但半天都吐不回一个字。她的身体仿佛已不是她的，不再由她支配做主——遥远的瞧不着模样的凶兽想怎么着，咫尺的郭澄希想怎么着，她都没办法照管。她就像死去的躯壳那样任人摆弄。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她生命的火焰燃烧在郭澄希的手掌之中，整个生命都在掌心与胳膊的接触点灼烧着。除了那处，李茹血管中动脉静脉的血都凉到不流了。如若郭澄希放手，她必死无疑。
　　一瞬间，穹顶黑得可怕。犹如一个半圆的漆黑牢笼冷不丁死死罩住烈日聚集地。此刻一丝月光都照不进，没有一丝光线、反光，仿佛坟墓一般死寂，黑得令人窒息；到处都是蹿动的黑影轮廓。因为一波一波、一叠一叠的风浪侵袭之下，聚集地的供电设施赫然彻底报废！
　　突然地，李茹听到巨浪携带过来的海浪声音。她嗅到鱼腥味，同时前方视野中：大地尽头，高耸一座深渊悬崖，切断的悬崖峭壁分割海陆正遭怒浪轰打……
　　一个从风浪中传过来的声音，就像把街边自食其力的老人卖的花串挂在帐幕上，摇摇晃晃地叫喊道：“小茹！”
　　李茹可怕地意识到她居然在生死关头犯癔症。她急急甩头，甩开脑海翻飞的乱七八糟的风暴。她脸皮被劲风吹得疼得要命，耳朵僵冷生痛，脑瓜里什么碎片思绪都被撕成渣齑了再飞不起来。
　　“澄希！”
　　两人的眼睛干涩得半睁不开，来回呼喊。
　　“小茹，相信我，我绝不会放手让你摔死的！绝不会的！”
　　终于暴风暂歇了。海豚般一起一伏的超级黑影同样消失踪迹。但异兽喧闹惹得人心惶惶，陆续跌撞地跑上城墙来。李茹让开身，魂不附体地左右侧动肩膀，不给人群撞到。郭澄希紧皱双眉地目送李茹的黑影逆流下了现场。李茹停下淡出人群的脚步，向上仰望着鼹鼠一样排列站着的人群。
　　有的人不安、有的人低声自语，甚至有人可笑地祈求上苍垂怜……他们都在强装镇定地等待着这恐怖凶兽的宣判。
　　两个黑影碰头，就像老鼠。他们躲避开延绵的余下微风低声说。
　　“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切等熬过今夜再说。”
　　“能知道是什么异兽吗？它制造出如此大的动静，惊动聚集地里的大人物，我看到城主站在城头之上，威风凛凛的，与诸位高层一齐用异能力抵御狂暴风浪。”
　　原来出办法的人是教官。对方是他的得意门生。
　　“别胡说！”等了一会儿。那黑影又赶忙追上去，拍了他学员的肩膀警告说：“千万别乱用异能力！也别听人瞎说瞎鼓动，碰到这种可怕的异兽出没，我们只能使用原始办法避难并且保全财产。”
　　“好吧……”
　　“对，别愣着了赶紧。居然有白痴在造这种谣！你快点和我把话传开了，让他们人传人，千万不可以把那头凶兽引过来！不然谁都得死！”
　　整夜都没人睡好觉，大家精疲力竭。郭澄希下了城墙，一面帮扶异能者重建灾难过后的现场，说着话时竟又与李茹偶遇。因为聚集地断电，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这般概率下都能重逢认出，使得两人都有些吃惊。
　　她们相顾无言，静静的毫无理由。可是两人却都觉得夹杂气氛轻快而舒服。李茹轻声笑语，出乎郭澄希意料地先打破沉默。她在这完全陌生的时空，郭澄希就像一位知心好友、锐敏导师，带给她一线冲破未知黑暗的曙光。不，或许对李茹来说这不仅仅是一线，因为有了破晓前的光亮，郭澄希传递给她的是无边的勇气力量。郭澄希小心翼翼美丽无畏地呵护着她的情绪。就在这一刻，郭澄希豁出一切保护她的一刻；李茹对郭澄希生出了无可置疑的柔软感情。只限于友情的界，但她真心地想去亲近郭澄希。
　　或许是因为方才经历生死，向来冷静自制的李茹竟让感情在脸上真实地流露出来。她的双目灼灼生辉，黑得犹如丝绒，犹如丝绒的夜景中繁星璀璨的星辰。李茹感觉到很愉快，为了她即将获得的友情与密友欢欣雀跃……意识回笼的当儿，才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朝愉悦温柔的源头迈出了脚步。
　　然而郭澄希畏怯地缩回身去。她粗鲁无声毫不拖沓地拒绝了。
　　半晌寂然；静得阒无一人。
　　彼此仿佛完全忘记时间的存在，万物停滞，零零星星有黑暗中焦急忙碌着整修的声音。火光划开黑暗，着急地跑过去，照亮李茹煞白脸色僵硬不动地站在原地。黑暗又重合拢掩没了一切。只剩下一个像摆出手臂却不再运转的机器人轮廓，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沉重到形成实质的尴尬，让郭澄希意识到她对这个死而复生暗恋自己的小女孩造成了又一次伤害。
　　最后郭澄希借黑暗的保护衣，放心的懊恼为难地咬紧下唇。可要她接受，是万万不行的。
　　“毁灭的征兆如此明显，人们却都无动于衷——”于是郭澄希挑起了即尖锐却又在现在显得不怎么重要的话题说，“是不是很有趣？”
　　一道令人惶恐的焦躁空洞的声音，绝望暴喊着奔了过去。把沉寂冰冷的空气中投入炸-弹。
　　“丧尸！有大批的丧尸涌过来啦！丧尸袭城啊！！”


第11章 番外：吟游山谷篇（可不看）
　　（PS：以下故事与现实主线脱节，不在同一时间点，也不在同一板块大陆。）
　　仲夏明媚的阳光普照而下，照耀天空蔚蓝得像是洗过一样。白云朵朵飘过。澄澈透亮，一望无际。从蓝色苍穹俯瞰下来，是鲜嫩的、绿油油的天鹅绒草坪。有笛声清亮而悠扬、似有而非无地从远方传了过来——这里是北环大陆。
　　日丽天清，艳阳高照。田野上，微风吹拂，便可以在这里听见少有的声息……婆婆娑娑的摩挲声。径直而快速地穿越田野，竟是进入了星罗棋布着古老树木的森林，犹如一个精致幻阵。入深处，赫然会惊疑地发现一些铺陈开的石板。石板就像个长满青苔的分水岭。
　　而对面……分裂开了深褐色的枯林。
　　石板上的青苔看起来比树叶子还绿。这里树木繁茂，花儿盛开。对面景色越远越枯，仿佛水分都不知为何蒸发了一般。然而随之一阵清爽的风毫无防备地溜了来，竟是被不由自主地携着快速蹿出枯萎树林。视线猛打了个转，摇里晃荡，旋即豁然开朗……道路和寂静的小山都安卧在阳光里。
　　有一道白影犹如闪电般暴刺而过！
　　野蔷薇盛开。一簇簇艳丽的红蔷薇花，艳红如火，娇艳欲滴的花瓣轻柔而不时地打叶，曲径通幽，仿佛炙烈火焰在风中燃烧一般。
　　那白影穿过花丛，激起漫天飞扬的红色花瓣。
　　在气流中飘舞的花瓣，竟不知为何燃烧了起来。它从尖端的那一头开始燃，旋即化作一团白色焰火。以神秘石板为分界，两番不同景象与天地。
　　这时忽然有一道怒吼隔空传来。这吼叫声像沉雷一样滚动着，响彻高空，传得很远很远。传出怒吼处林木葱郁，十分的茂盛，那边树篱与林子都叶密色浓，与这边赤灼灼地散发着美丽、诱惑、致命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清爽的风徒然随之怒吼拔升而起，花瓣吹离了地面，漫天卷地，满目都是火一样的灼人红色。又有繁星一般的白焰，旋即纷纷洒洒地落下。一片火焰花瓣扶流直上，摇摇晃晃地，不消片刻，下方便是幻之境界——它居然飘了过去。
　　边界石板之上，骤然掠过一道身影，犹如划破虚空的白色闪电，对着长啸之处飚射而去！
　　其所过之处，竟是无一叶落，不知雁过。
　　花瓣最终落在了肩上。吼叫的年轻人没有空注意到肩上飘零的艳丽色彩。他满脸怒容，怒气冲冲，脚边有一条外貌如猎犬一样的异兽。异兽龇着牙，模样凶暴极了，唾液粘稠地往下滴，喉咙发出低低的警告吼声，而唾液滴落的地方竟也‘滋滋’地冒着白烟——腐蚀。
　　年轻人的身边是一位与他年纪相仿，衣着类似的男子。两人都穿了一件破旧的、封闭式的、窄小紧身的米色上衣，腰间别剑，裤子紧包着腿。两人衣着上虽因为战斗而有点邋遢，但咆哮、阴郁的态度不会让人觉得失了全部风度——都有一个挺拔、漂亮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