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就一点点。
“那么,若不用钱,你有什么可以补偿的。”她睁开眼睛,面上依旧无甚变化,轻讽一声:“住我这儿供差遣么。”
越长歌一怔,连尾音扬得高了一些:“……什么?”
柳寻芹瞧见她错愕的神色,忽地心里有些不耐烦。
但这种不悦也不知从何而起。
罢了。且让她老老实实地欠着。
柳寻芹还没来得及说“罢了”,面前的影子忽地一晃,往前走了几步,不可置信道:“——还有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早说。”
柳寻芹愣住。
意识到自己的奔放似乎撼住了她,越长歌轻咳一声,她千娇百媚地盈盈一个跪坐,一个手帕忽地捏了起来,擦掉了两颗泪珠,偏头啜泣道:
“柳长老。”
“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此言一出。
远山处树影摇曳,扑簌扑簌的声响,惊飞满山小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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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群小鸟儿飞了起来,窜向天空,正巧掠过两个人——或者说是一人一狐的身旁。
叶梦期脚下踏着一朵云,肩上蹲着一只红毛小狐狸。
她们两个将身形隐在白云间,悄悄听着两位长老之间的谈话。
小狐狸与叶梦期对望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神的惊讶。
叶梦期一脸凝重,又带了隐约的一点欣慰,她紧紧盯着自家师尊:“她这次怎么这么上道了。”
“真羡慕呢。”丹秋的尾巴毛在耸动,歪了下头,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眯了起来,里头泛着精光。
两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她们家师尊果然也没有争气多久,很快接着下一句,便向柳长老甩出了一个令人两眼一黑的提议。
“对了,本座住过来倒是挺好,就是一群徒弟在峰上没人照顾……有几个年纪还是很小的,她们师姐毛手毛脚,太不放心了,这可真是头疼。”
听到这句时,叶梦期感觉有点不对劲。
丹秋的尾巴僵成了根棍子。
“……所以?”
能听得出柳寻芹沉默片刻,可能是被哽住了。
“唉?要不我把她们一起捎过来呢。”
丹秋一下子从师姐的肩头跌落,砸在云朵上,噗地弹起,化作人形,一看叶梦期闹了个大黑脸,不由得咯咯直笑。
叶梦期巴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拎着她那六百年不近女色的师尊,撬开她的头脑,看看里头塞了些什么奇怪的玩意。
只听见越长歌的声音喋喋不休:“柳柳,你放心。我和我的徒儿们都很乖的。不会打扰到你。多余的房舍也没有必要置办,她们能吃苦,跟本座住一块儿就行了,反正也习惯了……”
柳寻芹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一下:“……你平日里,都和她们一间房?”
“这你就不懂了。”
那女人清了下嗓子,甚为老地道说:
“年幼的小家伙是需要陪伴的,倘若放任那群小姑娘一个人睡,半夜怕黑哭着跑过来,也很吵人。一个哭起来,剩下一群都得哭,这样大晚上的灯火通明,谁也好过不了。”
“倘若平日给的关爱不够,长大了就容易性情偏激。”
“这多不好。”
“师姐,我是过来人,你瞧你峰上徒儿不少,却一个个这般怕你,想来是你平日里太凶所致……”
柳寻芹一直在沉默。
而两个徒弟听墙根听到这份上,心中塞满了绝望。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幽静的林中。
含蓄的相邀。
为什么师尊突然给柳长老传授奶孩子的经验了?
柳寻芹定定看了她半晌,面上的神色说不清喜怒。
越长歌还在与她闲谈,她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便顺手夹了片叶子,指尖微动,对准了天上。
轻轻一弹。
云层聚散,一时风起。
再度敞开时,两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柳寻芹自树干上落下来,却并未坠向地面,又是悬浮在半空,像是林中苍翠化为的神仙。
她淡声留下一句:“不。”
便负手翩然远去。
越长歌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睫。
又嫌她烦了?真难伺候。
她望着那个落满一身孤僻的影子,不由得蹙了眉,眯眸思忖她方才留下的那三个字。
“也就是说……徒弟不能来,对么?”
她转身回去,轻声嘀咕了句:“那么本座得考虑一下了。”
*
“考虑什么?!”
“您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叶梦期冷冷道:“弟子是不会陪您去灵素峰的。师尊您年纪也不小了,不必何事都由徒弟们陪着。”
“谁说捎上你了?”
越长歌正将她那第一百零八位小徒儿抱在膝头,将她举起来,一下子又放下去,逗得那丫头破涕为笑。
越长歌挑眉问道:“师尊要是很久不回来,你会不会想我?”
“不要。”
那小姑娘握着她的一根手指,一下子激得眼泪汪汪,她揪紧了师尊的衣袖:“不……不要!”
越长歌放下她,轻叹一声,侧目瞥向叶梦期:“嗯?你看。”
叶梦期将她的一百零八师妹抱起来,轻抚着她的头顶,“小一百零八,她出一趟远门,回来就会有好多好多的甜糕吃。你就和师姐呆在一起,高兴吗?”
越长歌难以置信地看到那孩子神色一亮,稚嫩的声音便叫了出来:“好!”
没良心的小崽子。
她支着下巴,佯装恼怒,戳了戳小孩柔软的面颊,“翻脸比翻书还快。”
“……既然如此。”
越长歌深思熟虑了一番。
她这样莫名其妙住在灵素峰上,柳寻芹打照面的时候多,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然而住在一起,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太初境还是一个相当不起眼的小破宗门。
她们还没有混上长老,只是师姐妹而已。
久远的记忆袭来,让她不由得颤了一下。
大部分时候,那绝对不是什么温馨的回忆。
可是这样就能日日见着柳寻芹了!
一个小尾巴忽地在心底翘了起来。
不,她分明是去还债的。
小尾巴遗憾地垂下。
总之那女人默许她得寸进尺了!
又翘了起来。
不,她那眼神分明是想日日折磨自己,本座岂能轻易……
再放了下去。
越长歌神色微妙起来。
这一晚,她打坐的时候朦朦胧胧,梦里有灵素峰,也有那股浅淡而独特的药草味道,又时而感觉颈间冒着丝丝热气儿,甚不对劲。
似乎梦见了一些不该梦的。
清梦未熟。
忽地听到耳旁窸窣脚步声,越长歌缓慢睁开眼,还带着初醒时的慵懒。
她撑着床沿坐了起来,青丝凌乱地披在身上。
这么早?
“又出什么事了。”
越长歌的声音很倦,抚上心口揉了揉,希望没有什么破财的噩耗。
“没什么。”耳旁熟悉的声音叹了口气,“帮您收拾收拾。”
越长歌半梦半醒地瞥见了一个身影——果不其然,是她那非常操心的大弟子。
叶梦期正弯着腰,麻利地收拾起了她室内的东西。
直到她将她桌上摆着的话本子也清理迭好,竖起来往桌子上咚咚叩了两声对齐,随后一并塞入了手上的纳戒时。
越长歌才倏地清醒过来。
她环顾四周,室内已空荡荡的。
“去吗?”
她一仰头,对上徒弟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
身为堂堂一峰长老,她们的师尊,见过的风浪自不会少。
只是——
被徒弟打包好了东西,连人带货一齐齐扔到灵素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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