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之娘子救我(68)

　　许西元赞道：“嘿，青檀果然明事理。”
　　姜离道：“可是你们是否想过，你们所以为的最好选择可能只是在某一方诱导下所做的选择。”
　　白素贞的眉头快要打成结。许西元拍拍她的手，站起来说道：“何止是我家亲爱的，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万物生灵，有情众生都是这样的。他们所做的选择，必然是基于他们的先天遗传、身处的环境、所接受的教育，因为他们所处的世界是由这些建构而成的。道门也好，佛门也罢，他们所恶意操纵的那些不过是变量中的一环。一直以来，佛道二门在有一件事情上弄错了。”
　　姜离问道：“何事？”
　　许西元轻抚仰头看她的妻子紧锁的眉头，对她笑一笑，续道：“他们以为各自的成功失败是源于自己的操纵设计，这一点，他们错了。无论我家亲爱的所面对的结局如何，是喜是悲是失去自由还是成为凡妇，这都是她的自主选择，即便她面对的是无聊又无耻的控制。
　　道门没有输给佛门，他们是败给了我家亲爱的，败给了她的情深意重。佛门也没有赢，只不过他们选择了与我家亲爱的天性一致的那边而已。
　　纵然许仙是局，报恩是局，但是我家亲爱的修炼时一门心思心无杂念，做人//妻子是也是如此，这样的人若是道门能给她时间完成俗事而非步步紧逼，次次重来，或许早就达成他们的所求所愿。
　　我不懂修炼，但也知道道法自然，道门六次逆转时空，受苦的不光是我们家亲爱的，还有你啊。啊，似乎只有我占了便宜，得了这样一个贴心的爱人。”
　　姜离凝视她越说越得意的脸，问道：“哪怕再也回不到原先的生活？”
　　许西元又是一笑，道：“哪怕再也没有抽水马桶、热水器、冰箱、空调、煤气灶、卫生巾可用。”说着，她瘪瘪嘴，别的倒也算了，没有抽水马桶和卫生巾实在是不方便。
　　“西元。”白素贞爱极她长身而立，侃侃而谈的模样，若非有姜离在，她定然会抱住她感谢她。她实在太喜欢也太感激西元的这番话了。
　　一直以来，要说不后悔、不怀疑、不愤恨，那是不可能的，不光是对佛道二门，对许仙，对自己，白素贞始终有怨。一次次的时光逆转不仅是把她当成工具，更是对她的全盘抹杀。
　　没有人喜欢做傀儡，没有人喜欢被人利用。尤其是事关自己至为紧要的人和事。就像西元所说，原先是修行，后来是家庭，前后都占据她的身心。时光逆转，各种设计，玩弄的不仅仅是她，更是她所在意的每一个人。现在她终于可以把对自己和对许仙的诸多怨念放下，心头不知轻松多少。
　　姜离轻轻鼓掌，赞叹道：“思路清奇，口才绝佳，难怪难怪。”
　　许西元吐吐舌头，微微欠身，暗道惭愧。不过是现代获取知识容易，多晓得一些理论，多看几本书的功劳。
　　姜离问：“那第五次，你们可还要继续了解？”
　　许西元坐回白素贞的身边，此事她依旧听从她的决定。
　　白素贞道：“既然看到这里，那边继续看下去吧。劳烦姜离娘子。”
　　姜离双手撩动施展法术，“也好。若说上一次是道门完美的布局，那第五次则是佛门完美的布局。”
　　『第五次往事』
　　一千七百多年前，白素贞本是山野里一条小白蛇，有一日在山间被一捕蛇者所捕获，正欲取其蛇胆剥其蛇皮之际，有一小牧童出现，出言救下白蛇，捕蛇者一不小心被她咬了一口。于是她从欠许家债，成了欠许仙债。
　　千百年后，悠悠往事，谁会记得？白素贞下山后求问观音指引如何能得道飞升，菩萨道，她尚欠人间一桩深情。给她指引，助她报恩。前往杭州的途中遇上了真武北极大帝，大帝得知她要报恩，便赐她灵丹一粒，洗去一身蛇毒便于与人相亲。但是这灵丹也不是白给的，为表自己修行之心坚定，白素贞发下重誓，若报恩之后眷恋红尘，愿死于雷霆之下，葬于山峰之中。
　　西湖边与小青不打不相识，断桥上对许仙一见钟情。盗库银给许仙开店被发配苏州，盗宝物为许仙撑门面与梁王府结仇又发配镇江。端午现形吓死许仙，白素贞上九天偷灵药不果，又去南极仙翁处要灵芝。
　　有来捣乱引起许仙怀疑的道士，有金山寺等着继续收复白素贞的法海，也有带许仙去见法海的接引人。许仙听信法海的话，被留在金山寺。法海还记着被咬之仇，要白素贞一步步跪到许仙所在的塔前方了。小青气不过与法海厮打起来，奈何不是敌手，身受重伤，白素贞一怒之下水漫金山。
　　之后西湖重逢，回杭州落脚，产子后白素贞见雷峰二字胆颤惊心，得菩萨提示，息心就是息灾。与小青回山之际，听到儿子许仕林的哭喊声，回转头去，被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法海堂而皇之的收服，镇压在雷峰塔下。
　　若不回溯，又是一个十八年。
　　『第五次往事终结』
　　好极了，第五次是新白娘子传奇，果然把现代那些版本轮了一遍。许西元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册那。说完美也是完美，有前世恩情、有今生夫妻、母子之情、还有恶毒誓言，掐住命门死穴，环环相扣。
　　白素贞也颇觉诧异，这与许西元告诉她的故事极为相符，而第五次与第六次——也就是现在这一次里的经过相仿。
　　一样有捕蛇者——只不过这次她不曾记得咬过对方；一样有观音菩萨指点报恩；一样与小青不打不相识——小青还戏言要她做压寨夫人；一样遇到了真武北极大帝赐仙丹——这一回所发誓言不止自己，牵连到她所眷恋之人。
　　一连展示几场过往，姜离不免虚弱，道：“前几次大抵如此，这一次因我元气大伤法力不即，故而只能做到回溯至白娘子下山求问观音之后，道门也是这个时候参与其中。”
　　从姜离房中出来，外头阳光明媚，白素贞觉得好似发了一场大梦。许西元尚好，她从前看惯电影，又不是过往中人，只觉得佛道二门无耻。
　　走过梅林，一路沉默的白素贞骤然揽住许西元的腰身，投入她的怀抱，“西元，有你真好。”似是西元的体温与气息让她感觉真实，提醒着她，现在是现在，过往是过往。
　　“那是当然，有你也好。”
　　两人深情相拥，恰被出来寻人的青檀看到，不觉微微一笑，这两个人啊，即是天地寰宇。
作者有话要说：　　寿头：羡慕地看着她们，嘤嘤嘤~~~
大家可以关注下寿头的wb，wb上统计定制书方便一下。
人数够才好开动，否则老贵了，不划算。

　　☆、第八十七章 暗流涌动

　　许西元与白素贞暂住在孤山, 闲来畅游西湖登高泛舟, 如胶似漆。正所谓天高任鸟飞, 海阔任鱼跃, 莫不如是，真是连神仙都要看出几分眼红。
　　而独自一人抚养儿子的许仙, 每日周旋于保安堂生意和给许仕林把屎把尿，甚是辛苦。喝酒是他唯一能和自己独处时的消遣, 将酒买回家中, 哄许仕林睡着后小酌几杯。
　　他已将地府之事尽数忆起, 一会儿咒骂白素贞，一会儿想想后悔, 一会儿觉得妖精配不上自己, 一会儿又觉得世间女子无人可与白素贞匹敌。他不懂，为何白素贞不能一直这样骗他到死，那样他就不必面对这等事情。回想自己受人唆使几次三番想证实她是妖, 而今证实了又如何，还不如不知。
　　许仙恨小青盗取库银, 害得他被判发配苏州, 颠沛流离, 举目无亲。他尤恨许西元鸠占鹊巢，妖言祸众，勾引娇妻，毁人婚姻，致使他失去自己, 孩子失去母亲，家破难圆，简直无耻之极。
　　一封家书千行泪，也不知当如何告诉姐姐、姐夫。若据实以告，姐姐姐夫怕是要吓着，若只是说白素贞失踪或是病逝，又觉得心有不平，总不能说白素贞与人私奔。偏生他心里仍有幻想，明知白素贞不会回来，又忍不住想要她回来。真是愁煞许仙。
　　如此忧愁愤懑，酒成了最好的解忧之物。一日，许仙去酒馆打酒，被一锦衣郎君叫住，这郎君不是别人，正是药材铺昌隆号的徐乾。那日与法海禅师闲聊后，徐乾对许仙起了三分兴趣，有了结交之心，既然在酒馆遇上，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便请许仙喝上一盅。
　　徐乾是生意人又有功名在身，口才甚佳，与许仙先说些保安堂药材进货之事，之后又道说，有一日在街上见到个美貌女子，名叫小青，容貌身姿很合他意，一问之下才知是保安堂的。他妻子早逝，一直没有再娶，那日对小青姑娘一见倾心，不知许仙是否愿意为他说道说道。
　　许仙放下酒盅，叹一声道：“小青姐已不在保安堂了。”
　　徐乾故作惊讶，问道：“可是嫁人去了？”
　　许仙道说不是，兴许是酒意上涌，想找人倾诉，兴许是徐乾看起来太过亲切，许仙忍不住对他说了一半真话。小青是白素贞的姐妹、丫鬟，如今做姐姐的与人私奔，小青自然会跟着姐姐一起跑路。
　　徐乾没有笑话，只是用一种我明白你苦楚的目光看着许仙，拍拍他的肩膀道：“难得汉文坦诚相告，如有需要，不息在所不辞。”
　　许仙道：“不息，不息，这个字我喜欢，敬你。”
　　两人干一杯。徐乾问道：“尊夫人这般情况，汉文可曾想过报官？”
　　报官？许仙心里头冷笑，报官，哪个官能管的了妖。口中却道：“总是一场夫妻，她觉得我有诸多不妥，要自寻幸福出路，便由得她去吧。只是苦了我儿，仍在襁褓就没了母亲照料，我一个大男人总没有女人家细致，幸而有隔壁珍娘的帮衬，否则……哎。”
　　徐乾来苏州时日不短，但是比起许仙人脉广路子多，便说他认得有个女人被丈夫休妻，要贴补家用，家世清白，手脚勤快，若许仙需要可以介绍给他照顾家里，煮饭洗衣打扫皆不在话下。
　　许仙忙向徐乾道谢，约好了明日先相看一下是否适合。
　　在徐乾的刻意笼络之下，两人称兄道弟，关系日进。许仙振作精神，悉心经营保安堂。然而妻子一别杳无音信，他心中凄苦，只得寄托于神灵，徐乾与他说些经文，他便也开始接触佛经。
　　一日，徐乾来找许仙，说是法海禅师在寒山寺讲经，请许仙同往。这些时日以来，许仙从徐乾处听说不少法海禅师的动人事迹，又听说他降妖伏魔，心下不免一动。往日白素贞不喜他结交佛道中人，如今有这般神仙样的禅师，他倒是来了兴趣，想见上一见，便与徐乾共赴寒山寺。
　　法海禅师讲经，深入浅出，佛理明晰，他看起来温润如玉，眉目有情，许仙从未见过如此独具魅力的年轻禅师。
　　他认真地注视着法海，法海也打量着他。正经许大夫，皮囊依旧，神采不复，可惜可惜。奈何美人终究是美人，哪怕落魄了依旧是美人。这便是美人所专属的权利。
　　当法海站在许仙的跟前展现如春天一般和煦的风采时，许仙已为他的风度所折服。或许是出于自身的苦楚终于找到佛法这一解脱的途径，或许是法海注视他的目光太过温柔多情，又或许是被法海那一番义理所动，在寒山寺里许仙拜法海为师。
　　白素贞与许西元并不知因她的离开，许仙兜兜转转终拜入法海门下。昔日少年郎君，聆听佛法指引，成为法海最虔诚的弟子，他需要佛法渡他走出妻离家破的困境。
　　而她们纵情于山间水间之余略带忐忑，难得的平静之时，她们难免会想，道门是良心发现偃旗息鼓，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一向与白素贞不合，循循善诱她触犯天条的法海，这一次不曾与白素贞结仇，会否还会如之前那几次一样，誓不干休。这些暗涌的思虑深藏于两人的心里，时时观察，日日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