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出于礼貌许茶茶抬手敲门。
“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还要我去请你吗,臭哑巴。”是个粗哑难听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年纪。
许茶茶犹豫一下,把门推开,房间里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廉价格子衬衫的老妇人,她斜靠着枕头,举着一本杂志边看边吃橘子,吃完了随口一吐籽转过来看人。
“还知道回来……你是谁,这里是vip病房不是随便可以进来玩的。”
许茶茶猜也知道这个妇人不太有可能是厕所里女孩的亲人,能住vip病房的人,穿着怎么会寒酸。
“我是来给她找裤子的。”许茶茶说。
“又尿了?”妇人把眉头皱起来,慢吞吞地下床去给许茶茶找裤子,“麻烦死了,一天到晚的。”
许茶茶抿着唇没说话,默默拿过妇人找出来的裤子,点点头转身跑走。
“扣扣”许茶茶敲敲门,“我给你拿来啦,开一下门我递给你。”
门轻轻打开一条缝,一只手背有青紫针头印的小手伸出来,她摸到裤子就立刻缩回去,然后迅速锁门,和受惊吓的小猫似的。
许茶茶安静的蹲在门口等她,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门又被敲响了。
“扣扣扣”三声,好像是在说谢谢你。
“你不出来吗?”许茶茶问。
虽然这里的厕所消毒到位没什么异味,但女孩已经换好裤子还躲着不出来的行为还是蛮奇怪的。
许茶茶记起刚才那老妇人的态度,还有她说的“臭哑巴”。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啊。”
这次女孩回得有些慢,但确实只敲了一下,是肯定。
“那个婆婆吗?”
“扣”对。
“那你就一直躲在厕所不出来吗?”许茶茶又问。
“扣扣”不是。
“对了,我们可以写字聊天。”许茶茶把笔又给她递进去,“这样还蛮有意思的哈哈哈。”
女孩又把纸接过去,过了一会儿塞出来。
‘等爷爷’
许茶茶垂下眼睛,盯着她歪歪扭扭的字,心里一阵难受。
她大概能猜到一些了,那妇人多半是女孩家人给她请的帮佣,私下一直欺负她,女孩只能在厕所等到晚饭爷爷来了才敢出去。
“你告诉爷爷了吗?”许茶茶轻声问。
‘她不让打我害怕’
“你不用害怕,告诉爷爷,这样那个婆婆就会被赶走了。”
里面又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这次纸条递得很慢。
‘害怕’
许茶茶蹙眉,语气也认真起来,“这样好不好,我陪你等到五点半,我帮你告诉你爷爷。”
她知道女孩不能说话,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隔间里静默一阵,扣门声还是轻轻的。
“扣”好。
……
许茶茶害怕王芳太久没看见自己会担心,就回去和她说了一声。
“去做什么?”
“就是有个小朋友她一个人很可怜,我想去陪陪她。”
王芳这边作业也说得差不多了,她收拾东西站起来,“我陪你去,下次别一个人乱跑。”
她说许茶茶怎么去上一个厕所这么久。
“谢谢芳芳老师。”许茶茶牵住她的手,轻轻捏住,“你真好。”
王芳面无表情,“我是你班主任,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也要担责任。”
“乐乐拜拜。”许茶茶和高乐乐道别,“你要快点好起来,早点来上学呀。”
高乐乐仰在床上身残志坚地抄写词语,手腕都快磨出火花了,抽空才勉强回她,“嗯嗯嗯,我会多喝点骨头汤,这样好得快点。”
王芳最后和高爸爸交代了几句,牵着许茶茶软软的小手往外走。
“人在哪。”
“她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许茶茶拉着她朝厕所走,“欺负她的婆婆可凶了,芳芳老师你要保护我们。”
王芳没说话,跟着她的脚步慢慢走。
“妹妹,我带我老师过来啦,她人特别好,知道你的事情之后说要和我过来一起保护你。”许茶茶敲门。
王芳:?
是她失忆了吗,她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反正那个婆婆看不见,而且我和芳芳老师都在,你出来吧,厕所待久了臭臭。”许茶茶说。
回应的扣门声没响,但过了一会儿,门锁的插销被拔开,一个和许茶茶差不多个子的小女孩小步走出来。
女孩怯弱的大眼睛忽闪着泪光,身子很瘦像把一手就能捏起的干柴。
她冲许茶茶鞠了个躬,抬手打手语。
许茶茶没明白什么意思,略懂一些的王芳开口翻译,“她说谢谢你。”
许茶茶甜甜一笑,冲她伸出手,“没事,和你聊天我也很开心。”
女孩犹豫一下,手在裙子上擦擦才握住她,虚虚冲许茶茶牵起唇角,柔弱得让人心疼。
王芳把两个小屁孩带到住院部病人望风的花坛,找了个位置用报纸垫着,让她们坐下。
花坛中间有一颗很大的樱花树,可惜八月不是它的花期,枝丫上只有绿叶和花苞。
几个和女孩一样穿着病服的小孩围着樱花树玩耍,手牵着手嘴里唱着童谣。
“不去和她们玩吗。”王芳看向两个小孩。
许茶茶摇摇头,她白天在学校里陪小孩玩得已经够累了。
那女孩大眼睛望着樱花树下的孩童们,也跟着轻轻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心脏不好?”许茶茶把捏在手里的巧克力收回去。
心脏不好就不能吃高油高糖的东西了。
王芳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给她打手语。
“郎月月?”
郎月月点点头,又缩着不动了,她视线从小孩堆里收回来,盯着医院门口的街道,眼睛跟着来回的车辆和人群一下一下动着。
王芳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只能安静坐着,跟她一起看。
“在等你爷爷吗?”许茶茶伸手拉住她。
郎月月的手很冰,薄薄的皮肤下血管泛着青紫色,留置针附近的皮肤早就布满针孔。
郎月月点点头。
“五点半还有一会儿呢。”许茶茶摇摇王芳的胳膊,“芳芳老师接你手机用一下。”
王芳将手机解锁给她递过去,许茶茶找到视频软件,点开陈茜茜很喜欢看的《小猪佩奇》。
“看动画片吗,茜茜她们看这个可开心了。”
郎月月摇摇头,还是固执地盯着街道,可听着那手机里嘻嘻哈哈的声音,又忍不住好奇瞟了一眼,几个来回之后,她终于转回头,往许茶茶那边贴着坐过去,伸着脖子跟她一块看。
“这个是佩奇,这个是她的弟弟乔治。”许茶茶指着小猪帮她认名字,郎月月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没看到两集,王芳眼尖地看见一个白发老人朝她们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拍拍坐在自己旁边的许茶茶,“那个是不是月月的爷爷。”
没等回声,郎月月已经跑了过去把老人抱住。
许茶茶看清那老人的脸,嘴巴微张,这不是郎树吗?
之前拍完杂志回家,她好奇搜索过郎树的采访,看到过他的照片,真人和采访照片相差不大,寸头白发国字脸耳垂很厚,连衣服都是同一件。
而走在郎树身后的那位就更眼熟了,是温沐白。
他俩认识?
郎树抱着郎月月朝她们走过来,“你们好,是你们带月月出来放风的吗。”
郎月月从小性格敏感,怕生得很,现在已经五岁了但稍微受点刺激还是经常被吓得尿裤子,郎树还是头一次见她亲近其他同龄人。
“您好。”王芳站起来,“我是这个孩子的班主任,她告诉我您的孙女被欺负了,一直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所以我们才在这里等您过来,问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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