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76)
他本想转头就走的,可是却觉得始终亏欠。
之后的事情,就如笛平记忆里那般,他有时候也不明白魏檀一开始对他的爱意从何而来,但是这个问题很快在他的脑海里蒸发。
在网络得知笛平的事业有了起色以后,魏檀的愧疚感才消失了一些,在录制《音海》之后与笛平在重逢,他终于觉得可以面对这个男孩。也因为这样的感情,他们越走越近。
魏檀与笛平的感情从来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一见钟情,只是在一些看不见的牵连里越来越亲密,最终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他们注定要在一起。以另一种更真实更亲密的方式陪伴终生。
……
迷迷糊糊之间,马斌叫醒了魏檀,递上了季忻能找到的资料。
看着他几年前的照片,怯懦的脸,魏檀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笛平提到的那个人。
而笛平那边,因为牧子溢的帮忙,小米顺利拿到了季忻更详细的资料。
季酝。
之后的纸页毋须再看,笛平淡淡地叹了口气,心中的疑团终于轻轻落下。
逃不过的过去,还是得面对。笛平打了电话给瞿殊,细细地讲了关于自己的一件事。
79 少不更事
和瞿殊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加上搞清楚了季忻的真实身份,笛平轻轻松松地睡了一觉。第一次自己解决一件事,笛平感觉他又离成熟迈进了一步。不要事事都让魏老师给他操心,这样两人相处起来才会更轻松。
和魏檀说:“早上好!”的时候,魏檀感受到了笛平豁然开朗的情绪。
他总是这样,自我调节很快,好像就这样一直快快乐乐的,是个纯洁的孩子。魏檀的心里却有很多酸楚。你不知道一个人要经历怎样的故事,才会有这样豁达的坚强。如果可以,他希望笛平娇气一点。
但没关系,他总会守护他的。
过几天笛平要参加年末音乐圈最负盛名的“悦泉音乐盛典”,这是国内排名前三的颁奖典礼,而且这个颁奖典礼的举办间隔是三年一度,所以能上榜单的都是三年里传唱度非常高的歌曲。
令集英新锐兴奋的是,笛平的《我和他的情书》竟然也在九个提名里。
“太好啦!这个奖项含金量很高,只要提名就是肯定。不过得奖的机会不大,我看了下你有提名的流行金曲榜单,傅瑞去年的歌和林侃今年的歌都在上面,太强了。”笛平有这样的机会,经纪人当然高兴,瞿殊看着邀请函激动不已。
笛平知道这个榜单的分量,也没指望得奖,有提名已经够他兴奋得了。
颁奖典礼那天,众星云集,乐坛说得上名字的歌手都来了现场。集英新锐的笛平、银河少年出道选手、极音的傅瑞、林侃等老牌歌手悉数到场。
“悦泉”的特色就是每一届都有一个主题,要求音乐人按照主题穿着打扮。今年的主题是“雨林”,造型师给笛平设计造型的时候叹了口气:“哎,笛老师要是以前的身材就好了,那直接扮大熊猫多可爱!”
最终,造型师以鱼为灵感,给笛平做了波光粼粼效果的西装,脸上也贴了亮片,搭配手绘的一条鱼鳞图案。
一开始笛平还觉得这个造型太夸张,瞿殊神秘地摇摇头:“到那里你就知道你是多么不起眼了。”
走过红毯到了会场,笛平终于知道瞿殊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动物园。
悦泉音乐盛典的举办形式是酒会形式,布置成森林模样的会场里随意摆放着各种乐器和话筒,随时可以让两个音乐人进行比拼。笛平是不敢上去表演,但是看得津津有味。
“平哥!”笛平正在看一只“鳄鱼”和一只“火烈鸟”跳舞,结果鳄鱼跳完就朝他奔来。笛平定睛一看,鳄鱼居然是牧子溢。
“你的尾巴也太长了吧!”笛平看着牧子溢身后两米长的鳄鱼造型尾巴啧啧称赞。
他没敢说牧子溢绿色的眼影。
此时火烈鸟也下台了,笛平认出那是季忻。
“笛老师。”季忻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牧子溢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对季忻说道:“平哥录节目时很喜欢你呢!你和他玩吧!我去找枪枪玩!”说完拖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两人目送牧子溢走远,笛平才说道:“抱歉,之前没有认出你。”
季忻收回目光,指了指自己在灯光下有些透明的鼻子和双眼皮的眼睛:“动了刀子。”
原来如此,笛平点点头。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在满场的喧哗声里,两人周围出现了屏蔽其他声音的结界。谁也都没有讲话,但是思绪却转回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岁月。
……
“死胖子,喂,叫你呢死胖子,你吃四个包子?够吗?再吃点?”一个寸头的男孩嬉笑着,把喝剩的粥倒进了身边一个垂着头默默吃饭的男孩餐盘里。
被叫做“死胖子”的男孩穿着校服,最大的尺码在他身上好像也有些紧。餐盘里凭空被浇了一碗残粥,他顿住了拿筷子的手,一言不发。
身边也有别的男孩,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场闹剧。
“不吃了?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丑鬼呢?快去拉过来,死鬼肯定要吃,他家不是捡破烂的吗,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寸头又发话了,逡巡四周,发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瘦小男生。
他走过去,像猫玩弄老鼠那样,一把拉过那个惊恐的男孩,提起来拉到了胖男孩身边。
“快吃!”只是一瞬间,瘦小男生的头就被按进了饭盆里,额头上粘上了黏糊糊的粥,鼻子也在桌沿磕出了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丑鬼和死胖子,真搞笑!”寸头爆发出响亮的笑声,捂着肚子笑。
他们走后,胖男孩掏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瘦小的男生没有接,抹了抹脸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回到教室,胖男孩坐到凳子上,却感觉到周围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屁股感受到一阵冰凉,他摸了摸凳子,发现上面被挤了胶水,黏糊糊的糊满了校裤。
“哈哈哈哈哈,楚肥猪拉屎了!”不知谁发出这样的声音,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楚寒环视四周,十六七岁的少年们用最纯粹的眼神看着他,却发出了最恶毒的笑声,他们十分快乐地看着同学被捉弄,享受着这一场盛宴。没有人觉得不对,打心眼里,他们觉得这不过是他们一天里的一个小小的乐趣,放学以后的他们很快就会忘记今天发生过的事,许多年后,也不会记起。
造就别人一生心理阴影的苦痛,但于他们来说,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恶作剧”。
外貌永远是他们攻击的第一要素,胖、丑,或者与众不同的个性、天生的生理缺陷、一次偶然的尴尬的失误都能让一个人陷入欺凌。施暴的人也并非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他们也不瘦也不美,也并非完人,但是散发恶臭和天要下雨一样,不需要解释理由。
在楚寒的隐忍中,那些人并没有因为这样的退让而心生内疚,他们反而从中获得了一种成就感,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攻击一个人。
楚寒本不必遭受这些,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帮了一个人。
半个月前,学校后面的巷子里,季酝被一群高年级的人堵住,他们从季酝的包里翻出几个压瘪的空饮料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包子。
“哈哈哈哈哈你真是收破烂的啊!”几个禽兽盯上了有趣的猎物,将瘦弱的季酝来回推搡,季酝捡起地上的包,脑袋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样的人也学音乐?你看看你的鬼样子,学出来有什么用啊?”寸头拉起季酝的头发,端详他的脸:“真丑啊丑鬼。”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长得像个讨饭佬。好臭啊,楼成你碰了他你也变成捡破烂的怎么办!”
寸头楼成赶紧嫌恶地放开了季酝,踹了他一脚:“死一边去。”
季酝跪趴在地上,其他人有样学样地去掐他一下,打他一下,然后各自散去。
楚寒是在放学的路上看到这些的,待恶言恶语的少年们走后,他无言地走过去,帮季酝捡起掉落的物品,季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跑走了。
第二次再见到季酝的时候,他被扒了裤子,几个男生嬉笑着拿着手机拍视频,楚寒见了,立马跑上前去:“别拍了!别拍了!再拍我告诉老师!”
楼成笑了:“有你什么事啊,楚寒?”他一巴掌拍到楚寒头上:“看给你能的,死肥猪。还告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以为你专业课好老师喜欢你就tm管闲事。怎么,这丑鬼是你朋友?你不会家里也是捡破烂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寒站稳身子,挡在了季酝身前。
“别过分了。”他这样说道。
胖胖的身子后面,季酝抖着手穿上裤子,身前那人的身影很高大,在飘着细雨的黄昏好像一个英雄踏着云来到了他身边。
楼成发出毛骨悚然的微笑,临走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似乎发现了更好玩的事。
楚寒将季酝送回家,破破烂烂的平房外堆积着收来的破烂。
临走之前,季酝说道:“你会被报复的。”
楚寒却满不在乎地扬起一个笑:“快回去休息吧。”
然而英雄也敌不过鼠辈,很快,楚寒也遭到了楼成的欺凌。因为是同班同学,这样的欺凌反而更方便了。
一开始是被侮辱,被拍视频,被浇水,被剪书本,被撕破衣服。后来,这些在受害人沉默中愈演愈烈的欺侮逐渐变为肢体暴力,地点也从学校外转移到了校内。楚寒的身上常常是带着伤的,可是回到家,除了年迈的外婆,他无处可以诉说自己的遭遇。
那时候,活着好像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在学校的时间度日如年,那里是人心的地狱,每待一分钟都是煎熬。作乱的始终只有楼成一个人,但每一个笑着的看客都是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