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语(69)
他受教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送来的半打生蚝直接放在清空的烤架上,肥美的蚝肉上堆满蒜末,还没烤热,已经薰出刺鼻的味道。
宋雨
樵闻得了蒜味,只是吃不下。生蚝肉隔着壳被炙烤着,发出噗噗的细细响声,肉也跟着微微颤动,宋雨樵看着那些抖动的肉出神,直到乔宇颂把一个烤好的生蚝拿走。
“人的素质有高有低,以前我坐飞机,也会遇见一些看起来非常无礼的乘客。不过那通常已经算是极端奇葩的行为了。”看着乔宇颂用筷子掏生蚝肉,宋雨樵说,“但是,最近我再坐飞机,对‘素质’的标准好像提高了很多。那些以往看来很平常的要求,我听见别人提起,总忍不住想,为什么要麻烦空乘。”
听罢,乔宇颂怔了怔。对上宋雨樵的眼睛,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倒出生蚝肉的壳丢进垃圾桶里。他一连倒空三个生蚝,埋头吃起来。
宋雨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隔着烤炉看他。不知道乔宇颂出门前是不是洗过头,这会儿刘海看着十分清爽,不像他的,已经有点儿泛油了。
“其实空乘在飞行过程中,不是永远在吐槽。”乔宇颂此刻面对的,到底是一位“普通乘客”,为了不给宋雨樵留下糟糕的行业形象,他说,“遇见的开心事也不少。”
“比如?”宋雨樵饶有兴趣地问。
“比如,以前没升后舱乘务长,有时飞行的过程中得坐在应急出口旁边,负责那个出口的安全。你在应急出口附近坐过吗?”乔宇颂看他摇头,笑道,“在那里,空乘的座位和乘客是面对面的,有时候对面坐着一个帅哥的话,整个航程都会挺开心。”
宋雨樵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听罢一愣,随即皱起眉头,问:“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乔宇颂忍笑,摇着头否认。
他冷笑,说:“看来我以后都得选那个区域的位置了。”
闻言,乔宇颂终于没忍住,低头笑起来。
宋雨樵看他笑了半天也没停,无奈地叹气。他打开一瓶新的啤酒,往两个杯子里倒满以后,问:“还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吗?飞的时候。收到小礼物,会高兴吗?”
乔宇颂看着酒杯被斟满,说了声谢谢,道:“当然高兴。不过,最高兴的还是收到写了好评的意见调查表。”
“那个会有人写好评吗?”宋雨樵诧异道。
他瞪直了眼睛,说:“当然!否则,那些‘满意’、‘非常满意’是印着玩的吗?”
宋雨樵一直以为那只有投诉的时候能用到,顿时恍然大悟。
“最下面不是有空白处可以填写意见和建议吗?”他放下酒杯,用手掌比划,“我还收到过点名表扬,写着希望下次还能乘坐由我提供服务的航班。”
宋雨樵看他说完窃笑,面无表情地问:“他是想追你吧?”
“随你怎么理解。”乔宇颂耸肩,再次拿起酒杯喝酒。
绝对是故意的。宋雨樵哭笑不得,虽然有点儿想知道后续,但又觉得事到如今,问了没什么意义。
本以为吃烤串的过程中,他们聊天的时间居多,但是转眼工夫,服务员已经得从他们的桌上撤下一打啤酒了。
社会人际交往当中,有些人在陌生环境面对陌生人时,会自觉地表现出自律的一面,以给陌生人留下一个体面的印象;还有一些人,正是因为面对的是可能再不会见第二次面的陌生人,所以会变得肆意妄行。乔宇颂每天都在不断地与陌生人相处,这两类人,他应该都见过不少。看着乔宇颂因为喝酒,渐渐变得酡红的脸色和慢慢透出迷离的眼睛,宋雨樵不禁说道:“就算是追求你的人,也无所谓,希望你能常遇见那种人。”
闻言,乔宇颂歪着头,不解地看他。
“没什么。”他淡淡一笑,低头喝酒。
乔宇颂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喝到这份上,脑袋变得更不好使了。总归是不希望自己说得太过分,让宋雨樵不悦,乔宇颂说:“其实,最最高兴的,是在起飞前知道有一位预订了特殊餐点的乘客,并且他的名字叫‘宋雨樵’。”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呀。 长佩的系统是每天最后一分钟统计更新字数,因为本文前面两次更新都在最后一分钟,没被纳入,所以更新日历里没有显示那两天更新。今天的更新会显示在更新日历里了,嘿嘿。 然后说明一下,前文中提到的“PS”指乘务长,“CF”指主任乘务长。 既然过节了,什么糖啊薄荷啊鱼粮啊我是不好意思讨的(?看不出来呀!)大家打赏一点儿海星??????给顶针cp叭!
第十章 凉秋-4
等到宋雨樵结账,乔宇颂才忽然发觉自己没有考虑过后续。
守在烤串店门口的服务员给每一个离店的客人发放小雪糕,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雪糕打断了乔宇颂的思路。
一不留神,他把雪糕接过。
“帅哥,来根雪糕?”服务员同样给宋雨樵递了一根。
“不用,谢谢。”宋雨樵的手微微抬了抬。
如果不是拆开雪糕的包装袋时,乔宇颂意识到用了两只手,他还没想起自己没打伞。
但他没有被淋湿。他抬起头看见一把透明的雨伞遮过头顶,再扭头时,见宋雨樵正看着他。
“谢谢。”乔宇颂赧然地笑。
“看来你是真想吃。”他不怀好意地笑,“连伞都忘了打。”
乔宇颂笑得尴尬,说:“这家店的小雪糕还不错。”
“那还不快吃,要化了。”宋雨樵抬了抬下巴提醒。
一直被宋雨樵看着,他当然不好意思马上吃。好在宋雨樵随即便拿出手机,看样子是在约车,趁着他没注意,乔宇颂悄悄吃了一口。
等宋雨樵再次转头,他马上问:“你怎么回去?”
“雪糕好吃吗?”宋雨樵不答,反而问。
乔宇颂微微一怔,看他面容平静,想了想,把雪糕递到他的嘴边。
他挑了夏眉,张嘴咬了一口。
别问,问就是想吃。想起自己在晚饭时说过的话,乔宇颂不禁发笑。
他看了看手中的雪糕,上面有宋雨樵留下的牙印,雪糕的奶量很足,不消片刻,就融化得看不清了。乔宇颂把他咬过的那一块含在嘴里,很快,再拿出嘴巴,已经看不见被咬过的痕迹,只剩下满嘴的奶香。
“我开车过来的,刚才叫了代驾。”宋雨樵吃完嘴里的雪糕,问,“你住哪儿?”
他问得平常,乔宇颂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想送自己回家。如果是,那么乔宇颂只能接受这样绅士的安排,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承认的不甘。
“住畅庄。”乔宇颂说完,抢先一步道,“我坐地铁回去吧,往东走个几百米就有地铁站了。刚才也是这么来的。”
宋雨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他做了决定,不禁错愕。看着他说完略显僵硬的表情,宋雨樵满是怀疑地问:“你确定?”
闻言,乔宇颂窘促地笑了笑。
“你明天还休息吗?”宋雨樵看他摇头,微笑道,“去我那儿吧,现在挺晚了。”
有一点儿意料之外,也有点儿意料之中,他的提议证明了乔宇颂的不甘是杞人忧天,想要刻意矜持,却忍不住笑道:“好。”
两人一共喝了两打啤酒,乔宇颂不知宋雨樵的酒量如何,他自己是有点儿晕的。
汽车的后座十分宽敞,他们坐在后排,却是肩并着肩。乔宇颂隐约闻见啤酒麦芽发酵的味道,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还是宋雨樵身上的。
宋雨樵的身上还有雪松的味道,淡淡的,隐约掺杂在酒精的气息里,像在浑浊的迷雾间,有海岸草木肃穆的苍茫,格外清醒。
但乔宇颂不知道此时的宋雨樵是否还清醒着,他的头微微低着,像是昏昏欲睡。乔宇颂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转头,便问:“你今天用了上回帮你买的那款香水?”
“嗯。”说起香水,宋雨樵问,“对了,空乘在上班的时候好像不能用香水?”
他点头,说:“尽量不用。因为客舱是密闭的环境,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觉得好闻的香水会不会触到乘客的雷区。怎么了?”
“哦,没什么。那天坐飞机,遇见一个机长,他
身上有你的味道。”宋雨樵耸了耸肩膀。
闻言,乔宇颂面色一红,不悦道:“怎么这样说呢?”
宋雨樵笑着解释:“他大概和你用了同一款香水吧。”
因为他随口说出奇怪的话,乔宇颂不满地瞪他一眼,说:“撞香不是很正常?”
宋雨樵不以为然,问:“你用的是哪款香水?”
回答前,乔宇颂犹豫了一下:“Pierre Guilume的Long Courrier。”
“PG的香水……好像不是很大众吧?”宋雨樵质疑完,见乔宇颂面色变冷,便笑道,“好吧,你说的对。”
乔宇颂闻之哭笑不得,道:“我说什么了?”
“不管说什么都对。”宋雨樵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
乔宇颂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道真难得宋雨樵没有摆事实、讲道理,和他大战八百回合,没好气地笑道:“看来真是喝醉了。”
正如宋雨樵说的,ierre gui的香水称不上大众。那款香水,乔宇颂用了几年,倒真没有再见到谁也用过——除了林子阳。
思及此,乔宇颂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不由得看向宋雨樵。
宋雨樵疑惑道:“怎么了?”
“没。”他摇了摇头,终是没问宋雨樵那天坐的是不是北航的航班。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乔宇颂在心中如是安慰自己。但他转念一想,即便宋雨樵偶遇了林子阳,那又怎么样?他和林子阳已经分手两年了。而且,哪怕宋雨樵和林子阳彼此不认识,更不知道对方和他的关系,这样的偶遇,不就和陌生人的偶遇差不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