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可及(3)
他看我没说话,又看我拿着袋子,帮我接了过去,问:“去哪里?面包店吗?”
我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时臻说:“你一直没回去,我去问了你舍友,我没说你没回家,他倒是跟我提过你想学面包,还加了一家面包店的微信。我再问了问,猜你可能在面包店打工。”
原来是乔亦彦跟他说的,我点点头,懒得多问,反正结果就是时臻找来了,于是我小声地说:“店里的工作还有几天才结束,我不能回去过年了。”
时臻皱眉,半响才说:“我跟大哥这样,让你觉得恶心吗?”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时臻说:“那为什么你不回家?”
我看着他,想,原来他还不知道我的感情。
突然一阵无力涌上心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我是为了一点见不得人的爱意自暴自弃去软件约炮,又因为不知怎么面对才离开他的身边,他这样说,只会显得我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不甘迷茫想念都像是一个笑话。
我就像只斗艳失败的孔雀,张开自以为漂亮有用的羽毛,但对方从一开始就误会了我做这些的意图,我积攒的一拳就这样打在了棉花上。我再一次意识到,不管我做什么,我都只能是他们两个人的旁观者。
哈,他居然以为我是觉得他们恶心才离开的,真好笑,要说恶心,怕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都没有我恶心。
我不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往面包店走去。时臻跟在我后面,说:“跟我回去。”
我说:“我还要工作。”
时臻说:“辞了。”
我回头瞪着他:“有病吧?我就差这两天,这时候来辞职?”
时臻于是说:“那请假。”
我气笑了,说:“没病没宅,请不了。”
时臻看了看我,说:“你病了。”
然后他突然踢了我一脚,我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往前摔了一跤。
我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时臻,他挑挑眉:“路上人多,你被人撞了一下摔倒了,腿受伤了,要请假回家修养。”
......这特么还自带前因过程结果的。
最神奇是我们老板居然还批了,我严重怀疑是因为时臻让我扶着他的肩膀假装一蹦一跳走不了路。
我把东西交给店长,店长跟我说:“好了你先跟你哥回去吧,宿舍记得给我收拾好啊,工资我过两天转你微信。”
当初说好做到年初二的,结果店里最忙这几天我还是要请假,我很不好意思,但已经这样了,只能跟店长道歉又道谢。
走出店门,我脑子一抽,突然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冲动。我停在原地没动,时臻回头,说:“怎么了?”
我说:“你背我。”
时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熊孩子,我也觉得有点羞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不是腿受伤了吗,走不了路,你背我吧。”
时臻没说什么,转身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我就趴到了他的背上。
他背起我,我的视线抬高,我靠在他的背上,笑得像个计谋得逞的小人。时臻听到我笑,没好气地说:“笑什么?你住哪里?”
我跟他离得极近,他的声音像是炸在我耳边一样。我想起自小时候起,时臻就很少对我有什么亲近的动作——拥抱、摸头、牵手,这些都很少,我于是贪心地不想这么快回宿舍了。
我说:“我受伤了,我想逛逛再回去。”
时臻:“.......那你下来。”
我说:“我不要。”
时臻不说话了,我在沉默中后知后觉地品出几分时臻的无奈,心里一跳,他居然也会对我感到无奈吗?
这段时间时臻除了一开始给我打过两个电话被我拒接后,就再也没找我了。他一向如此,脾气比我还大,小时候也是特别不耐烦我,大概嫌弃我是个跟屁虫,偏偏我就爱跟着他屁股后面跑。
我那时候喜欢粘着时臻,可能是出于小孩子的一种莫名崇拜心理?
因为那时候时臻只比我大两岁,但是却比我高很多,看着也很是稳重成熟的样子,我只隐隐约约地觉得二哥好厉害,便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其实时臻那时候也只是个小孩子,哪来的什么稳重成熟,他只是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理人而已。
但他是喜欢待在大哥身边的。可能因为大哥不闹腾,很安静,温柔又好看。他会体贴地给早慧的二弟留出空间,也尽责地照看调皮的小弟。
其实二哥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他依旧不怎么爱理我,也依旧喜欢待在大哥的身边。
我又想到我跟大哥的那次做/爱,心里像被什么爪子挠着一样。这一刻,靠在时臻的背上,他的气息就萦绕在我身边,我突然生出一股股强烈无比的冲动,我想要说出来,我想跟时臻做。
说吧,说出来吧。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说出来的话,他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去正视这个问题。他会以为已经过了我这一关,然后心安理得得跟大哥在一起,而我永远只能在一旁当个旁观者,然后以后几十年光阴,时臻会只跟时溪一起度过。
那么长的时间啊,我好羡慕,不甘,妒忌。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时臻选择的是其他人,而不是跟我一样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大哥,那么我的羡慕不甘妒忌不会来得这么浓重,不会让我不管不顾地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二哥,我也想要跟你做。”
时臻停了一下,他似乎是反应了一下我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又开始走,我在他背上忐忑不安。
好一会儿,时臻应该是想明白了,但他没有把我丢下,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开口吐出极轻但极坚定的两个字:“不行。”
我一怔,没有料到他拒绝得这么坚定,我反问他:“那为什么时溪可以?”
我自以为问得刁钻,他要是回答因为他爱时溪,那我就可以顺势反问难道不爱我吗?随他怎么狡辩对我跟时溪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只要可以有来有往地拉扯,我就会有耍赖提要求的空间。
我不无得意的想。
但时臻只是说:“那是你大哥,你不应该直接叫名字,不礼貌。”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过了一会儿,我没有再说什么,时臻也装作不知道肩膀上的湿润是从何而来。公事公办地问我住哪里,我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辨认出了回家的路线,指给他看。
回到宿舍后我就从他背上下来了,我趴到沙发上,把脸埋在抱枕里。
宿舍很小,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时臻看了看,去衣柜里给我收拾衣服。一边收拾一边说着什么,反常地多话。像是问我平时吃什么,要加班吗,第一次在外面住习不习惯之类的。
我没有回答他,安静地趴着。我希望时臻不要理我,就像以前一样,但时臻喋喋不休,不给我这份清净。收拾完东西后走过来让我去洗澡,看我没有动作,他踢了踢沙发。
“你他妈,的!......呜。”
我终于忍受不住,然而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哭腔泄露得一清二楚。我索性也不管不顾了,坐起来嚎啕大哭,把所有不甘难过愤怒妒忌都哭出来,边哭边骂:“你他妈的,时臻,滚。我才,不,不稀罕你!滚啊。”
时臻不说话了,我却像是打开了话闸子,从说出第一句话开始,我没有办法去细想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我也无法对自己说“你个大男人哭个几把”。因为对我来说在时臻面前丢脸不算什么,我可以在他面前做所有不雅粗俗的举动,因为在我的家人面前,我永远是最自在的。
我的情绪开了一个口子,这几年埋在心底的害怕克制念想便一股脑冲了出来。我已经不知道我是在骂人,还是仅仅在发泄,或许是后者偏多。
时臻一直没有说话,我后来就不哭了,擦完脸后我靠在沙发上,宿舍一下子安静下来。静下来后,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点点微妙的尴尬,我不太想面对时臻,就躺在沙发上装睡,装着装着困劲上来,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我抱了起来,身边有温暖的热源靠近,就像是我七岁那年第一次睡在二哥房里时感受到的温暖。我似梦似醒,有什么在抚摸我的头发,我的脸,然后我听见一声极轻的“睡吧”。
我困倦极了,再没听到什么,沉沉睡去。
虽然摔了一跤,不过我从小调皮到大,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小磕小碰而已。
这一觉我睡得很香,是这阵子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不过没有睡多久,因为时臻买了车票,我们今晚得赶回去。毕竟是除夕夜,一家人得齐齐整整。
好在今天虽然是除夕,不过从这里回家的车票不算难买,因为不是热门路线。
我被他叫醒,醒来一看,时臻已经把行李整理好了,宿舍也收拾干净了。
我挠挠头,有点受宠若惊。
时臻说:“走吧,回家再吃晚饭。”
回到家时,时溪正在做晚饭,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时溪瘦了些,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
他看到我倒是很开心,故意一本正经地挪揄我:“小公主舍得回家了?”
小公主是我小时候自己给自己取的昵称,那时候爸妈还在,我看电视里大家都很疼爱最小的那位,便巴巴跑到他们跟前,说我也是最小的,二哥为什么不疼我。
爸妈时溪都笑,还帮着问,对啊,时臻,你怎么不疼时艾。
时臻原本不愿理我,见状看了看电视,说,那是小公主,你又不是小公主。
我为了让时臻疼我,也是脸都不要了——大言不惭地说谁说我不是小公主了,我就是小公主。
他们都笑,后来爸妈去世了,时溪跟时臻就没再拿这个笑过我了。现在时溪又提出来,我只能微笑——自己给自己取的昵称,跪着也要应。
我突然想起与时溪上次见面时是在酒店里,他压着我狂/操了一顿,顿时左右张望不知看哪里好。时溪见状便说:“看什么呢?别想着偷懒了,过来帮忙。”
我于是便去厨房帮他打下手。
我爸妈他们当年因为家里人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也是很有个性,直接就私奔了,离开故土来到这里。所以我们并没有其他亲戚,这么多年过年也都只是我们三兄弟一起过。
虽然人少,但是每年时溪都会做很多菜,一大桌满满当当。家里暖黄灯光照下来,伴随着春晚的节目声,还挺温馨热闹。
今年时溪依旧准备了很多菜,我看了看,帮他择菜。时臻回来后就去洗澡了,厨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溪在我身旁切肉。我比他高一点点,择好菜后我放到他砧板前面,余光突然看到时溪头发里白光一闪,我吃了一惊,说:“大哥!你都有白发啦?你老了吗?”
时溪楞了一下,黯淡从他眼里一闪而过,随后笑着说:“是啊,老啦,我都30岁啦。”
我心一酸,抱住他,说:“大哥才不老,你要是跟我去见我同学,他们肯定以为你才是我弟。”
时溪好气又好笑,推开我,在我头发上一顿狂揉,说:“占你哥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