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养成计划(142)
这种时候,他觉得很难受,那天几乎被萧蘅拒之门外的尴尬和烦躁萦绕不去,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形象变成了自己从来没料到的样子:他追着别人问,你怎么了,却只能得到敷衍的回答,如果这个人不是萧蘅,他可能早就拍拍屁股走了。
他走不了,因为这个人萧蘅。照顾他,关心他,还答应了要给他做生日蛋糕的萧蘅。他像藤蔓一样把顾昭雨缠住了,顾昭雨已经完全陷进了这段感情里。即使他最近有点怪,但顾昭雨却一点都不愿意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他。
他完全摸不透萧蘅的心思了。
事情爆发在七月二十号的下午,那天是个周六。顾昭雨和萧蘅窝在家里,研究蛋糕的做法。
萧蘅买了很多器具,几乎每天都有快递寄到家里来,顾昭雨一开始还特别兴奋地跟着拆快递,后来就懒得看了。他唯一觉得好笑的是,原来萧蘅不会烤蛋糕啊。
“你不会你还说要做。”他笑话萧蘅,那时候萧蘅的行迹还没有那么古怪,他一边看烘焙教程一边很认真地说:“学不就好了吗。”
这是另一个顾昭雨完全理解不了的地方,有关他去了哪里,每天都在思虑什么,他闭口不谈,追问得狠了,他就敷衍了事,但学习做这个生日蛋糕,他却认真得不得了,仿佛在干一件多郑重的大事。
那天他们俩一起研究草莓蛋糕的做法,不知怎么就开始玩奶油,玩得满身都是——顾昭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决定自己洗衣服。
两件上衣是不够洗洗衣机转一次的,所以他开始翻箱倒柜,到处搜罗衣服。
萧蘅还在认真学做裱花,他做得很细致,奶油渐渐地开始能够凝成他想要的形状来。
事情的崩塌,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在那一刻之前,他们是一对似乎遇到了瓶颈、却仍旧相爱的情侣,在那一刻之后,一切假象不复存在。
“萧蘅。”顾昭雨在客厅里说,“你过来。”
萧蘅仿佛产生了某种心灵感应一般,他放下手里的工具,却迟迟不愿意动弹。
他不来,甚至绝望地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但顾昭雨却还在催他,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冰冷。
他走出去,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平静和迷茫。顾昭雨站在沙发边上,背对着他。
沙发上扔着一样东西,几分钟以前,顾昭雨把手伸到沙发坐垫的缝隙间,把掖在里头的东西扯了出来。
那是一件……女士内衣。
顾昭雨仿佛被烫了手一样,把它甩到了沙发上。
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同时迸溅出无数条念头,沙发是新的,不存在上一任主人留下这一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定有合理的解释,想啊!
他绝望地督促自己去找出合理的解释,但他的脑子凝固了一样,只是不停地闪现着几个破碎的记忆片段,安思宁的微博里出现的胖猫,楼上女孩的微信,萧蘅冷淡的、有距离感的反应。
他越是不想继续想下去,就越是无法再忽视这种可能性,那就是,在他任性地要求分开作为“惩罚”的那段时间里,萧蘅已经有了别的选择。
最后他放弃了,他不想去思考了,他让萧蘅过来,希望萧蘅能解释清楚。
一定有,一定有某种合乎逻辑的解释,比“萧蘅喜欢别人了”更合理的解释。他沉默着,等待着萧蘅去给他这个解释,不管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只要他给出来,顾昭雨觉得自己就会全盘接受。
萧蘅只是站在他身后,任由空气凝固,一言不发。
“萧蘅。”顾昭雨深吸了一口气,“你要不要……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或者单纯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怕给个自欺欺人的理由都行。但他转过身,萧蘅只是沉默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像是认罪,又像是早就预见到了结局,萧蘅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在话语出口前,就重新闭上了嘴。
人在遭受打击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承认,悲痛反而是之后的事情。顾昭雨在那个时候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他只是想,搞错了吧,哪里有问题吧?
他觉得不对劲,可以他所了解的信息,他无法把整件事穿起来,成为一个闭合的环。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萧蘅,等着萧蘅给他解释,可萧蘅什么也不说。
“说话啊。”顾昭雨轻声说,他甚至努力笑了一下,“萧蘅,你说话啊。”
萧蘅低下头,不去看他。顾昭雨感到自己脸上仿佛被抽了一巴掌,他忽然醒了过来,过去的两个星期他就像是抽离了出去,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权,这一刻,这一个巴掌兜头打下来,让他回魂了。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转身就走。他的动作刺激到了萧蘅,几乎是本能反应的,萧蘅回过神来,扑过来要拉他。
“不,别走。”他喃喃道,“哥,你别走……”
就好像他也知道了,顾昭雨这次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也不会再回到他生命里了。被他压制和控制的回忆涌上心头,顾昭雨怒从心起,一把推开他。
他们俩相顾无言,半晌,顾昭雨低声扔下一句“……我要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着离开了这间公寓。
萧蘅站在原地,没有再试图去挽留和争辩。他的头低垂着,带着一种早已知悉命运的无力。
他连挣扎也没有,任由绝望的波涛吞没了自己。
第一百一十八章
顾昭雨穿过顾影后的客厅,神色疲惫而灰败。
他很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灵魂已经趋近崩溃,却要维持住风度的,精神上的疲惫——他维持这种疲惫,可能已经有二十年了,但直到今天,才终于逼近了临界点。
他感觉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
完美的、大度的、全能周到的他,即使在遭受重创的时候也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意,这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他也想要示弱,但这世上的人们只愿意看到他光鲜亮丽,没有人愿意看到他悲伤软弱。
他把自己丢进床上,用被子慢慢地把自己卷成一团。
他太累了,不只是外表,连他的心都是全副武装的,悲伤一时漫不过他的铜墙铁壁,他只是觉得心里头空空的。
我和萧蘅完了,是吗?他想流泪,却找不到泪水的来源,他要强得太久,无法习惯这个自己——软弱的、痛苦的、手足无措的自己。
他痛恨这种自己,可就连痛恨的力气也找不到。他只是觉得很茫然,好像心丢了一半,忘在别的地方了。他得先把心找回来,才能有功夫去难过和悲伤,可他把心放哪了呢?
他陷在床铺里,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啊,在萧蘅那儿。
不光是心,还有心里满满的喜欢和依赖,从来也没有过的天真和轻信,全都留在萧蘅那儿了。他自己什么都没剩下。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同时有好几个声音在说话,在咆哮,在尖叫和哭喊,有的在说:“他怎么能?”,有的在说“也许我应该让他把话说完”,也有的在自责“是我错了吗?”……它们一齐放声,搅得他太阳穴一涨一涨得疼。他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现在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只能在他眼前不停地闪现:
萧蘅隔着氤氲的热气和他遥遥相望的脸;他湿漉漉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唇;他推着超市的手推车安静地看着顾昭雨;他躺在病床上,看起来脆弱又渺小;他站在昏暗的走廊里,风尘仆仆地来和去只为看顾昭雨一眼;他伏在顾昭雨身上,语气阴冷恶劣:“你试试你还能不能和别人做?”……
即使闭上眼睛也没有用,那么多的萧蘅,一个接一个的,无比鲜活地在他眼前出现又消失,顾昭雨的眼眶酸了,像是有眼泪涌了出来。
——你他妈的给我憋回去!他脑海里有个声音大声说道,哭哭啼啼的,什么样子!
就连在这种时候,他那根筋居然还绷得紧紧的,一点都不肯松懈。顾昭雨睁开眼睛,感觉眼眶里的液体慢慢地在蒸发和干涸,他再度闭上了眼。
不要想了,不要想就好了。
不去想那些事,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好了……
他合上眼,连衣服也没换,意识朝着逃避的深渊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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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雨的关门声已经消失了五分钟,屋子里的一切都仿佛安静了下来,萧蘅才动了一动。
他开始机械地整理房间,好像整理房间能延缓他去思考一样——只要不去想,就可以假装事情没有发生,顾昭雨其实还在厨房里,在等着他一起烤蛋糕。
他把房间重新收拾整齐,脏掉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扣好,那件作为“罪证”的内衣被他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他又回到厨房,把不需要的原材料打包放进冰箱,器皿都洗干净。料理台上摆着一排歪歪扭扭的纸杯蛋糕,裱花做的特别丑的就是顾昭雨的作品——他说是要帮忙,其实是添乱还差不多,做着做着就变成了拿裱花枪玩耍,还把奶油抹到萧蘅脸上。
萧蘅低头看着那些杯子蛋糕,慢慢地、慢慢地笑起来。他拿起一个丑丑的杯子蛋糕,咬了一口。
太甜了,甜的喉咙眼儿发苦。但他还是麻木地笑着,一眨眼,滚烫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顾影后说,这样做,你们还可以做朋友,因为顾昭雨就是喜欢假装大度。
也许她错了,萧蘅也错了,他们都低估了感情在顾昭雨心里的分量,他离开时的神情让萧蘅意识到,他已经彻底失去顾昭雨了。
仔细一想倒也合乎逻辑,不是吗?嘴上说着“你喜欢别人就跟我说”,其实呢,其实他在意得不得了,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的退回“朋友”的位置的,顾昭雨就是这样的人。萧蘅渴望他表露出的在意,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境下看到了。
他是在意的,而且在意得不得了——所以他们才彻底完了。等顾昭雨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他会感到遭到背叛的愤怒,他会恨上萧蘅,有多在意过,就有多恨。正是因为很清楚这点,萧蘅才一直在拖延,直到他意识到,无论他怎么选,结果都只能有一个。
他把房间收拾整齐,想起顾昭雨笑话他“强迫症”,他还说过如果一个房子完全按照萧蘅的心意打理,就会跟死人的墓室差不多……
他又闭上了眼睛。其实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很短,完全没到填满他所有回忆的程度,但为什么他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起顾昭雨呢?
他慢慢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甚至找不到一个能够不去想起顾昭雨的地方。
他该去哪呢,该做什么呢?他就那么行尸走肉般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理智终于回笼了,并且提醒他,他的事情还没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