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北下南(128)

　　这药膏让他的效果挺好，连背上的痛感都少了许多，接着许轻舟放松了身体，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道：“妈，现在几点了啊？”
　　“马上六点了，”范文苑解释，“你当时突然晕了过去，把我们吓了一跳，你爸和我连忙请了假带你去医院，医生开了点药就回来了，还好没什么事，差点吓死我们了。”
　　“你妈都快哭晕过去了，你这孩儿，怎么……”
　　“老许，别说了。”范文苑急忙开口打断。
　　闻言，他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得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满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路灯映射出来的光，充满了魅惑的美感。
　　许轻舟到C市天还没亮，他不想大清早打扰自家爸妈休息，在外面开了个旅馆，踩着时间，一直等到许家夫妻俩要出门去学校，这才回家的。
　　他到家的时候，是早上七点，现在快到晚上七点了，差不多睡了十二个小时，难怪他觉得四肢乏力，头晕眼花的。
　　范文苑给许轻舟涂了药，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轻吹着，好似这样能让自己儿子好受点。
　　看到许轻舟背上红色隐约有点破皮的伤痕，范老师眼睛一红，鼻子一酸，低着头又小声抽泣起来，“爸下手怎么这么狠啊，你看把儿子打的。”
　　许轻舟听到哭声，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范老师，笑了笑，轻声道：“妈，你别哭啊。”
　　“就是就是，范老师你在小舟面前哭什么，这不是让他难受吗。”许慎行想安慰，却适得其反。
　　果不其然，范文苑转头瞪了他几眼，怒气冲冲道：“我心疼我儿子不行吗，合着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
　　许老师被一句话怼了回来，张了张嘴，干脆不说了，懒得和小女人计较。
　　许轻舟在旁边看着自家父母，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儿子，你一向听话，从来不让我们操心，我和你爸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给你的关心太少了，你有没有恨过我们。”范文苑摸着许轻舟的头发，语气中满是自责。
　　自己儿子从小就听话懂事，久而久之，她和许老师就忽视了儿子的感受，将关心疼爱给了无数个别人家的孩子，独独忘记自己儿子这正是需要母爱，需要父爱的时候。
　　这一刻，范文苑心中感概万千，她想着，要是自己能多关心许轻舟一点，那今天这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许轻舟却出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妈，我从来没怪过你和爸，你们和爷爷，一直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当你们儿子，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我没有成为一个好儿子。”
　　“不是的，”范文苑流下眼泪，“我的小舟，一直都很好，你一直都是爸妈的骄傲。”
　　人非草木，许轻舟也不是冷血之人，听着范文苑的一番话，心中顿时酸涩难受，眼眶红红的湿润起来，喉咙处像是有异物感堵塞，十分难受。
　　他的委屈不安，自责迷茫，只有在父母面前才能够直白清晰的体现出来。
　　许慎行看着他们母子俩红着眼眶，也感觉鼻子酸酸的，却强撑着没让自己哭出来，而是偏过头，偷偷用拇指抹掉眼角的泪花，才轻声问道：“你，你和那个男生是怎么回事。”
　　许轻舟抬起头，看向自己父亲，语气执拗而又坚定的说：“我喜欢他，就像你喜欢老妈那样的喜欢。”
　　虽说已经知道了，但是夫妻俩一下之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无论怎么想，也不能将自己儿子和这种事情联系到一起。
　　范文苑斟酌了一下语句，小心翼翼的问：“小舟，你告诉妈，那个男生怎么样？”
　　“他很好，非常好。”许轻舟笑着回答，笑容里满是许家夫妻俩没有见过的幸福和快乐。
　　“那要是爸妈坚持不让你们在一起，你会如何？”许慎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平静的问。
　　“不会如何，”许轻舟想了想，确定的回答，“我还是会按照你们的要求，结婚生子，家庭美满，努力做到你们要求我做到的事，嗯，这样想想，好像我也不会做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笑意，轻轻柔柔，好似许慎行问的并不是一个事关他和顾尧的大事，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很是随意，很是无谓。
　　但是他们俩知道，自己儿子话中的一切，只是站在一个儿子的角度，他会为了自己父母，努力的将自己变成他们需要的样子，从始至终，都不是站在许轻舟的角度，但是，已经不是许轻舟的许轻舟，还是一个完整的许轻舟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包括许轻舟自己。
　　这个答案，让许慎行最后一点希望之火也没了，明明是他提出的问题，许轻舟却把选择交回到自己手上，是需要一个叫许轻舟的“儿子”，还是需要一个有着自我思想的许轻舟。
　　最终，他扶着额头，叹了叹气，对范文苑说：“我们先出去吧，让小舟休息一下。”
　　后者点点头，没有反对。
　　一直到门口时，许慎行才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像是做出了决定，无奈道：“你不喜欢人家姑娘还把人家娶回来，这不是造孽吗，净胡说八道。”
　　说完，拉着范文苑就关门出去了。
　　许轻舟听着这话，眼睛亮了亮。
　　许老师脾气不好，在学校里是出了名了凶，一辈子兢兢业业，从来没做错过什么事，也见不得别人做错什么事，对待自己儿子，虽说心疼，却碍于面子，从未像范老师一般，直接表达出来。
　　他像一座大山，用自己的臂膀，为这个家遮风挡雨，把一切凶险屏蔽在外，不让自己家人受到一点伤害。
　　严肃认真了几十年，就连服软也带着一股子个人风格，让人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好笑。
　　许轻舟趴在枕头上，脸上带着笑意，无不感谢自己姓许，感谢自己父母叫许慎行和范文苑。
　　今天的一切，许轻舟葱在草原上就想好了，他是下定了决心，一点没有打算退缩，便想着想把这事说出来，接着慢慢来，总有一天能让许爷爷接受这件事，等家里三人开始能够不这么排斥，再把顾尧带过来，让自己亲人见见。
　　这个安排的很好，有条不紊，有理可依，很是让许轻舟满意。
　　一切都按着他想的步骤进行，却没想到，里面突然多了一个意外因素。
　　当许轻舟睡了一觉，第二天一睁眼，就在自己房间看到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顾尧，当时第一时间，许轻舟觉得自己还没睡醒，眨了眨眼，谁知道那人也跟着眨了眨眼。
　　等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时，他这才确定眼前这人，不是因为自己思念成疾出现的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的顾尧，随后愣了愣，张嘴出声：“顾……”
　　才吐出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舟儿，你怎么突然请假了呢，我们担心的不得了，刚好我堂姐结婚，我来C市送亲，就来看看你，你咋了啊？”
　　许轻舟看着他，一脸懵逼，完全不懂现在是什么剧情展开。
　　恰好这时范文苑走了进来，替他解决了疑惑，“小舟的你醒了，你室友来找你，你快起来洗漱，带着人家方祺过来吃早餐。”
　　三言两句，就让许轻舟明白了这演的是什么剧情，顿时哭笑不得，但还是没忍心拆顾尧台，有气无力道：“妈，没事，方，方祺就是顺路来C市，听见我请假了，过来看看，你先出去忙，我马上就起来。”
　　范文苑点点头，随即转身出去，本来打算把门替他们关上，想想还是没关，只是虚掩上。
　　等到范老师出去了，许轻舟才压低了声音不悦道：“顾尧，你来干嘛？”
　　顾尧坐在床边，手指在许轻舟赤裸的背上滑动，许才子没有穿衣服，背上的伤痕清晰的印在顾尧眼中，让他心头泛起阵阵酸水，心疼自己男朋友心疼的快要疯了。
　　这种手指再背上滑动的酥麻感，伴随着伤痕火辣辣的刺痛，很是奇怪，让许轻舟有点尴尬。
　　他当初看到顾尧那身已经淡化的伤痕，都觉得心疼的无法呼吸，顾尧现在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许轻舟从他轻柔的抚摸中，都能感觉到顾尧的难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清了清了嗓子，刚打算说点什么，就听见顾尧开口了。
　　“这要是留痕迹了，咱们以后用后入多没美感啊。”
　　这话说完，气的许轻舟忍不住踹了顾尧一脚，谁料牵扯到背上的伤，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眼前一黑。
　　顾尧这时候急了，急忙蹲下察看，心疼道：“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一会儿动到背上的伤了。”
　　等到疼痛感过去了，许轻舟又才把刚刚话重新问了一遍：“你还没说你来干嘛的？”
　　“你把我嫖了就跑，我来收嫖资啊。”
　　许轻舟瞪了他几眼，心虚的往门边看了看，生怕顾尧说的这些不要脸的话，被范老师听到。
　　瞧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顾尧乐了，戳了戳许轻舟的腰窝，贱兮兮道：“你放心，我看到咱妈去厨房了，她听不见的。”
　　许才子被这人不要脸打败了，抬手用手背挥开，没好气的说：“你跑来干嘛，我不是让方祺给你说，让你等我，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吗。”
　　“……”
　　“怎么了？”许轻舟察觉到了不对劲。
　　“方祺说，你让我不要等你了。”
　　“……”
　　一时之间，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骂道，操／你爸爸的方祺！
　　许轻舟算是明白了，哭笑不得说：“你是不是傻逼，他说啥你信啥，你还屁颠屁颠跑过来找我兴师问罪吗？”
　　“不是，”顾尧收了笑容，脸上的表情正经严肃，“我不信，所以我才来找你，我来接我男朋友。”
　　顾尧这人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抚平一切的难过和不悦，许轻舟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莫名明白了那些陷入爱情中无法自拔的人，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有时候，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开始期待与他一起的未来。
　　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许轻舟觉得自己开始多愁善感起来，鼻子有点酸酸的，他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道：“还好我爷爷不在，要不然非得打死你。”
　　“有你在，你才不会让你爷爷把我打死的。”
　　许轻舟翻了个白眼，张嘴打算怼回去，就听到客厅传来了范文苑的声音：“小舟，快起来，喊你同学出来吃饭。”
　　无法许轻舟只能把还没说出来的话吞进肚子里，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享受着一旁顾尧的五星级服务。
　　十多分钟后，三人才收拾整理好，坐在了许家的饭桌上。
　　许老爷子最近对这事很气愤，在家里都没怎么和许轻舟说过话，因此今天一大早，许慎行就带着自家老爹就出参加一个文学讲座，说是让他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