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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孤鹰坠落(30)

作者:初禾 时间:2019-06-20 10:10:17 标签:虐恋 架空都市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急,连衣服都没有换,作战服上满是血污,脸上已经辨不出本来的肤色。
  和乔瑟一比,自己这副模样简直是倒人胃口。
  这日以后,他像是拧开了某个开关,几乎每天晚上,都一边想着柏先生一边与自己的欲丨念较劲,明知这有违自己的身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戒断。
  十八岁的生日,在一队基地度过。几日后,楚臻将他派到柏先生身边,执行一次护卫任务。
  长达半月的朝夕相伴令他再难控制自己,任务结束的当晚,其他队员都已离去,他却执拗地不肯走,将尊严与战衣一同脱下,求柏先生满足自己一个愿望。
  成年的生日愿望。
  柏先生走近,眼眸像烈火焚尽的深渊。
  他几乎被吸进那深渊里,轻声祷告:“柏先生,您答应我好不好?”
  那个夜晚被疼痛与眼泪浇灌。
  他早已承受过数不胜数的痛,以为疼痛已经无法折磨自己分毫。
  可被柏先生占有时,他才明白,世界上还有一种痛,是他这一生都无力抗拒的、甘心沉溺的。
  那是柏先生给予的,甜美至极的痛。
  他成了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既是“孤鹰”最锋利的刀,又与柏先生有过肌肤之亲。他和柏先生的所有情人都不同,不受宠爱,不被怜惜,身上堆砌着大大小小的伤,与“美人”二字相差甚远。
  但那些美人只是偶尔被叫到落雀山庄,而他在落雀山庄拥有一栋别墅。
  他也是唯一一个被获准在柏先生的卧室留宿的床伴。
  他一边满足着,一边又嫉妒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身体里反复撕扯,时常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可笑的怪物。
  后来,这个“预感”竟然成真了。
  改造的后遗症渐次显现,他真的成了怪物——一个能够怀孕生子的怪物。
  十四年往事如烟,一缕一缕在眼前飘过,带着异国战场的烈焰与冰天雪地的清寒,还有书房那一拢灯光的温柔。
  秦轩文的眼泪早已决堤,身体颤抖得好似下一秒就将倒下。
  从他眼中涌出的光尽是绝望与慌张,夹杂着卑微的祈求。
  “柏先生,您不要我了吗?”
  字字泣血,像是从血肉里、从心脏里、从灵魂里剖出。
  我的命是您给的,我为了您而存在。
  这副被残忍剧痛打磨的身躯只供您驱驰。
  您却不要我了。
  那我……又该去哪里呢?
  柏云孤步步靠近,抬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
  他已经失控,孩子一般喃喃重复:“柏先生,您不要我了吗?”
  好似过了很久,柏云孤冷淡地笑了一声,反问:“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第三十章   作别黑暗
  秦轩文抬起手臂,想要将眼泪通通擦掉,好在清晰的视野里再看一眼柏先生。
  可泪水竟然越擦越多,眼睛已经被揉得胀痛,眼前仍是一片模糊。
  他想过为柏先生而死,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被赶走。他已经没有办法稳稳地控制住情绪,可腹中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却悄无声息地支撑着他,令他不至于当场崩溃。
  “我……我……”他在泪眼中凝视柏先生,喉咙紧得发痛,发出的尽是破碎的低喃。
  柏云孤仍是平静的,连声音都没有一丝起丨伏,“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嗡——”
  他周身的血液仿佛不再流动,视线也就此僵在一处。小时候的光景好像将现实敲成了碎片,擦着锋利的边缘,鲜血淋淋地出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药啊?好苦!”他捧着药碗,只尝了一口,鼻子眼睛就皱到了一处。
  “你一到秋冬就生病,医生说你身体不好。”柏小少爷说:“这是调理身体的药。”
  “可是好苦。”他小心地耍赖:“阿崽不想喝。”
  “良药苦口。”柏小少爷认真地问:“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他抬起头,与柏小少爷视线相接。
  柏小少爷皱了皱眉,重复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我听!”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胸膛一挺,“我听您的话!我这就喝!”
  柏小少爷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阿崽乖。”
  他一口气将汤药喝了下去,被苦得直吐舌头。这时,右手却被抬了起来,柏小少爷在他手心里放了一颗用透明糖纸包起来的糖。
  甜味在嘴里散开,几乎是顷刻间就将药的苦味驱散了。
  儿时的记忆在脑海里生了根,破土而出时却那么痛,开枝散叶竟如抽筋扒皮。
  他嘴角颤抖,听见自己轻声说:“我听,我听……”
  耳边,似乎传来柏先生的呼吸。
  他用尽仅剩的力,长长吸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柏先生,“我听您的话。”
  柏云孤笑了,笑得很轻,近似无情,而后再也不看他,转身对单於蜚道:“你们可以走了。”
  “柏先生!”他仍是站在原地,话一出口,眼泪就已滂沱。
  “嗯?”柏云孤微笑着将刚使用过的步枪拿起来,姿态潇洒,全然不像正在进行一场告别。
  “我以后……”他嗓音颤抖得厉害,“我以后还能回……”
  “那得看小单的意思。”柏云孤打断,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愿赌服输,你现在是小单的人了,有什么问题,应该去问小单。”
  单於蜚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这场对话。
  他木然地点点头,转身,向射击馆大门迈出一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柏云孤,再迈出一步,又回头……
  一段短短的路,于他而言却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他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如此,就不用离开柏先生。
  哪怕只是一步一回头地望着,他也不想真的走出这扇门。
  好似一旦走出去,就再也无法回头,过去的一切将被一笔勾销。
  可是再不愿意,路也走到了最后一步。
  他站在门边,外面的光芒倾泻在他身上。他的胸腔满溢着巨大的悲哀,似要将他整个人撑破。
  “柏先生。”他轻轻道:“我走了。”
  柏云孤笑着点头,“嗯。”
  他的手指紧紧抠着门框,身后的灿阳照得他背脊发热,可是前面的胸膛却冰冷得像是坠入了深渊地狱。
  “走吧。”单於蜚终是开了口。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射击馆外的空坝上,他随着单於蜚走了过去。有人为他拉开后座的门,车门关上之前,他最后看了射击馆一眼。
  已经看不到射击馆里的柏先生了。
  商务车缓缓驶离,射击馆里传来枪声,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烙在他心上,那些射丨出的子弹,将他的心脏轰得千疮百孔。
  他的眼泪不再流淌,视野终于清晰起来。山庄里限速,车行驶得很慢。他双眼发直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喉中渐渐浮现一丝甜腥。
  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车边掠过,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白孔雀站在观赏石上,抻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小白,小白……”他也看着白孔雀,喃喃自语。
  车越行越远,白孔雀渐渐变小,他挥了挥手,以作“再见”。
  白孔雀展翅,在车后紧紧跟随,边飞边鸣叫。
  登时,山庄雀鸣一片。
  他右手成拳,用力地抵在眉心。
  白孔雀一直跟到了山庄门口,然后抖开尾羽,开屏向他道别。
  车已经彻底离开了山庄,远远望去,那只白孔雀就像一朵怒放的白花。
  秦轩文离开“孤鹰”的消息不久传到了一队基地。
  俞医生说什么也没想到,秦轩文去一趟落雀山庄,就被柏先生作为赌注“输”给了外人。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楚臻匆忙赶回,又急又怒,“我得去找柏先生!”
  “找柏先生?”俞医生道:“将真相告诉柏先生吗?”
  楚臻浓眉重重一拧,一拳砸在桌上,“难不成就让轩文这样被送人?他还怀着孩子!”
  “你想过没有,如果轩文希望柏先生知道孩子的存在,那他在得知自己被送人之时,就会告诉柏先生真相。”俞医生道:“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就跟着那位单先生走了。”
  “他才二十岁!他想不了那么多事!”楚臻心痛自己的队员,“我看不下去!”
  “二十岁也成年了。”俞医生苦笑,“轩文不止一次跟我说——他从来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他心甘情愿,他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楚臻烦躁地走来走去,“他能个屁!”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和你一样,也想立即去找柏先生。”俞医生说:“但我一想再想,觉得应该尊重轩文。”
  “俞医生您……”
  “楚队,你听我说完。”俞医生尽量心平气和,“轩文不说,自然有他的考虑。而柏先生有没有什么考虑,我们谁都猜不到。这些年我为‘风柏’、‘孤鹰’效劳,最深的体会就是不要试图去猜测柏先生的意图。”
  楚臻显然是认同的,沉声道:“这倒是没错。”
  “事情发展到现在,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但是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俞医生说:“我们将轩文藏起来养胎的计划虽然被打乱了,但轩文被单先生带走的话,也算是暂时离开危险,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生育环境。”
  楚臻沉默片刻,“但这还得看单於蜚的态度。单於蜚为什么会要走轩文?我实在是想不通!”
  俞医生站起来,负手走到窗边,良久,才道:“你还记得许相楼吗?”
  “当然记得!”
  “单於蜚在这件事上帮过柏先生。”俞医生说:“我一直觉得,柏先生也许很信任单於蜚。这种信任与对属下的信任不同,怎么说,像是棋逢对手的信任。”
  楚臻直言道:“我不理解。”
  俞医生笑了笑,“我也不大理解。但我猜,轩文现在起码是没有危险的。至于生育……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去见他一面。”
  L国。
  直升机降落在草坪上,秦轩文扶着舱门跃下,落地时轻轻扶住小腹。
  从落雀山庄来到这里,途中换了三种交通工具,耗时却不过半日。
  太阳落山,将极富现代感的建筑照得金碧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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