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图斯(2)

　　直到跟随的人群渐渐散去，两人用了比平时整整多一倍的时间才来到老格林的家门口，随后亚伦伸手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叔，看模样应该就是亚伦描述中的老格林，“进来吧。”
　　杨揆跟在亚伦身后进去，他们先上楼看了看卧室，一个不算小的房间，床、衣柜等基本家具一应俱全，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然后房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淋浴，这是杨揆最满意的地方。
　　之后又下楼看了看厨房，“这里早午餐都比较简单，冰箱里有现成的面包火腿，你如果想吃别的就自己去超市买，只一件事，”老格林说着顿了一下，“每天的晚餐需要你来做，你会做饭吧？”
　　“没问题，我会做。”杨揆说道，这里的饮食也就那么回事，至少比中餐简单多了。
　　老格林满意的点点头，态度也不像刚开始那么生硬了。“你每周有五天时间得呆在农场，将近六百亩的甜菜地是你工作的主要内容，周末的时间可以自行安排。除了吃住，我每个月给你五百布里，如果你干得好，以后还可以再增加。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农场看看。”
　　“好的。”杨揆答应道，这都是之前说好的，他自然没有异议。
　　走前老格林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突然转身对杨揆说：“平时你可以带人过来，虽然我住在一楼，但还是希望你夜里小点声。”
　　杨揆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告诫弄了个大红脸，“格林大叔您放心，我不会带人来过夜的。”


第3章
　　老格林的农场在小镇郊外，大概走十五分钟就到了，农场除了种植经济作物，还养了一百头奶牛，不过杨揆只需要种好甜菜就行，他现在缺乏的是对各种农用机械的熟练操作。
　　因为亚伦还要去接他刚刚度假回来的未婚妻，就先离开了农场。两人说好中午在亚伦家吃饭，之后杨揆就可以把行李物品搬去老格林家了。
　　就这样度过了两天，杨揆已经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亚伦则跟随他父亲的脚步，也当起了泥瓦匠，不过现在还在学习阶段。
　　从旋耕机上跳下来，杨揆回到农场小屋，拿出早上做好的三明治，囫囵吐枣地吃掉两个，又喝了一些水，便解决了一顿午饭。
　　随后他又接到了亚伦的电话，对方邀他参加晚上在小镇酒吧为他举行的欢迎会。亚伦也知道，以杨揆的性格来说，他其实并不喜欢人多的热闹场合，所以欢迎会的参与者都是小镇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多个，均是对外来的杨揆充满好奇心的男男女女。
　　对于众人的善意，杨揆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虽然说是年轻人的聚会，但似乎连老格林都知道这件事，还特许杨揆下午提前下班，给他充足的时间回去准备。
　　杨揆回去之后先把晚饭做好，老格林最喜欢的熏猪肉和土豆泥，还有一些水煮豆子。然后才上楼洗了个澡，擦干头发的他对接下来要穿什么犯了难，按照亚伦的说法，这只是一个年轻人交朋友相互认识的聚会，不用穿得太正式，随意一些就好。
　　在因纽斯，杨揆也去过一次酒吧，那里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怎么愉快，所以他再没参加过那些聚会，因此对于群体性聚会，他其实是比较陌生的。
　　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杨揆最终套上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长裤，下巴处的胡须昨天刚剃过，他抓抓头发，完事。
　　晚上，亚伦敲开老格林的门，先是对着杨揆从上到下地打量了许久，直到对方不自在地往后退，“我这一身很奇怪？”杨揆不确定地问道。
　　亚伦随即摇摇头，“这很杨式风格。”
　　“……什么意思？”
　　“就是你总能用最简单的穿着让自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上好几岁，这个技能正是我梦寐以求的。”
　　杨揆抛给对方一个白眼，“我就当你这句话是褒奖吧。”
　　锁好门，两人一路走去了酒吧。路上，亚伦跟杨揆谈论着欢迎会上的人们，在说道某一个人时表情十分夸张：“你知道吗，艾德里安竟然也来了！”
　　“怎么，他不能来么？”杨揆疑惑地问。
　　“当然不是！在参加群体活动这方面，你俩倒是十分相似。”亚伦掰起指头数了数，“在我的记忆中，他参加聚会的次数不会超过我的两只手，我想想，这可是自我出生以来，他参加的第三次具有娱乐性质的聚会！”
　　“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杨揆简直对面前的人无语了，他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要记这么清楚。
　　“当然有，对方可是艾德里安。”亚伦昂着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杨揆笑了笑，这么说来倒也没错，谁让那人如此出众。
　　“啧啧，由此看来，他对你很有好感嘛，竟然为你而来。”亚伦目光如炬地看着他道：“杨，你的机会来了！”
　　杨揆闻言稍显慌张地给了对方一拳，“别胡说！”他看看四周，还好没有别人。
　　“哈哈哈，别怕，只是一个放松心情的小玩笑！”亚伦搂过他的肩，“今晚黛米也会来，她还贴心地给你准备了小礼物。”
　　黛米就是亚伦的未婚妻，上次在亚伦家吃饭的时候杨揆就已经认识了，对方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只有19岁，跟亚伦是青梅竹马，双方的父母本来就打算让黛米高中毕业后结婚。
　　之前杨揆还就此打趣过对方诱拐未成年人，毕竟19岁就结婚，说明他们至少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可惜这并不能对开放的西方人亚伦造成任何影响，他甚至就此反击杨揆，“你才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吧，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人直到二十五岁竟然还保有童贞！兄弟，你那儿没问题吧？”
　　回应他的是杨揆的奋力一脚，“你可以把它归为哲学范畴，因为这不是你能够理解的问题。”自此，每当亚伦谈这件事，他都会感叹一句，“这很哲学。”
　　小镇的酒吧不大，但依然有规整的分区，离门口很近的吧台，圆形的舞池，光线昏暗的沙发角落。酒吧里放着舒缓的爵士音乐，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一个坐在吧台的女孩在看到亚伦和杨揆的瞬间就挥起了手，“亚伦，这里！”
　　女孩穿着紧身吊带，牛仔短裤堪堪遮住臀部，露出雪白的大长腿，她先是好奇地盯着杨揆看，在跟对方目光相触的瞬间露出一个巨大的微笑，杨揆跟着亚伦坐到吧台，向这个热情的女孩回以微笑。
　　“真是一个腼腆的小帅哥，我要被你的笑容给融化了！”女孩夸张地捂着嘴。
　　“丽斯，我记得有跟你说过，杨不是你调情的适宜对象。”亚伦喝了一大口啤酒，“放弃吧，他不喜欢你这一款。”
　　杨揆尴尬地不知如何接话，看得出来亚伦和丽斯十分熟稔，只见丽斯撇了撇嘴，“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惹人厌，真不知道黛米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求婚。”
　　“自然是因为她爱我。”亚伦的嘴角都要翘上了天。
　　丽斯一副不想再跟他多说的表情，转而看向杨揆，“所以，你叫杨？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话说，你成年了吗？看起来比我还小的样子。”
　　杨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有么？他在因纽斯的时候并没有人说他显小，但有人说他可爱，虽然他十分不喜欢这个形容词。
　　大概在某些体型高大的西方人眼中，一米七四的杨揆确实很“可爱”？他倒是觉得这些人对可爱怕是有什么误解，或许这是他们对矮个子的一种善意称谓吧。


第4章
　　“我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杨揆说。
　　“噢！这不可能，你整整比我大了八岁！”丽斯诧异道，当然，杨揆比她更惊讶，他一直知道这边的人都比较早熟，说实话，对方看起来真不像未成年。
　　大概是杨揆的表情刺激到了丽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沮丧地自言自语：“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么？”
　　结果却换来了亚伦毫无顾忌地大笑，“哈哈哈，当然不是，杨有他自己永葆青春的秘密。”
　　“什么秘密？”
　　“东方人的主食是一种白色的稻米，长期食用可以延缓衰老。”亚伦一脸认真道。
　　没想到丽斯竟然真的相信了，她甚至开始打听在哪里可以买到大米，还好杨揆阻止了亚伦继续行骗，一笑一闹间，气氛也逐渐变得融洽起来。
　　这时候黛米也走了过来，原来丽斯是黛米的表妹，她们俩一起做了些焦糖饼干，算是送给杨揆的小礼物。
　　吧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发现原来杨揆是会说本地语的，于是更加踊跃地找机会向他提问。
　　这些问题奇奇怪怪，五花八门，什么他看起来像印度人，问他是否有印度血统，还有问他是否成年的，当然，问的最多的还是关于他来阿利图斯的原因，大家对他为什么来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镇感到十分好奇。
　　看着一众帅哥美女对自己投以真挚的目光，说实话杨揆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他耐心地回答着一个又一个问题，众人更是将他来小镇感受乡村依然风光的回答解读成了有钱的城里人来度假体验农村生活。
　　杨揆确定自己的表达和语法没有错误，他真的不知道众人从哪里得出自己是有钱人的结论，同时他还低头小声地问亚伦，自己真的看起来像印度人？
　　虽然他没有白种人那白出几个色度的肤色，但也不至于像印度人吧？他该庆幸没人说他像非洲人吗？
　　亚伦听了都要绷不住脸上的笑意了，“不要太过相信他们的话啦，这些伙计连首府都没去过，哪里知道印度在哪里，他们大概觉得印度和中国很近，以为都长一样吧，哈哈哈哈！”
　　听了亚伦的解释，杨揆才松了口气，又觉得这里人有那么点可爱。大家喝着酒，聊着天，众人的问题少了，杨揆也更加放松，他开始打量着周围，想着亚伦之前说过的，艾德里安也在这里。
　　他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对方，也许亚伦的消息并不准确，杨揆想着便转移了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周围的人群身上。
　　酒吧老板艾伯特暂时关停了音乐，接上话筒，众人早有预谋地起哄，想要让杨揆唱歌。
　　“来吧，杨！我们都想听你唱！”
　　“唱一首你的故乡之歌怎么样！”
　　“对，就用你家乡的语言，我们想知道中文是什么样的！”
　　杨揆盛情难却，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他似乎很久都没有面对过这么多人了，大家期待的目光让他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捏紧话筒，几个呼吸之后，他想到了要唱的歌，一个对他来说耳熟能详的曲调。
　　这首中文歌注定没有伴奏，杨揆只能清唱，鉴于他对自己的嗓音还有几分客观认识，并没有好听到犹如天籁，所以杨揆双手握着话筒，垂下眼看着光圈照射的地面，这样就可以避免跟他人的眼神接触，也避免可能的演唱失误所带来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