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守(197)
邢朗忽然抄起他腿弯,把他扔到床上。
魏恒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砸在了柔软的床铺里,眼前尚晕眩着,邢朗已经折腰压了下来。
他忙伸手挡在邢朗胸前,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道:“不行。”
邢朗压在他身体上方,双手撑在他耳侧,看到他刚才系上的衬衫扣子因过激的行动而再次撑开,腾出一手把他的衣襟拢在一起,却不把扣子系上,暗声道:“他们已经出门了。”
魏恒还是按住他的胸膛,好商好量的对他说:“不行,外面还有人,而且这是别人家里。”见他眼中热度只增不减,又补上一句:“我胳膊有伤,你忘了?”
仿佛为了验证他所言非虚,郑蔚澜在外面叫门:“我做好早饭了,你们吃不吃?”
说完又呼通呼通捶了几下门。
虽然门已经上锁了,但是魏恒还是怕他把门捶开,忙道:“别敲了,马上就出去。”
门外恢复安静。
“……你把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我。”
邢朗单手系上他的扣子,无精打采的垂着眼睛,酸溜溜道。
魏恒眼中含着笑,看了邢朗片刻,在邢朗直起腰正要从他身上下来时,忽然揪住邢朗的毛衣领子把邢朗拽下来,在他唇上重重的亲了一下,道:“待会儿我们出去开房。”
“……算了,你胳膊有伤。”
魏恒脸上静了静,忽然斜着唇角微微一笑,缓缓抬起右腿,膝盖在他胯|下来回磨蹭,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邢朗呼吸一窒,随即倒吸一口气,狠狠咬了咬牙,被激怒了似的又把刚才系好的扣子扯开,沉腰吻住魏恒的嘴唇。
郑蔚澜坐在餐厅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魏恒拉开卧室门从一楼东面的客房中走出来,边往这边走,边微低着头扎头发。邢朗走在他身后,迟了他两三步。
房子的主人果然如邢朗所说,已经出门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只有这些东西吗?”
魏恒走到餐厅,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盘烤好的面包,几个煮好的鸡蛋,还有一盒没开封的牛奶,即简陋又西式,完全不符合他的饮食习惯。唯一能吃的就是一只白瓷盘里盛着的两张刚摊出来的几张薄饼。
郑蔚澜道:“冰箱里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估计住在这儿的两个人都不爱做饭。我就找着一点面粉,只够摊两张饼子。”
邢朗在魏恒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瞄了一眼盘子里焦黄油香的薄面饼,眉毛微微一挑,不仅对郑蔚澜高看了一眼。
他很清楚魏恒不喜欢吃西式的早餐,正要给魏恒递饼子,就见郑蔚澜连盘端起放在魏恒面前,还关怀道:“你吃这个吧,趁热。”
魏恒正在剥鸡蛋壳,闻言只淡淡的往盘子里瞅了一眼,什么表示都没有。貌似对他的照拂已经习以为常。
邢朗眼角一抽,从眼角飞出一道冷光朝郑蔚澜斜刺过去,刚才因为几张饼子对郑蔚澜生出的几分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不满的就是郑蔚澜对魏恒的这种态度。
他和之前的和海棠,还有和海棠之前的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对女朋友接受异性善意的关怀都由内而外的表现的很理性,很大度,唯独到了魏恒这里,他承认他变得特别心窄,窄到一点都不像他自己。
体贴魏恒、关怀魏恒、照顾魏恒等等等等,这些都是他‘分内’的事,不需要旁人来帮他分担他的义务,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直以来秘密陪伴在魏恒身边的人。
邢朗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坐在斜对面,魏恒旁边的郑蔚澜,打心眼里吃不下饭。
魏恒不知道他心里正在打饥荒,静悄悄的剥了一个滚圆白嫩的鸡蛋,放在邢朗面前的碟子里,末了看到玉白色的蛋清上沾了芝麻粒儿大小的一块鸡蛋壳,又细心的把那块鸡蛋壳捏掉。
邢朗顿时好受多了,刚才心里堵的跟早高峰二环堵车似的,现在犹如一阵清风如窍,通体舒畅。
魏恒又拿起一个鸡蛋,接着剥鸡蛋壳,拨到中间用小指勾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无意间一抬眼,看到邢朗眼睛直勾勾,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他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和邢朗四目相对,用眼神和他交流了片刻。
他本以为邢朗有话跟他说,但是看着邢朗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邢朗的眼神有所变化,只孜孜不倦的朝自己递来温柔脉脉的眼风。
当着郑蔚澜,魏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默默的红了。他朝邢朗使眼色,让他好好吃饭,别腻腻歪歪的,但是邢朗看不到似的,一个劲儿盯着他猛瞧,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魏恒把手里鸡蛋放进盘子,忽然倾身向前,朝邢朗靠近,仰起头向邢朗的眼睛里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邢朗猛地眨了几下眼睛,仿佛被那阵风吹迷了,整个人有些飘飘然起来,又看着魏恒发了一会儿怔,像是被一阵妖风哄搓进了妖精的洞府。
魏恒只管低头笑,嘴唇紧抿着不肯笑出声,又拿起剥到一半的鸡蛋接着剥壳。
“醒了吗?”
魏恒笑着问。
邢朗捂着心口趴在餐桌上唉声叹气了一会儿,闷声道:“没醒。”
魏恒很快剥好了两个鸡蛋,放在盘子里,把盘子往中间一推,擦了擦手,单手拖着下颏,看着邢朗笑道:“那怎么办呢”
邢朗抬头看着他,下巴磕在桌面上,右手朝他伸过去,摊开手,掌心朝上。
魏恒低眸看着他右手掌心虎口位置一道发黄的枪茧,先垂着指尖从他的虎口顺着他掌心的纹路缓缓摸到生命线的尽头,来回划了好几圈,才合掌握住他的手。
邢朗看的真切,刚才魏恒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字,他本以为魏恒写的是他名字里的‘朗’字,但是魏恒写到月字旁的时候,指尖停了一瞬,本该直下的一划忽然向里折了一道,倒像个‘郎’。
邢朗坐直了,右手握住他的手,又拿左手盖住,生怕他跑了似的,看着他问:“什么郎?”
魏恒竖起右手挡着脸,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暗里使劲儿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邢朗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神热切的盯着他。
魏恒便稍稍转过头,避开他目光,只拿眼风瞄他,微微笑着,嘴唇一动一翕,微乎其微低不可闻的说了几个字。
魏恒说话了,但是没出声。邢朗辨认魏恒唇形,看出魏恒似乎在念他的名字,又觉得不对,他的姓发音时的唇形应该很平静,但是魏恒在念第一个字的时候却是唇角往后微微一拉,像是笑了一下。
邢朗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忽然,他恍然大悟。
魏恒第一个字念的不是‘邢’,而是‘情’,这两个字发音太像,只有微乎其微的差别,若不是他观察的太过细致,还当真会理解错误。
也就是说,魏恒刚才说的不是‘邢朗’,而是‘情郎’。
邢朗疯了似的在魏恒手背上用力亲了一下,松开魏恒的手,开怀大笑着站起身,在房子里乱看,边看边笑:“那两只猫呢?哟,在架子上啊,过来过来,叔叔喂你们吃饭!”
郑蔚澜瞠目结舌的看了看邢朗蹲在落地窗前喂猫的背影,问魏恒:“他怎么了?中邪了?”
魏恒低咳一声,淡淡道:“没事,可能是吃多了。”
吃完饭,魏恒回房换了一套衣服出来,看到邢朗还坐在地毯上喂猫,手里抓着一把猫粮,灰色狸花猫吃下去一点,他就添一点,小食盆儿始终冒尖满。
魏恒忙赶过去把食盆儿里的猫粮倒了一半出来,埋怨邢朗:“你想把它撑死?”
邢朗一脸喜色的摸了摸狸花猫脊背上一波三折的肥肉:“它能吃的很,还没吃跑呢。”说着勾了勾狸花猫下巴:“叔叔说的对不对?”
魏恒皱着眉,神色很复杂的看着邢朗,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道还好现在没别人,不然邢朗现在的模样被别人看去,实在丢人。
临出门时,邢朗穿好外套站在门口抖了抖衣领,和颜悦色的看着郑蔚澜,笑道:“那个……蔚澜兄,你留下看家,注意盯着网站,有消息就给我们打电话。”
郑蔚澜正在收拾餐厅的碗筷,一时不适应邢朗如此友好的态度,捧着一摞碗呆愣愣的冲邢朗点了点头。
邢朗又道:“你需要什么东西或者想吃什么,打电话告诉我,我帮你带……”
一语未完,站在门外的魏恒忍无可忍的揪住邢朗的领子把他拽出来,呼通一声关上了门。
世界尽头【32】
富阳路三街口至今还保留着银江市最后一部公共电话, 电话亭已经许久没有人使用了, 只偶尔作为流浪汉的暂时安家之所。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趋势,电话亭一直没有被拆除, 像曾经的历史遗迹一样强拉硬拽的跟随着城市的发展脚步。
电话亭设在一个已经废弃的地铁站入口, 因为地铁线路迁移, 此处的电话亭没有人流光顾,就一直荒凉到现在。
邢朗站在电话亭前打电话, 为了避人耳目, 把电话打到了大姐邢瑶的店里,此时临近年关, 是学校放寒假的时间, 恰好小妹也在店里帮忙。
邢佳瑞一接到邢朗的电话就开始哭, 怎么劝都劝不住,邢朗索性先把电话挂断,留她一个人在电话那头哭,掐着时间估摸着她哭的差不多了, 才把电话打回去。
小妹还是吭吭哧哧, 抽抽搭搭的。
邢朗叹了口气, 很无奈:“要不你再哭会儿?”
“别别别,你和大姐说吧。”
邢瑶把电话接过去,邢朗简单问了问家里的情况,
邢瑶道:“你刚走,陆明宇就到家里来了,简单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警察到家里搜过两三次, 不过我已经提前把爸妈送到老家了,他们还不知道。”
“谁带人去的?”
“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常和小放在一起的男警察。”
邢朗用手指扣着电话亭绿色漆皮上冻得坚硬的冰碴,低头沉吟了片刻,道:“他对你说什么没有?”
“关于你,他倒是没有多说,只说你这次问题比较严重,让我们配合他调查,知道你的消息及时告诉他。不过他问了好几次小放在哪里。”
“他在找秦放?”
大姐的口吻有些焦急:“是啊,我也联系不到他。”
邢朗道:“你不用担心秦放,他很安全。”
大姐应了一声,又道:“对了,海棠也到店里找过我一次。”
邢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一个破旧的雕塑前正在看街景的魏恒。
魏恒用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两缕没有扎起的头发贴在脸侧被公路上穿梭的车辆带起的寒风吹拂,只露出一双俊眉修眼,目光凝澹的看着街道上的车流和人群。
察觉到邢朗在看他,他微微回过头,和邢朗对视了一眼,随后就移开了目光。
“……她有事?”
“她也知道你的事,担心我着急上火,过来陪我聊聊天而已。”
“她帮了我大忙,有机会帮我谢谢她。”
他正在讲话,手腕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邢朗转过头,看到魏恒走到他身边,捏住他的衣服袖口,平静的目光略带了些凝重。
魏恒身后不到百米外的街道上,一辆巡逻车正徐徐开过来。
“你们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就这样。”
说完,邢朗挂断电话,抬起胳膊搂住魏恒的肩膀,沿着人行道走到马路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