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难抑(39)

　　司机开车很利落，几乎是顺着风就把林苏叶带到了他家的小区门口。
　　林苏叶一路上都没受什么颠簸，到家的时候直接就睡着了。
　　“小伙子，小伙子？”司机停在了路口出声叫他。
　　林苏叶一个激灵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道：“啊，不好意思师傅，我，我下车了。”
　　司机就道：“你小心点儿啊，别心不在焉。”
　　林苏叶道谢，下了车，冲司机挥了挥手，摸出手机，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林苏叶一直低着头看手机，所以他一直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忽然喊了他的名字，叫得还有些亲近，就像是他亲人朋友那样。
　　“苏叶，是苏叶吗？”
　　林苏叶诧异抬头，却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站在他的家门口，身后是一辆黑色的轿车，面带微笑，很是亲近地道：“我还以为我找错了地方，原来真的是这里……苏叶，书彤，回国了。”
　　林苏叶手一松，手机都从指间漏了下去。
　　“啪”地一声。
　　程如海的视线随着林苏叶的手机到了地上，林苏叶皱了皱眉才把手机捡起来。
　　他这手机手机壳还算坚固，手机也没坏，因为受到撞击便自动重启了。
　　林苏叶的指尖抚过手机壳上裂开的痕迹，心情出奇地平静：“对不起程叔叔，我和书彤分手了，回国之前……就分了。”
　　程如海的笑微微敛了一些，然后道：“我知道。”
　　林苏叶微微蹙眉，捏紧了手机。
　　“但是你为了书彤在国外受了那么多的考验，现在考验通过了，难道你就这样放弃吗？”
　　“考验通过？”林苏叶不由自嘲一笑，“我从来就没通过过你们的考验，真的通过你们考验的是罗长风。”
　　“罗长风他是同性恋。”
　　“那我大概是双性恋。”林苏叶平静地道，“我喜欢过同性。”
　　“……”程如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缓了一缓，才道，“至少你是双性恋。”
　　林苏叶忍不住笑了，带了点儿悲凉的讽刺：“罗长风他很可能也是双性恋，程叔叔，你说是不是？”
　　罗长风绝对是真的想娶程书彤，林苏叶在国外待了那许久，连真心假意都分不出来那就别混了。
　　只不过，罗长风那种人，就是人渣。
　　他男女通吃，既想娶他钟意的程书彤，又想和其他自己看上的人玩一玩。
　　他们这些人太现实了，从程如海到罗长风都是这么地现实，如若程书彤的家庭不是和罗长风家颇有关系的话，罗长风未必会和他在瑞士斗一年。
　　程如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中带了些悲悯的道：“苏叶，你不知道书彤她有多喜欢你，知道你回国以后，她一直闷闷不乐。我妹妹她告诉我书彤的状态以后，我和她妈妈都很担心。所以，我们就让她回国了。”
　　林苏叶摇头道：“书彤她接受不了我的过去。”
　　程如海肯定地道：“她接受得了。”
　　林苏叶道：“她接受不了。”他带了些坚定地看着程如海，道，“如果不是喜欢我，也许书彤的反应会激烈得更多。她只是因为过去的情意而忍着……”
　　程书彤接受不了他的过去，林苏叶并不怪她。程书彤没有恨他都是难得的，让她原谅他也是奢求——他本来在交往的时候没告诉过她，他以前喜欢过同性。
　　“她现在已经想开了。”
　　林苏叶的目光从程如海身后的车移到了他的身上，道：“我相信书彤会想开，不过那是以后了，也许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可能还会和我成为旧友……”但那绝对不可能是短期的，因为程书彤也喜欢他，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就不可能那么在意。
　　程如海忍不住摇头了，道：“你这孩子为什么那么倔？在瑞士的时候也那么倔。如果你当时不那么倔的话——”
　　“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倔地想靠自己让你们满意，你们知道我家的背景，就不会那么反对我和书彤了是不是？”
　　程如海眼中的尴尬一闪而过，显然不知道林苏叶竟是已有察觉的了。
　　“苏叶，我和书彤她妈不是嫌贫爱富，我们只是不想让女儿跟着别人受苦——如果你以后有孩子了，你就知道做父母的心情了。”
　　林苏叶道：“我只知道如果我有个女儿，女儿喜欢的人疑似是同性恋，我会把那个很可能欺骗我女儿的人打断腿，而不是看他家境好就找上门去。”他顿了顿，才道，“程叔叔，你说呢？”


第50章
　　程如海被他挤兑得尴尬地都快说不下去了。
　　但林苏叶本来也没想让他继续说, 他到了门前, 按了密码进门，程如海欲想也跟着进去，林苏叶却眼疾手快地把门关上了。
　　“呼……”林苏叶轻吐了一口气, 上了三楼，在过道的窗户那儿往外看, 看见程如海站在外头站了半天, 左右徘徊了两圈, 然后, 就上了车子。
　　“……”
　　林苏叶微微皱眉，上了楼。
　　傅瑜筠和林远河在家, 客厅的灯都关掉了，只电视开着，有些暗。
　　林苏叶开门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电视剧里的傅瑜筠，林苏叶打开门拔了钥匙放回鞋盒, 然后换了鞋子走了进去。
　　“怎么这么早回来？”傅瑜筠一看时间, 根本不是林苏叶应该回来的点。
　　林苏叶含糊地道：“他们让我回来——我觉得这个工作不太适合我。”
　　傅瑜筠微微蹙眉，还没发散想到他们联谊会上有什么猫腻, 便发现林苏叶的衣服不见了。
　　“你外面那件衣服呢？”
　　林苏叶仓皇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下摆，尴尬道：“呃……”
　　傅瑜筠道：“你就这么穿着打底衫回来的？”
　　林苏叶那时候只想着跑了, 哪顾得上衣服？现在被追问了，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忘了, 衣服……那边太热……”
　　现在的天气可不能算太热, 虽然还是八月, 但台风刚刚过去不久，冷空气都还在，尚且没有温暖回去。纵然他们聚会的地方有空调，也没热到脱外衣的地步吧？林苏叶外面那件可不是外套，有谁就穿着一件里衣出门的？而且他还忘了把外衣带回来。
　　林苏叶只觉得傅瑜筠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和她多对视一会儿就要被她看穿。
　　傅瑜筠道：“不喜欢那工作就不要做了。”
　　林苏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傅瑜筠移开视线，把电视台换了道：“今天我和你爸爸下班回来，看见你前女友的爸爸了。”
　　林苏叶道：“你们也看见了？”
　　傅瑜筠点头，挪开沙发上的抱枕，让他坐到了沙发旁边。
　　林苏叶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电视上的广告。
　　“我和你爸绕路回来的，没有和他碰面，你和他碰面了吗？”
　　“碰面了。”
　　“他说什么？”
　　“他说书彤想和我和好。”
　　傅瑜筠沉默了一会儿，扭头，道：“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若按傅瑜筠的想法，不把程如海打出门去都是轻的，张晓静今天下午就给她发消息，告诉了她她在瑞士查到的一切。
　　林苏叶在国外竟然受了那么多苦！！
　　傅瑜筠当时甚至都想把程如海痛骂一顿，只是强硬地忍住了——她的孩子没有告诉她这个做母亲的，很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既然如此，她装作不知道也就算了，只是程如海，那样的亲家，她绝对不要！
　　但，若林苏叶想和程书彤和好的话，她也许就要再思量一下。
　　如果林苏叶真的喜欢，做父母的不是不能再考虑考虑，他们甚至能考虑接受蔺枫，程书彤只是家里人有问题，若想办法让她婚后和家里人的关系淡了，那也不一定不行——她到底还是不甘心让林苏叶和蔺枫在一起，虽然她也不愿意林苏叶妻子的父母是那样一家人。
　　林苏叶道：“他在说谎。”他摇了摇头，“书彤接受不了我的过去，至少短时间内接受不了。我回国之前知会了书彤，她那时候如果想和好的话，至少会让我不要回国。”
　　到现在程书彤都还没打电话给他，这就证明，她也是想要放下的。
　　傅瑜筠微微一怔，道：“那他爸妈……”
　　林苏叶道：“我在蔺——今天的聚会上听到一点事情，她……她家里可能是出了点儿事。”
　　傅瑜筠道：“我知道，她爸爸找上门来就是想结个亲家让我们帮忙。”她有些压抑不住地道，“想得美！”
　　林苏叶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有开口。
　　傅瑜筠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苏叶，不要太心软。我已经查过了，他爸妈犯的事可不是别人求求情就能解决的。”
　　林苏叶垂眼道：“我知道。”
　　傅瑜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总有别的女孩子能让你动心的，你不和她和好，也好。妈也能放心。”
　　林苏叶给了她一个拥抱，道：“妈……”
　　傅瑜筠回抱了他：“快去睡吧，反正都已经回来了。”
　　林苏叶便和她说了晚安，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洗头，洗澡，换衣服。
　　吹干头发，林苏叶穿了睡衣就窝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他的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而后是一条彩信。
　　林苏叶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图，图上是他被蔺枫强脱掉的外衣。
　　“……”
　　林苏叶直接回道：“我不要了。”
　　蔺枫似乎一直在看手机，很快就回道：“那我到时候自己送到你家来。”
　　林苏叶立刻慌了，甚至还颤抖了一下。
　　“你别来！！”
　　蔺枫道：“你怕傅姨看到我吗？总有一天我们要见面的。”
　　林苏叶道：“我妈不想看见你，你别来了。”
　　蔺枫道：“因为傅姨不想看见我，所以你不接受我。”
　　林苏叶沉默，看着蔺枫这条消息最后的句号——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蔺枫那边道：“我能让她接受我。”
　　林苏叶咽了一口口水，手指动了动，还是咬牙发道：“我不喜欢你。”
　　蔺枫道：“你我都知道那是假话。”
　　“是真话。”
　　蔺枫道：“我有个办法验证你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验证出你说的是真话，我以后就都不再烦你。”
　　林苏叶把那消息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敢回。
　　蔺枫就道：“不敢了？”
　　林苏叶道：“你的办法可以在公共场合用吗？”
　　蔺枫在家里捏着手机笑了，打字，道：“可以。”
　　林苏叶道：“那我早上辞职，下午，对面的咖啡厅见吧。”
　　“好。”
　　林苏叶仿佛舒了一口气一样地把手机放到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他的手机坏了，不过只是手机壳出了一道裂缝。
　　他心想明天应该去换个手机壳了，和蔺枫见面之前，也可以之后。
　　第二天早上，林苏叶就把辞职信交到了人事部，人事部收了辞职信后似乎想让他和上面的主管再谈谈，但是林苏叶只交了辞职信就走了。
　　上午的阳光总是还有些柔和，今天的温度比昨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