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世(24)

　　谈奕眼睁睁地看到他哥就跟无视了他这个人一样虚环着李念把零食放在了茶几上，还低头不知道跟那人说了什么，那人脸红了红，下意识地想朝他那边看过来，却被他哥阻止，还凑上去当着他的面亲了一下。对，亲、了、一、下。
　　谈小鲜肉再蠢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而且这祸闯得还不是一般的大，大到他哥想跟自己断绝关系的那种。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也猜到当年的事情肯定有很多误会，而他当时不仅骂了李念，甚至、甚至还伸手推了他一下。如今看他哥对他的那副宝贝样子，谈小鲜肉觉得自己怕是要彻底地玩完了。
　　吃晚饭的时候果不其然，他哥就跟没见到他似的，全程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他，他的碗筷还是自己死皮赖脸去厨房拿的。
　　谈奕食不下咽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既懊悔的同时心里又生出了些许委屈。
　　什么嘛，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亲弟弟的啊…而且当时还不是为了他好！虽然后来弄巧成拙了……
　　谈奕还注意到吃饭的时候李念好几次都想跟自己讲话，但都被谈辛淡淡地阻止了。他心里于是更加酸了。
　　吃完饭谈奕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哥亲亲密密地拉着李念的手上楼去了，留他一个人在饭桌上委委屈屈地戳着自己眼前那碗半冷的米饭。
　　回到卧室，李念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他：“其实当年他也没做什么……”
　　李念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谈辛就来气。
　　“不准替他求情！”
　　李念见人生气了，只好乖乖地闭上嘴，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凑过去讨好地亲他。
　　“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谈辛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到白天医生说的话，渐渐萌生出一个想法。


第30章
　　日子仿佛又回归了平静。
　　自从那次说开以后，谈辛发现李念的情绪都稳定了很多，药也不怎么碰了。
　　谈辛就自作主张地把药收起来，放在了自己那一侧的床头柜里。李念有几次半夜想偷偷摸摸爬起来偷吃都被他抓了个正着。他私下观察了几次，便发现并不是说这个药有多有效果，而是李念对这个药依赖性太强了。他便开始控制着不让他多吃，刚开始的时候李念不免要冲着他闹脾气，为了哄他就把里面的药偷偷换成了形状颜色都差不多的维生素片。这样下来几次，看着李念情绪慢慢地稳定下来，他才终于渐渐地放下心来。
　　谈辛早上照常出门上班，吃完早饭出门前忍不住又折回房间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睡着的人。
　　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念总喜欢紧紧地贴着他。他走了之后就会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春卷，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缩在里面，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谈辛看了一会就忍不住俯身下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本想亲一下就走的，床上那人还是被他惊动了，但还是没有清醒，只迷迷糊糊地伸出舌头像只小奶猫一样轻轻舔了他一下，然后又不动了。
　　谈辛被他无意识地这一下舔得整个人都心浮气躁，但又舍不得吵醒他，只好又亲了亲人的眼皮、鼻尖，直把人亲得眉头都轻轻皱起，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李念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昨天谈辛闹他闹得凶，他下床的时候两条腿都是软的。他去隔壁的衣帽间随便拿了一件纯棉的家居服套在身上，穿着拖鞋就往楼下走，到楼下的时候才发现客厅的电视开着，正放着一个综艺，而里面的主人公此时正翘着脚坐在沙发里，许是听到他下楼的动静，迅速把头转了过来，两道热切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李念被他那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候阿姨见他下来了，大概是知道谈奕不怎么喜欢他，便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腕让他坐在餐桌下，给他盛了一碗炖得粉糯的排骨粥出来。粥是从一大早就用专门的小砂锅炖的，因为炖的时间长，里面的排骨都炖得软糯糯的，李念用勺子喝了第一口就满足得眯了眯眼。
　　家里的阿姨现在是怎么看李念怎么喜欢。小伙子人不仅长得俊，而且吃饭还不挑，关键是人还有礼貌。怪不得自家老板这么喜欢他。
　　两人正随意闲聊着呢，就看到有人磨磨蹭蹭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拉开李念正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那阿姨见谈奕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自觉退进了厨房。
　　“你……”
　　“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谈奕笑了下，然后尴尬得挠了挠鼻子，突然站起来向他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
　　李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大跳，勺子都掉到了桌上。厨房里的阿姨本就支棱着耳朵时刻注意着外面，听到声响急忙从里面冲了出来，见只是勺子不小心掉了才轻轻呼了一口气，从厨房里又拿出一个干净的勺子递给他这才又退了回去。
　　这下两人反而更尴尬了。
　　“…其实你不用道歉，你本来就没什么错……”
　　“不对，”谈奕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诚恳地说道：“可能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是没有什么错，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你造成了伤害，这一声对不起还是该对你讲的。”
　　谈奕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明白自己当初的做法可能硬生生地让两人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四年之久，他哥生气也是应该的。想到此他整个人都恹恹的，又自责地说了一遍：“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李念把勺子放回碗里，轻声道：“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相反我反而很感激你。”
　　谈奕听了他的话惊讶地抬起头来，就听那人弯了弯眼睛，一脸诚恳地说道：“如果没有你，我那一年多的校园生活也不会这么快乐。谢谢你。”
　　谈奕被他说得整个人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哎，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对你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来说却意义非凡。”
　　“哎打住打住，再说下去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李念笑了笑，谈奕果然还是跟很多年前一样，不管人前有多光彩，但本质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谈奕感叹了一句：“哎说起来，那时候我还经常偷偷吃你的醋来着。”
　　李念惊讶得挑了挑眉，谈奕忙解释道：“不是我那个啥，就是你懂的，从小我就爱粘着我哥，然后看到他对你这么好，就好像最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一样……”他觉得越解释越尴尬，而且还显得自己很小气一样，连忙转移话题道：“当初我说李茜姐跟我哥出国是骗你的，我哥其实这四年里一直没谈过恋爱……”
　　“我知道，”李念眨了眨眼睛，“他跟我说过了。”
　　“呃……”谈奕怎么都没想到他那平时高高在上的亲哥在别人面前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于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嫂子”，干脆把亲哥卖到底：“那他肯定没跟你说过他钱包里一直放着你的一张照片，就是我们一起去美国那时候拍的，你一个人站在自由女神像前面那张。”
　　李念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睛，谈奕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知道，于是心里更得意了。他算是明白了，要让他哥原谅自己，就算请出二人的父母也没用，关键就在于眼前的这个人。他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那你肯定还不知道他书房的架子上还放着一颗桃核，下面用羊脂玉托着，上面还盖着一个小玻璃罩子。”
　　他进去书房唯一的一次就是那天跟谈辛坦白了事实真相，那时候他哪里会有心情注意到架子上放了什么东西。
　　桃核……
　　李念心里微微一动，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一幕。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
　　李念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定了定神，试探地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这不是看到了吗，那一小块羊脂玉我清楚来历，那可是从拍卖会上正儿八经地拍来的，你没见过那个成色那个品质，啧啧啧，结果呢？竟然转眼就被他切割成了这么一小块东西，上面还挖了个凹槽，我看到那个桃核眼睛亮了亮，我以为好歹是啥宝贝古董，结果我一问我哥，他说这就是一颗普通桃核，还是超市里50块一个的那种。但他宝贝得紧，我还想多看一会，就被他抢了过去，要知道……”
　　谈奕还在继续吧啦吧啦自顾自地说着，但李念已经渐渐地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桃核、桃子、50块……
　　脑海中深藏着的记忆像电影慢镜头一样缓慢而又格外清晰地一祯祯回放着——
　　“愣着干嘛，去洗几个尝尝。”
　　“这…这好贵的吧。”
　　他坐在那人身边期待地问：“怎么样？甜不甜呀？”
　　谈辛就在那时候第一次亲了他，亲完还压着嗓子低声说道：“还是你比较甜。”
　　…… ……
　　李念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他只觉得此刻脑海中都空白一片，过电般的酥麻从脚底一路上升到头顶，弄得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地，像飘在云端一样，随即又后知后觉地涌出一股喜悦瞬间浸透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谈奕讲了一会儿才发现对面那个人似乎有些不对劲，连忙停下来紧张地问道：“李念？李念？”要说他谈奕这辈子除了他哥可真没怕过什么人，可眼下他这名单上毫无意外地又多了一个名字。他现在简直怕死李念了，怕他被自己惹得不高兴转身就去向他哥告状。虽然谈奕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但还是防着点好……
　　“没事没事……”李念渐渐回过神来，但整个人还是晕乎乎地，站起身的时候还甚至差点碰翻了桌上的粥……
　　谈奕就在原地看着人一副梦游的样子飘飘然地上了楼，他摸了摸下巴，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机智，这次看他哥还接不接自己电话。他得意地笑了一声，掏出墨镜戴在自己脸上，刚想出门又折回来往厨房里吼了一声：“王姨，给我也盛碗排骨粥，放保温盒里我带去片场喝！”
　　李念就这么一路轻飘飘地飘到了书房，然后飘到书架前，果然就看到了那颗桃核。
　　他虽然不懂玉的好坏，但看那玉浑身通透，没有一丝杂质，摸在手里细腻温润，他就知道这块玉的价格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那块玉表面没有任何雕刻的花纹，只在最上面挖出了一个圆润的小凹槽，而那小凹槽上面正放着那一颗其貌不扬、价值50元的桃核。
　　桃核为了长久地保存下来明显表面做过了处理，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个小玻璃罩子，把桃核拿出来放在手心里。他看着这颗普通的桃核，只觉得此刻手心里热烘烘地，连带着烧得他整颗心都烫了起来。
　　李念之前一直觉得在这一段关系里，自己对于谈辛来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不是说谈辛对他不好，而是正因为谈辛对他好得不得了，他才会更清楚明白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的定位。
　　谈辛的世界这么大，他在里面扮演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角色；而自己的世界又这么小，里面只容得下一个谈辛，就已经把他的小世界填充得满满当当的了。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什么不对，或者说他也从来不会强人所求地要求谈辛也做到他这样。
　　直到今天看到这一颗小小的桃核，他才清楚明白很多事情并不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谈辛回家的时候总觉得李念哪里有些不对劲，不是说他情绪低落什么，相反他的情绪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小亢奋，而且黏他黏得紧，就跟条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连他上厕所的时候都恨不得钻进来的那种，吃晚饭的时候扒几口就眨巴着眼睛偷偷看他一眼，被他发现了还冲他一个劲地傻乎乎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