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是谁？(28)

我们什么时候能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呢。
恐怕没机会吧，等你能看到了，身边陪着的也就不是我了。

2017.7.26
晚上小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的毕业作品完成了，计划回国，不过会先去旅游一圈，等下个月才来找我。
挂了电话，我失眠了。
我没有告诉他你的事情，就在我想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发现我的心不让我说。
所以，我沉默了。
等小槿回来，我再当面告诉他吧。

2017.8.2
今天早上醒来，你突然说眼前有了模糊的阴影，我立刻带你去了医院，检查证明你的情况确实正在好转，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完全看清了。
到家之后，你睁大眼睛盯着我看，那一刻我竟有点躲闪，不敢看着你的眼睛。
你看了很久，然后遗憾地说还是看不清，我下意识舒了一口气。
怎么办，我的谎言就要破了。




【57】记录时间的哥哥（下）

2017.8.9
你的眼睛有些畏光，我听从医生的建议，为你买了一副遮光眼镜，你戴上后故意板着脸，摆了个架势，一本正经地问我像不像特工。
我说不像，因为你看起来没有那么凶。
还有就是，哪有特工像你这样，一眼就能让人看透呢。

2017.8.13
你有了眼镜之后，更想出门了，没办法，我又帮你准备了一根盲杖，带你去公园转悠。
我们找到一个凉亭坐下，天气有点热，我买水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的周围聚了一圈小朋友。
但我一走过去，他们就突然跑开了，躲在一旁偷偷打量你，不敢上前。
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笑着说，刚才小朋友问他是不是瞎子。
我听了有些沉默。
童言稚语最是无情。

2017.8.17
最近我总是在做梦，梦到你的眼睛突然能看见了，然后向我走来，紧紧拥抱着我，脸上全是欣喜若狂的表情。
我被你的情绪感染了，竟不顾一切地对你说，我不是周槿，我...
可我还没有说完，你就瞬间变了脸色，把我狠狠推开，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喊：
骗子——
我惊醒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
梦中最后的画面却像影子一般，紧紧伴随着我，无论怎样都甩不掉。

2017.8.20
正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你突然在我背后出现，问我今天是不是穿着暗红色的T恤。
我吓了一跳，低下头发现身上的衣服，竟然真是红色的。
看着你期盼的眼神，我没办法自欺欺人地说“你说错了”
你独自沉浸在喜悦中，不会知道此时的我，有多么厌恶这抹红色。
还有...我自己。

2017.8.29
最近你的视力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在家里也不用时时刻刻扶着你走，自己就能摸索着去想去的地方。
我看着你走路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酸涩。
许望，你很快就不需要我了。

2017.9.5
中午给你买了几根玉米，刚煮好便临时有事出门了，下午回来发现你又把玉米当饭吃，一下子全吃光了。
我又念叨了你两句，你口头上说着下次绝对不会了，但我知道，你哪会这么听话。

2017.9.9
下午小槿打来电话，说正准备从临市开车过来，大概晚上就能到，他的声音很兴奋，确实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也很想他。
我嘱咐他开车小心，他笑嘻嘻地应了。
刚挂了电话，你正好从屋内慢慢走了出来，你随口问了我一句谁来的电话，我的回答有些支吾，下意识说是一个朋友。
你没有在意，又迈着谨慎的步子，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我苦笑，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2017.9.10
对不起。
我受到了此生最严厉的惩罚，为什么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是小槿而不是我呢。
我才是最大的罪人，只有我该受到惩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2017.9.21
小槿还在睡，我不敢去找你。
你在恨我吧。

2018.9.9
一年了。
小槿睡了整整一年，今天终于醒了，却什么也不记得了。但只要他醒过来，就是最大的幸事。

2018.9.10
小槿的主治医生竟然跑到我跟前，对我说他喜欢小槿。
那一刻我其实很想揍他，但我忍住了。
小槿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而我也没有权利去干涉他的感情。
许望啊你知道吗，你所以为的“周槿”，已经变成陌生的“周柏”了，而真正的周槿，很快就有自己的爱人了。
你呢，还在等...“他”吗？
你...又该怎么办呢？

2018.9.15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可能看上去符合现在的身份——一个陌生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你“男朋友”的哥哥。
这次你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了。
我是周柏，很想亲耳听见你这样叫我。
可是你没有。

2018.9.17
我还记得超市里你爱喝的牛奶所停放的位置。
喜欢吃苹果的一直只有我，小槿一直就喜欢吃梨。
你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吃玉米呢。
熟悉路是因为我曾和你一起住在这里。
那些绿植你照顾得很好。
不想让你起疑，故意用了新方法煲汤，你果然没有发现，却也让我有些失落。

2018.9.23
“喜欢一个人的话，眼神很容易被发现”
是我掩饰得太好了吗，你竟然从未起疑。
还有，我...谈过恋爱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2018.10.3
我们终于一起看了场电影，可我却有点开心不起来。
以爱为名的欺骗，也是欺骗。
是啊，说的没错。

2018.10.11
在旧房子里找到了你说的钢笔，幸好新房客是我，不然你怕是要伤心很久了。

2018.10.12
我终于找到你了，可你又把我当成周槿了。
看着你发着高烧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很心痛。
许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为什么只看到过去离开的小槿，却看不到此刻在你身边的我呢？

2018.10.20
也谢谢你收到了我的温柔。

2018.10.21
原来，这就是你喜欢吃玉米的原因...

2018.10.25
你发现了那个文件夹，是吗。

2018.10.31
我一直等你再次向我借电脑，你果然还是来了。
把电脑交给你的那一刻，我犹豫了，我无法确定你看到那些照片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能否一下子接受它们呢？
其实这样的方式很激进，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但如果不这样做，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一切呢？
今天也是望月，可惜你顾不上看它了。

2018.11.7
我们摊牌了，以一种近乎激烈的方式。
你的咄咄逼人，让我节节败退。
当你冷冷吐出“骗子”这两个字时，让我想起了曾经困住我的噩梦，它竟毫无防备地在我眼前上演，如冰刃般直击我的心房，让我的呼吸都钝了好几分。

2018.11.8
小槿说你要走了，我没有多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呢。

2018.11.15
你突然来和我告别，让我有些始料不及。
我让你背着我听我说话，是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把心底的话完整说出来，而不会因为看到你的脸而分神。
最后的时候，我努力克制着不去看你最后一眼，不对你说“再见”，因为这样我们就不算是分别，日后也一定会再次相见。
可是，你还是走了。
我也还是哭了。



【58】等待重逢的哥哥

寂静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翻页声，像是沙漏的静谧流动，不知不觉间带走了时间，直至把许望躲藏已久的心唤醒。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沉默的许望忽然笑了，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到眼眶发红，眼泪肆意流淌。
他在笑自己，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的懦弱，笑自己耿耿于怀陈年旧事，而错过了身边的爱情。

“我骗你是真，爱你却不是假的...”
是啊，你给的爱从来都不是假的，是他自己封闭了一切，过于纠结欺骗的事，才忽略了你背后的心酸爱意。

“既然说的不行，你就用写的吧——”
周柏，原来这也是你的方式啊。
你将所有情绪掩藏于心，只暗暗记在这里，这样的默默温柔，都是自己不曾了解过的你。
许望甚至无法想象，周柏记录下这些的时候，心情该是如何的悲切，就连他要离开了，周柏都不曾把这个本子给他。
你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太没信心呢？
你说要等，那现在还在等吗？

许望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抹了把脸，稳了稳情绪，拿过一旁的手机拨出了周柏的电话，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许望一边听着手机，一边在心里默想。
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才让你等了那么久。
“嘟嘟嘟——”
无人接通的电话让许望有些着急，他又拨了一通，暗自祈求：“周柏，快接电话吧。”
然而依旧没有人接。
许望无力地放下手机，心有些发酸。
果然，没有人会一直等他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许望又连忙看向收拾了一半的信箱，把里面的信全部打开，一一翻看后面的日期。他的动作有些慌乱，过了许久，终于全部翻看一遍，握着其中一封，手有些颤抖。
这一封的照片背后，时间距今天已经一个月了。
许望有些绝望地想，是不是周柏已经放弃等他了，所以才把这些从未寄出的信，以及日记本全部放到信箱中，像是把过去封存一般。
封存了他们所有的回忆，也封存了许望这个人。

许望自嘲地摇了摇头，低垂着眼收拾着刚才制造的凌乱，动作木然，像是机器一般。当他把全部信封码整齐，规整地放入小箱子里时，忽然发现在纸板折叠处卡着一个小物件，以至于刚才倒信时也没有掉落。
许望用手拨了下，那半隐的物件便露了出来，许望原本颓然的眼睛，片刻之间便有了巨大的光彩。
那是一把钥匙，静静地藏在那里，像是等待了许久。
钥匙....景园小区——
许望迅速拿起钥匙，目光灼灼地盯着它看，眼神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渐渐变为欣喜若狂，嘴里喃喃道：
“太好了，太好了——”
这是天意吗，让他以为已经失去了的时候，忽然又有了一次机会。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像巨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搅动他的灵魂，让他既想狂笑，又想狂哭。
然而此刻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把钥匙紧紧握在手心，转身便向外跑去。
周柏，等我——

许望在景园小区匆匆下了出租，一路狂奔来到1106，慌忙地拿出紧握着的钥匙，见它沾了些手心的汗，又忙不迭擦了擦，才抖着手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像是慢动作一般，带动钥匙转了几圈，随后“啪”的一声，门打开了。
许望开门的动作很轻，连带着呼吸也不自觉放轻，他的脚步也有些慢，像是有些胆怯，但却并不迟疑，每一步都是坚定的。
“周柏？”
他走了进去，轻声呼唤。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冷清，房子里空无一人。
许望握着钥匙的手有些怔忪，他抬眼看向四周，一切都和原来一样，摆设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但是明显有疏于打扫的痕迹，桌上甚至有些落灰。
许望的眼神一顿，停留在桌上。
桌上...好像放着...一张照片？
他拿起来细细端看，只见是一张十字路口的照片，街上人并不多，暮色降临，夕阳打在路边的树上，有些萧索的味道。
许望盯着这张照片，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一样。
他皱着眉头，手指摩挲着照片，然后翻过来，看到了背后的那几行字——

在当年冬雪那条路上
在第一次分开的地方
再次重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