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远忽而记起,贺长荣在葡萄园提过他拍戏的往事。当时的导演嫌他急,没有“静”的、扎根于大地沉默又蓬勃的力量。(第七章 )
而如今,金色纸片如瀑布泻下,人潮在舞台上汹涌,在此纷拥之间,贺长荣安静地面带笑容,与络绎不绝的粉丝们合影。他站在那儿,无声地凝聚起所有的光,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他做到了。他等到了葡萄成熟之时。
而贺长荣当时对他说过往,是否想与他一同分享漫长时光孕育出的硕果呢?
秦诗远知道贺长荣的开始,知道他的当下,那中间的奋斗岁月,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如果当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他是否可以听他亲身诉说更多故事?
秦诗远微微低头。
事实是,他们已经结束了。
在自己长长的情史中,他从未试过吃回头草,因为他不需要。
新鲜的、未知的刺激永远在前头,他从未试过对一个人留恋。
而从贺长荣给他发的翻篇信息来看,他也要往前走了吧。
舞台剧结束后的收尾工作十分艰巨。
秦诗远忙于协调各方,直至剧院停车场汇报车辆信息时,说贺长荣的保姆车还没走。
秦诗远把摊子交给谢嘉煜,自己走了出去。
转瞬的工夫,他站在了保姆车前。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咏梅。
“你们还没离开吗?”
“荣哥的惯例,他得完成和角色之间的‘仪式’才回来。”咏梅笑道,“应该快了,我们很快就走。”
秦诗远转身一刻又回头,“那他现在在哪儿?”
咏梅犯难,“我也不知道,这时他一般躲在哪个角落里吧,我们都随他去。”
秦诗远还真的在剧院里找起来。
正当他想让保安室的人查实时监控,剧院其中一个小门处有个背影在他眼角余光里一闪而过。
他退回几步,带着疑惑小心往门口方向走几步。
果不其然,那背影真是贺长荣。
小门外是一个小露台。
露台边沿放着剧本,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烛台,里面插着一根常见的生日蜡烛,小火苗在蜡烛头顶蹦跶。
秦诗远小声清了清喉咙。
贺长荣闻声转头。
秦诗远走近他,“……怎么还没走?”
贺长荣笑笑,“嗯,等蜡烛再烧个两分钟我就走。”
秦诗远看着眼前的布置,“这是……?”
“和角色间的庆生与告别仪式。”
秦诗远挑眉,等待对方的解释。
“庆生是‘任嘉礼’有一部分和我融为一体了,我在欢迎新的自己;告别是这个角色成为过去,我想好好和他说声感谢和再见。”
正是有了这些角色,他才一点一点成长起来。
“要是知道你在办这个,我就送点贡品过来。”秦诗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贺长荣被逗乐,笑起来。
“贺长荣”的笑,有很多个样子。
这个笑,眉眼很软,下颌线也很软,真正的放松。
秦诗远稍稍转开眼,心里没放过自己:秦诗远,你在想什么。
贺长荣吹熄蜡烛,“好了,仪式结束。”他把东西收拢拿在手里,与秦诗远微笑告辞,“我先走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再见。”
“再见,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秦诗远礼貌回应。
贺长荣离开。
秦诗远转身,心里有一点点莫名的失落。
他对着露台外的空旷处出神了一会。
就当他也准备离开时,小门边上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弯腰捡起,是一张类似书签的东西。刚才经过时还没见着,莫不是从贺长荣那儿掉出来的?
秦诗远定睛,手里薄薄一片,塑膜之下,是两片发黄的百合花花瓣。(第二十二章 )
他翻到背面,认真的字迹写明:“赠于某年某月某日”。
第41章
秦诗远挑眉,这个时间就在几个月前。他好奇地拿出手机,翻看一下日历。
随着日历月份的切换,他的手指突然停住了,瞳孔微微一缩。
那天晚上,林议员突然到访医院,自己带着一束粉色百合出现。
秦诗远把手中书签翻回百合那一面。百合色衰,但包裹的薄膜边缘裁剪得整齐平滑,没有一丝扎手或粗糙感。
这是他送给贺长荣的百合花。而对方把将败的花瓣做成书签。
如果花瓣光鲜亮丽,他可以理解为是为了保存花美一刻;但花瓣已经萎靡。
为什么还留存呢?
秦诗远的视线定格在“赠于某年某月某日”。
露台外的空旷处明明寂静,但这几个字忽然如同旷野中的风,在秦诗远耳边呼啸不止。他像是终于拼凑出正确答案,手指甚至因一瞬间的用力而指节泛白。
原来,贺长荣这么喜欢他。
秦诗远胸口骤然一紧,仿佛置身于一片看不见的风暴中心,内心在震动,而他无处可逃。
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明亮,嘴角微微上扬,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咽下情绪的波澜。
他低头看手里的书签。
贺长荣还喜欢着他。
他想笑出声,但又想维持形象,他抬手捋了捋头发,试图掩盖心潮涌动。可是,欣喜已经高挂在他的眉梢上,一丝得意的神色在眼角一闪而过。
他迈出离开的脚步,脚步轻盈。
既然贺长荣对自己用情那么深,那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天早上。
贺长荣久违地睡了一个懒觉。
当他打算把剧本归档时,他发现书签不见了。他蹙眉,把剧本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书签的踪影。
完成任务后轻松又懒洋洋的气息一下子从他身上消失。
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找到。
贺长荣坐在沙发上,使劲回忆。
他最后看到书签是什么时候?
昨晚舞台剧中场休息时他还在记台词,当时书签在不在?他记不太清了,因为精神高度集中,他不太留意其他细节。
之后,剧本就在咏梅手中。直至粉丝们离场,他才得空,重新拿回剧本进行仪式。再之后,就是带剧本回到保姆车离开剧场。
他给咏梅打电话询问情况,咏梅说她拿到剧本后没打开过,“荣哥别担心,我现在在公司,我立马到保姆车里给您查看,有没有掉里面。”
“好的,麻烦了。”
有没有可能掉在剧院里了?
贺长荣看看时间,已接近中午,剧院会不会早就清理完毕了?
他还是给谢嘉煜打电话尝试一下。他与对方说明情况,最后问到,“我能否回剧院一趟找找看?”
“您别着急,我先让工作人员调昨晚的监控来看,您的书签是否掉在某处。或者,您想想看,除了咏梅,还有没有别的熟人,例如剧组人员,可能捡到您的书签?”
“谢谢。我在群里问问。”
掉书签本是一件小事,贺长荣不愿意劳师动众,但他还是想尽力把它找回来。他在群里发了询问,剧组人员反应迅速,很多人立马回复“没见过”。
此时,咏梅给他回电话,语气遗憾,“荣哥,我找了好几遍了,没找到书签。”
“哦,没事。我联系了剧院,他们会替我看看有没有掉在那里。”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剧院那边了。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贺长荣可以联系的人。
昨晚,贺长荣离开前最后见的是秦诗远。他有没有可能捡到书签呢?
贺长荣犹豫要不要给他电话。一方面,他想尽快确认书签的下落;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秦诗远捡到。
万一他真的捡到,他会不会认出来那就是他送的百合?
贺长荣头痛。
说不定他没捡到。毕竟那么薄一片书签,掉了也不见得会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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