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作家(28)
可是抱着端木宁的时候,心里膨胀的满足感,绝对不会是兄弟朋友那么简单。
难不成两人相处久了,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他是挺可爱的,跟他在一起也觉得很舒服,喜欢揉他的头发,喜欢偶尔抱抱他。
以前一直以为,对端木宁,只是小弟弟一样的关心和爱护,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是因为喜欢……
所以在他出事的时候,才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失控。才会在他欺骗自己的时候,因为生气而激动地打了他。
所以才会经不住他的“诱惑”,两次都在明知那样不对的情况下,吻了他。事后虽然后悔,却也偶尔会回味那种美妙的触感,以及亲吻时激烈的心跳……
那种喜欢早就超出了兄弟朋友的限度吧……
想到这里,周放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心里却成了无底的黑洞。
那颗磐石般坚硬的老心居然动了?情窦初开,结果开太灿烂,有点难以控制。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让人兴奋,觉得很激动刺激。
喜欢上的却是男孩子,而且还是自己想保护的弟弟,不一般的感情,也让人茫然和沮丧。
接下来该怎么办?
脑子里乱成一团,周放靠在沙发上,揉乱了头发,仰起头死鱼一般长长吐着气。
等端木宁敲门进来的时候,又变成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宁,帮我倒杯水。”周放眼神绕着端木宁打转,后者却垂着头,轻轻哦了一声,转身去倒水。
递过水杯的时候,手指碰触间,周放只觉得心脏如羽毛拂过般柔软,又痒得慌。
于是不动声色地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扣住,一脸笑容地占他便宜,端木宁却没有发觉,乖乖坐到周放的旁边。
“小宁,你爸爸要接你过去,你考虑得怎样了?”
端木宁身体一僵,轻声道:“我不喜欢陌生的环境。”
“这样啊……”周放摸了摸鼻子,笑道:“好吧,你喜欢在哪,就在哪。”说罢,伸手轻轻揉了揉端木宁的头发。
端木宁疑惑状看向周放,只觉得他今天笑得特别温柔。
眼神也特别温柔。
像是在看……看他养的狗……
端木宁冷下脸来,“我先回去了。”
周放依旧笑得温柔:“嗯,好好休息。”
看着他的背影,真有种扑过去抱抱他的冲动,被理智给压了下来。
过了几天,文学大奖赛终于进入了最后一轮的评定阶段。
端木宁每天上网去刷新,在出结果的那天,第一时间得知了周放获奖的消息。
打周放电话好长一段时间打不通,看了看钟,才发现正是晚自习时间。
不如准备点小菜来给他好好庆祝一番?
这样想着,心情雀跃地跑去厨房做菜,却在片刻后接到周放的电话:“小宁你出来吧,我得奖了,文学社的人想一起庆祝一下,咱们一起去吃顿饭啊。”
端木宁哦了一声,挂掉电话。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了。
本来跟文学社的人就不熟,更讨厌那么多人的热闹场合,那群人肯定又会开自己玩笑,问一些“你们两兄弟在一起好不好”,“小宁你怎么住在周放家里”“你爸妈在哪”之类,让人反感的问题。
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很乱。
为了第一时间查到比赛的结果,自己在电脑前守了一个星期。
而最终第一个通知他的并不是自己。
因为关心他的人实在太多了,自从知道周放的作品入围之后,除了林微温婷等好友,他的同学们妹妹们,整天殷勤地帮他查着消息。
被那么多人围在中间,嘻嘻哈哈调笑着的周放,让端木宁觉得很陌生。
自从圣诞节那夜的不愉快之后,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周放晚上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些醉,迷迷糊糊地走到端木宁房间,坐在床边。
“你怎么不去吃饭?!”好像有点生气。
端木宁睁开眼睛看着他,轻声道:“我跟那些人不熟,去了反而尴尬。”
“那你只嗯了一声就挂电话,我们大家等了你好久知道吗?”
端木宁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闭上眼睛。
“小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我的话就可以当耳边风?”
有点凶的吼出声,端木宁却无辜状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周放心情很不好。
端木宁接电话的时候答应了,周放便满心喜悦地等着他,跟文学社的人约好了地方,还特意点了端木宁喜欢吃的菜。
让服务员暂时不要上菜,不动声色地等着他,朋友们问“你是不是在等人啊”,周放便神秘兮兮地说:“那是,等重要的人啊。”
可惜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他的人影。
是不是路上出事了?这样想着,心情更加烦躁,打电话给他,连拨了好几遍,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朋友们的怂恿下,终于上菜了,因为庆祝,周津津还特意点了啤酒。
一群人高高兴兴聊天吃饭,周放表面上一副社长的老大派头,笑得开怀,心情却一直很低落,喝了点酒,更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
回家后见到端木宁若无其事在那睡大觉,更加气愤。
“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有些微醉,看着他一脸淡漠的样子,酒气怒气一起上涌,直接把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说说,今天就跟我说清楚,你怎么回事儿?整天阴沉着脸,不听话,骗人,怎么越学越坏了,嗯?”
端木宁皱着眉,甩开了他的手。
“我不想去那种热闹的场合,不行吗?”
周放一愣,“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那些朋友?”
“不喜欢她们。”
叽叽喳喳像麻雀一样,一口一个大哥,听在耳里烦在心里。
虽然知道那些女生只是因为敬重他才心甘情愿叫他哥哥,可周放在自己面前调戏那些同学妹妹,端木宁就觉得刺眼。
哪怕是跟他同桌无心的“好想你啊,想你想得几天睡不好”之类调笑的话,听了都觉得生气。
因为太喜欢他依赖他,希望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那种可怕的独占欲让端木宁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
怕冲动之下失态,才不敢去那种场合。
“小宁,你有心事要跟我说,你答应过吧。”
“嗯……”
“现在什么都不说,整天沉着脸,你当我是什么?不信任我了,还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不想跟我这个大哥讨论你的私事?又或者想跟你爸走掉,觉得跟不跟我说都无所谓?你到底怎么想的?!”
端木宁咬了咬牙,跟他说?
喜欢你这句话哪能那么随便就说出口的!
他也提过自己不是同性恋,甚至教训自己不要改变性向喜欢上男人,那样以兄长的身份照顾自己关心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对他说得出“我是喜欢你的,我喜欢你抱我亲我,我变成你厌恶的同性恋了!”
说得出口么……
说出来又能怎样?
他听到之后那种嫌恶的眼光,自己无力承受。那种龌龊的想法,埋在心里自己难受就好,不需要让他也一起心烦。
“你不打算跟我交流?”周放似乎忍耐到了极限,咬牙切齿道。
“周放,你醉了,去睡吧。”端木宁淡淡地扔下一句话,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周放愣在原地,良久之后,才翘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很好。”
转身离开的时候,感觉自己眼前有些晕眩。
老母鸡习惯了把它遮盖在翅膀底下保护起来,居然忘了,雏鸟长大了,会自己飞走。
那个翅膀反而成了它的束缚。
而老母鸡却以为它会一直安心地待着,以为它会乖乖的听自己的话。
心安理得地守护着它,却被它讨厌,那双大翅膀把外面的世界遮住了。
“端木宁,你跟你父亲走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轻轻说着,只觉得心脏蔓延开一片疼痛。
“你说什么?”端木宁震惊地抓紧了床单,拔高的声音有些颤抖。
周放却只是长长地吐了口气。
“走吧,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
说着,便重重地关上了门。
是不是因为没有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所以造成了他的误会?
怎么可能是因为长大了,管不了呢?
自己就是到长大了,心里依旧是喜欢他尊敬他的,一点也不会厌恶,更不可能嫌弃。
可那种喜欢,叫人怎么说出口?
如果自己是女生,可以厚脸皮地说,周放,你说过娶我做压寨夫人,要兑现啊,我喜欢你。
或者,如果周放是女生,自己也可以抱着他说,我喜欢你,日久生情了。
可现在,两人是同性的前提下,在他明确申明不要因为相处太久而改变性向之后,自己怎么可能坦然地跟他说,我喜欢上你这个男的了呢?
端木宁有些悲哀地想着。
自己就是一个人生活,也不会跟着那个陌生的男人走。
对自己来说,那个男人就像是噩梦,见到他,会想起妈妈,想起以前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的冷淡却寂寞的妈妈,想起哪怕是去世了也给自己留了一大笔存款的妈妈,想起墓地里那一块冰冷的,很少有人会去祭拜的孤坟。
要跟周放说吗?告诉他自己不愿意跟父亲走,哪怕他不想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已经十五岁的端木宁,会做饭会打扫,会好好照顾好自己。
让他不要逼自己去父亲那边。
犹豫半晌,这才起身,看到书房有一丝微弱的灯光,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里没有人。
手机被自己调成了静音,今晚周放连续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自己没有接到,所以他很生气吧?
不如给他道个歉,然后好好说清楚,自己想要独立生活的事。
没料推开门的周放,手里却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端木宁。”冷淡的语气。
“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箱子,颤声问:“你……在帮我收拾行李吗?”
“对啊,你父亲过几天会来接你。”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把我送走,是不是!” 看着他“体贴”地为自己收拾好的行李,有些难过地攥紧了手指。
周放沉默片刻,低声道:“再不送你走,我怕我会一时冲动,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什么意思?”又冲动了来揍人屁股吗?
“小宁,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对我产生的依赖,只因为你太孤单无助,而我恰好在这个时候把你带过来一起生活,仅此而已。”周放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什么沉闷的心事。顿了顿,继续说:“不像我,我能分辨自己的感情,可你不能,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疏忽而……”
“而变成同性恋,是吗?”端木宁神色一黯,扯开嘴角轻轻笑了笑:“谢谢你为我考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那就好,跟你父亲走后……好好生活,记得听他的话。”
周放轻轻把箱子放在了原地,转身离开。
端木宁站在原地发愣,想起自己搬来他这里的那一天,周放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推着车的情节,想起他不甚宽阔却挺直的背影,想起他那句“以后就跟我过吧,我来照顾你”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