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他想起来了。
他也曾经参与过爱心孤儿院救援行动。
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孩子。
火光冲天,孩子站立于火光之中,一身青紫伤痕,热浪扑面而来,他就只是站在那,默然的看着火焰,看着被火光蚕食的房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缓缓转过头,冲着他们露出乖巧的笑。
孩子是最不会掩饰情绪的。
当初和他一起参与救援的有两位同事,他们都是心理学出身。
只一眼,他们就看出了孩子笑意底下漂浮着的情绪。
兴奋、激动。
大火使他雀跃。
“皓沐?”谈判专家说出了皓沐的名字。
当时和他一块救援的两位同事——皓止千和童萱带走了这个孩子。
林初涯点头。
谈判专家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初他并不赞同童萱和皓止千领养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不正常。
全身检查中,脑部CT显示,这个孩子的枕骨中窝凹陷,大脑结构和寻常人有部分差异,这种差异导致了这个孩子有部分想法注定会异于常人。
——他有与众不同的大脑,他是一个生理结构上的“天生犯罪人”。
——所以他着迷火焰,所以他会在那场大火之中感受到兴奋。
诚然,犯罪与否、犯罪原因不可能推给大脑结构,不能因此判定一个人将来是否会违法犯罪,更不能将诸如此类的理论压力转嫁到一个孩子身上。
但是,要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养育成人,势必要费尽心力,会影响生活的方方面面。
没必要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耽误自己的时间和前途。
——当时的谈判专家是这样想的。
他看着皓沐越走越远的背影。
漂亮张扬的青年,眼底依旧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兴奋情绪,可他心里却平白升起一股信任感。
皓止千和童萱,将这样一个天生的疯子教得很好。
燕祁然是个疯子。
皓沐也是一个疯子。
或许只有疯子和疯子的交锋才能碰撞出结果。
-
皓沐踩在孤儿院的橡胶小路上。
爱心孤儿院重新修缮过,十四年前的大火痕迹已经完全被清洗,但依旧留下了过去的装饰风格。
例如走廊尽头的那一幅画。
例如总是播放的钢琴曲。
再例如,许多孩童和燕祁然围坐的那一片草坪。
草芽枯荣又起,兴衰不变,安安静静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皓沐走到孩子们中间。
他给每个小孩都分了一些糖果,孩子们拆开外包装,甜香气味溢了出来。
没有孩子不喜欢给小零食、还有长得漂亮的大哥哥,他们开心的给皓沐匀了个位置,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边。
“是漂亮的大哥哥诶!”
“你和燕叔叔认识的吗?”
“缚心哥哥今天怎么没有来?”
“今天玩的是什么游戏?”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女孩扑到皓沐怀里扬起脸,问道。
“想画画吗?”皓沐问她。
“讲个故事怎么样?”在一旁的燕祁然笑着说。
孩子们很开心,只要有人陪他们玩,他们都很开心。
“那我们或许需要换个地方。”皓沐捏了下女孩的脸颊,小孩还没张开,脸颊肉嘟嘟的手感不错,他看向燕祁然,“去图书室吧?”
图书室里有一张挺长的阅读桌,很适合围坐在一块画画。
燕祁然没有意见,他将遥控器放进口袋:“走吧。”
前往图书室要经过走廊,在尽头拐角的楼梯上二楼,孩子们有序的排成一排,白色裙子的小女孩似乎是他们之中的纪律委员,站在排头,跟着两人块走。
路上,燕祁然忽然问:“网络上的声音不太好听吧”
“是有一些。”皓沐露出沮丧的神情,“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话还挺过分的。”
“如果不抓紧时间为自己辩解,很快黄金公关时期就要过了。”燕祁然提醒,“你的经纪人应该不会帮你,你想要解约,现在你只能自己来。”
“是啊,这令我有些头疼。”皓沐说,“不过我也很好奇,他会用什么方式或者什么话题来让我身败名裂。”
燕祁然轻哼一声。
皓沐也笑了笑,停下脚步:“到了。”
图书室的门是粉红色的,推门走入,内里装饰也十分童真,天花板是云朵灯,就连长桌都是弯曲的云朵状,书架粉蓝相间,还有不少充满童趣的贴画和装饰物。
孩子们乖乖巧巧坐到云朵长桌两旁,每个人都拿到了笔和纸,正在绞尽脑汁进行创作,皓沐和燕祁然各自坐在长桌两端。
走廊上的钢琴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皓沐开口:“燕祁然,我们以前见过吧?”
燕祁然也拿了一支笔,正在纸上画画,皓沐的角度看不清楚,离他近的那个孩子凑了过去,看了许久,疑惑:“为什么要画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燕祁然的画并没有用过多的技巧,一个小男孩,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小巷中,他捂着嘴,缩在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垃圾桶旁。
“他在干什么?”又有一个孩子凑过去问。
“他刚从他的家里逃出来,村子里的人都在找他。”回答他们的是皓沐。
孩子们抬头看向皓沐,疑惑:“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在做违法犯罪的事情。”皓沐用孩子们能够听得懂的话解释,“制作毒品。”
白裙小姑娘举手:“老师教过,制毒犯法的。”
“对,所以他跑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找他。”皓沐说,“很辛苦吧。”
“嗯。”燕祁然继续他手里的画,“翻过垃圾桶,睡在草丛里,桥底下,像一条狗,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办法,被找到就会被注射毒.品,还会被活生生打死,他只是很想活下去而已。”
孩子们安安静静的听着。
燕祁然讲的并不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一个出生在制.毒村庄的小男孩,从小被浸染在违法犯罪的染缸里,村里的人靠制.毒.贩.毒生活,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包括他的父母。
但这一位小男孩并没有被环境同化——他看了很多书,知道这是违法犯罪,也知道自己正在踏上一条不归路,他不愿意。
“警察叔叔会把他们抓起来的。”白裙女孩说。
“没有办法。”燕祁然耸耸肩,“这个村庄在边境线的另一边,严格来说,不属于这个国家。”
解释完,燕祁然便继续讲画纸上的小男孩的故事。
“他真的很想活下去,哪怕喝下水道的水,也想活下去,东躲西藏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跨越了边境线,偷偷搭上了运货的卡车,因为非法入境被带进派出所,又被送进了孤儿院。”
“我们的孤儿院么?”
“嗯,是的。”燕祁然回答。
孤儿院之外,有材料被送到了林初涯手上,是医院送来的诊断报告,还有皓沐让他调查的一些事,看到上面的文字,林初涯沉默了。
谈判专家看到他的表情不大自然,问道:“怎么了?”
林初涯将报告递给谈判专家。
与此同时,燕祁然的故事还在继续:“他来到这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原本以为?”小孩问。
燕祁然看向皓沐,皓沐回答他这个孩子:“对,当时的院长并不像我们现在的院长,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些奇怪的癖好,会欺负孩子们。”
孩子们露出厌恶神情。
现在的爱心孤儿院在小孩们性.教育这一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用孩子们能够接受的话告诉孩子们可能会出现某些恶魔情况,教会他们判断和防备,并在聘用工作人员时,通过种种心理测试排除了可能出现这类癖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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