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缓了缓,好似心口不舒服似的,半晌开口:“是啊,你现在多厉害,我和你妈都是你抛下的弃子,再也用不上了。但是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得问问我们的意见……”
“问你们的意见?你们真的考虑过我的意见?我从5岁起就让你们离婚,我每一次不舒服想要请假,你们听过么?”刘聿匪夷所思地看向他,“沟通”这两个字不仅没有在汪野的家庭关系中出现过,自己也是同样。
“那你也不能不经过我们的同意……”
“你们造人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啊。如果让我以18岁之前的心情活下去,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生。”刘聿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养我长大,我很感激,所以你们的养老我也会负责到底。但是我们之前的沟通还是越少越好吧,你们不经过我同意的事情那么多,我为什么不能呢?就好比这碗汤,我人生中最不爱喝的就是汤,任何汤水都不想碰。你们明明都知道,但仍旧不会听我的意见。”
他的话无懈可击,他的眼神也让父母无颜,他大臂内侧犹如条形码一样的疤痕清晰无比。
“离开我的家。适当保持距离,就是咱们最好的相处方式。”刘聿掷地有声。
东食街这会儿刚刚进入今晚的热闹时刻,汪野一个人走在街上,只觉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他看了看东校门,真想让时光倒流,回到下午3点半接刘聿下班的时候。以后自己每一回都要到这里来接他,两个人要有说有笑地走回店里。
“汪哥?你回来了?”黄志嘉正在搬成箱的巧克力粉,“我还以为你要留在你哥哥家里吃饭呢!”
“哥哥的厨艺一定特别棒吧?”吕天元故意问,想要探一探汪野身上那恋爱的气息。结果问完之后汪野没有了回音,俩人顿时感觉不妙。
“怎么啦?”黄志嘉跑过来,“吵架啦?”
吕天元双手挠头,这恋爱还是挺难谈的啊,认识的时间再久都有可能产生分歧。
汪野拍了下吕天元的脑袋:“没有,他脾气那么好,有的时候我想无理取闹吵架都不行……”
坐在旁边正在联系“出物咪”的卫乐语打了个冷战,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他爸妈来了,所以我就先回来了。”汪野继续说。
卫乐语腾地一下转了过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汪野。
“好像关系不太好。”汪野自言自语,“你们知道吧,就是……我这种单亲家庭里长大的人,对家庭关系特别敏感,因为从小看脸色看多了。他们之间肯定有不能协调的问题,见面时候特别紧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父母早就知道他喜欢男的。”
“这岂不是更好?他父母早就知道,你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了!”黄志嘉想什么都非常简单。
但汪野感觉还是很不秒:“不对,应该不是很开心的那种出柜。唉,我明天好好问问他吧。”
“要缓缓地问,别刺激他。”吕天元提醒。
“我心里有谱儿。”汪野点了点头,他肯定会缓缓去问别人的家事,只是刘聿愿不愿意说就不一定了。在汪野的眼里,刘聿就是一个威严的无坚不摧的存在,任何事情都可以完美应对。他完全相信刘聿能搞定奇葩父母,或者观念陈旧的父母,再不济他已经自己买房买车了,父母无法用经济大权来管辖这个很成功的儿子。
俗话说嘛,钱就是一个人的底气,刘聿这份底气已经很足了。
可是就是有地方不对劲,为什么刘聿不开门的话他们会担心?担心出事?莫非刘聿以前出过事?汪野胡思乱想着,都不知道卫乐语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等到看到的时候猛然一惊:“你怎么了?有事啊?你的那个出物咪联系上了吗?”
“啊……啊。”卫乐语想要说话,但还是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汪野顿时机敏起来,“你是不是知道刘聿的事?”
卫乐语迟疑地点了下头。
“他的病你也知道吧?”汪野趁机问了出来。
卫乐语又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私自问别人的病情是一件很没边界的事情,刘聿未必想要让我知道……但是……”汪野抓耳挠腮,难受得双手挠头,“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刘聿的父母是不是很怕他?”
“嗯。”卫乐语努力发声。
“他们说,不开门的话就会很担心,刘聿以前……单独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他摔倒过?不小心摸电门了?吃饭噎住了?”汪野一个一个答案去排查,但就是不往自己心底深处最尖锐的那个答案去靠。可是无论他怎么猜,卫乐语都是摇头,显然这些离谱的二缺答案没有一个靠谱。
最后,汪野没办法了,在现实中败下阵来,还没问就已经一身冷汗。他仿佛又一次站在了绿色邮筒的前面,怀里拿着一封哥哥寄来的信,他幻想中的、称赞过无数次的哥哥在他想象中十分高大,笑容阳光,是学校的学习尖子,也是操场上的运动高手。
他问哥哥,你们上体育课要考试吗,800米你跑多久?
他问哥哥,你们下课之后会和同学们一起踢小足球吗,能踢几个球进门?
他想象了无数个活跃的形象,却从没有猜想过,那封信件的另外一端,其实是一个虚弱无比、脸色惨白、阴沉不定的男生,他并没有阳光的生活,甚至说生不如死。
“刘聿他,以前是不是,在家里……”最后汪野咬着牙,舌尖都要被自己咬破了,“在家里,寻死?”
问的时候,他仿佛将一把刀悬在了自己的头顶,等着卫乐语给一个痛快。看这把刀是继续悬着还是直接刺下来。
卫乐语点了点头,汪野头顶突然巨疼,这把刀还是刺了下来,果然是这样。
卫乐语拿出手机,快速打字,然后亮出屏幕给汪野看:[我和他是,病友,我们是那时候认识的,住过同一个病房。]
作者有话说:
“出物咪”是买卡通周边的一种称呼方式,出物就是卖东西,一般买家都会亲切地称呼对方是妈咪,所以就是出物咪。
第85章 伤疤开出花
汪野看着那行字,一笔一划都开始扭曲了。它们脱离了中国的方块字体,成为了可以自由活动的橫平或竖直,最后密密麻麻重新排列……
成为了条形码般的伤疤。
它停留在卫乐语的小臂内侧,随随便便一抬手都能让人看到。浅粉色,或肉红色,像烫伤,又像过敏。任谁一看都能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以自残的方式试图唤醒什么,试图逃离什么。
然后这样的疤痕又落在了刘聿的身体上。
“嘶……”卫乐语再次张开嘴巴,可是声带变成了皮革似的,不仅不会震动还横在嗓子眼里,让他难受。他见汪野一直都没有动静,便将手机拿了过来,打了一些字之后再塞到汪野的手心里:“咦!咦!”
这是要给自己看的意思?汪野迟缓地接过手机,但是差点忘记了怎么样呼吸。
[我和刘聿是在著名精神科专家范万国的诊所认识的,我们都是抑郁症。那时候我13岁,他已经快18岁了。要是没有范教授,我俩已经死了很多回。对不起,我不该把刘聿的病史未经同意告诉他人,但是我真的憋不住这个秘密。刘聿他的病比我严重得多,多次尝试自杀,他几乎被束缚带栓满全身。他不敢让你知道这段历史,怕破坏了你心底的想象。]
字字诛心,字字血泪。汪野看到“多次尝试自杀”这6个字感受到了一阵窒息。
这确实是自己没有料到过的,信件一头的哥哥居然是被束缚带捆在床上才能幸存下来。
卫乐语也跟着一阵窒息,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家中,而唯一能让他感到轻松的地方相反居然是病房。在那里有理解他们的护士和范教授,在父母都不相信自己是抑郁,一口咬定自己只是闹情绪的时候,范教授以他的专业威严镇住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家长,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已经病得很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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