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138)

　　老人满面红光、身量挺拔，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目光依旧清澈而锐利，脸上细密的皱纹也难掩其风度。发现莫念朝他们的方向靠近，他立刻转过身，对莫念笑了笑，显出可亲的样子。

　　“你好，小伙子！”老人道，又看着迈克：“这就是你的中国朋友，对么？”

　　“是的，先生。”迈克道：“他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您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就行。”

　　老人微笑点头，极迅速地将莫念打量了一番，对他招手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莫念自打第一眼看见这位老人，就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却又说不上来。听对方要求与他单独谈话，莫念更加确信此人并非一位普通的游客，忙示意让迈克先回家，随后跟上老人的脚步。

　　“老人家，您......”

　　“莫念。”老人笑盈盈地唤他：“总算见到你了，可让我好找。”

　　莫念大惊：“您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而且知道小执在你这儿闹出的所有事情。”老人道。

　　“请问您是？”

　　“我是小执的爷爷。”老人仍笑。

　　坏了。莫念咽了口唾沫。

　　沈执的父母自己曾经接触过，对他们的性格心里有数。但这位老爷子沈正岳却是多年未曾公开露面，自己也无缘见到他，根本拿不准他的想法。

　　虽说沈执和自己的关系在沈家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沈执的父母也任由儿子去闹，可是谁能说得准沈正岳会不会因为心疼孙子，觉得他进ICU到底得算在自己头上？

　　沈正岳见莫念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猜出他正在思考什么，一抬手：

　　“别紧张，小伙子。我这趟是来美国探望老朋友的，顺便来见一见你。你和小执的事全由你俩做主，老头子我可没精力去管。”

　　莫念应了一声，略感惊讶。

　　“其实你们在一起挺好。”沈正岳道：“小执那孩子我了解，对待感情太儿戏，我早料到他要吃苦头。幸运的是，你是个好孩子，心善，小执这段时间虽然磕磕碰碰，性子总算改善了不少。换做别人，只怕会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沈老先生您言重了。”

　　莫念红着脸，心下松了口气，客气道：“您专程来看我一趟，我也没来得及招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的住处就在这附近，如果不嫌弃，就去家里坐坐吧？”

　　沈正岳却摆手，笑容中竟透出一丝顽皮：“我马上就走。小执不知道我来这里，可不能让他发现了，免得缠着我问这问那。”

　　老爷子转过身要走，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来。莫念迎上去，发现沈正岳递给他一张钞票。

　　“小念，最后麻烦你一件事。”老爷子道。

　　“您尽管说。”

　　莫念洗耳恭听，当他要宣布什么重要消息，结果沈正岳走近了几步，神神秘秘道：

　　“帮我买罐可乐，要快！”

　　于是莫念火速捏着钞票买来了可乐，刚递进沈正岳手里，就见老爷子把罐子宝贝似地往怀里掖好，健步如飞地走向停在一旁的轿车，拉开门坐了进去，一边朝莫念挥手：“回见！”

　　莫念正纳闷，耳边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回过身正撞见赶来的沈执。

　　沈执望着扬长而去的汽车，哭笑不得道：“小念，你刚才遇到我爷爷了吧？他让你买什么？”

　　莫念把情况和盘托出。

　　“医生建议他控制血糖，平时少喝高糖饮料。”沈执扶额：“但他好这一口，有时候偷偷想办法，随身跟着的医师都盯不住。他这回到美国，只怕更管不了了。”

　　“他和你都说了些什么？”沈执又问，低头望着莫念：“我想爷爷应该是喜欢你的。”

　　“爷爷很和蔼，对我非常友好。”莫念向远处眺望：“我在想，你们真不愧是亲祖孙——老先生上车时露出的表情，和你那天翻学校墙头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执似乎还想辩驳几句，但见莫念乐得很，眉梢眼角缀满了笑意，随即放弃了这个念头，故作讶异道：

　　“真的？”

　　“当然！”莫念似乎一时忘记身边人是谁，曲起胳膊搭在沈执左肩：“哎，别动，你现在看起来更像了......”

　　他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对准沈执拍下一张照片来。然而当莫念准备再拍一张的时候，发现沈执灼热的视线正穿过镜头定格在他脸上。

　　莫念干咳两声，画面中突然一片黑，原来是沈执伸手遮住了镜头，问：“你现在允许我呆在你的相册里了？”

　　莫念急于解除这种奇怪的氛围，让了两步：“你这张脸长得天赋异禀，别人想拍两张也没什么。”

　　“呵，”沈执叹口气：“即使长着这样一张脸，到你家还是得睡沙发。”

　　“不然还想怎么样？”莫念挑眉：“你又不至于倾国倾城，见了你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咱们先说清楚，今晚尤其没得商量——你去和工作上的人应酬，肯定沾一身烟酒气，幸好我室友回国，否则你连沙发都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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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小道消息称，沈老爷子小时候住乡下，也没少领着小伙伴逮鱼摸虾、爬树掏鸟。

 

第138章 黎明（正文完结）

　　莫念的话自然是要听，沈执没敢再提出反对意见。从应酬上回来之后，悄声开门进了屋子，走入一片昏暗之中。

　　由于来过许多次，他对小屋的构造已经很熟悉了，黑着灯也能摸清家具的位置，不至于撞上。

　　沈执进门前向二楼的窗户望了一眼，见里面还有灯光，知道莫念没睡，打算先去洗漱再上楼和他打声招呼。

　　然而当沈执披着浴袍敲响卧室门的时候，里面却没有人应。

　　他轻轻推开门，发现莫念趴在书桌上睡得正熟，电脑和台灯都亮着。

　　他这是累了。沈执想，一边轻手轻脚地挪到莫念身侧，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抚摸他柔软的发丝。熟睡中的莫念耸动鼻尖，也不知梦见什么，微微笑着。

　　沈执默然盯着他，心中一片暖意。

　　这种感受对沈执而言是新奇的。他从未想过和某个人的关系发展到如此地步，仅仅看着对方的睡颜，无需任何其他动作或言语，就能获得宁静与幸福，洗刷自己的满身疲惫。

　　他在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下站起身，去拉开衣柜，找自己留在这里的睡衣。

　　谁料他刚合上衣柜，就听见莫念低着头闷声道：“执哥，我很困......你......小点声......”

　　沈执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莫念在说梦话。“执哥”这个亲昵的称呼已经太过遥远，似乎是存在于上世纪的东西。如今乍一听到，沈执只觉得灵魂深处都是一颤。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对着睡梦中的莫念轻声道：“小念，再喊我一次，好么？”

　　正当他发觉自己在做蠢事的时候，莫念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回清晰了些。

　　“执哥。”

　　沈执感觉欣喜得要发狂。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莫念从手臂上缓慢地抬起头，眸光闪动：“我在梦里......是这么说的么？”

　　然而没等莫念再说什么，沈执已经把他捞起来往床边一扔，莫念的背撞在床头，皱了皱眉，一只手立刻垫在他脑后。

　　吻如狂风骤雨降临。莫念倒也没拒绝，只是半路喘不上气，咬破了沈执的下唇。

　　沈执吃痛退开，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喘着粗气，双眼都充血了。

　　“......你耍我？”

　　莫念似笑非笑：“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算是个玩笑吧。”

　　沈执用力抵住莫念的额头，体温烫得吓人：“你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么？”

　　“如果非要说谁是老师，还得感谢你。”莫念笑道，双手去推沈执的肩膀，发现眼前的人纹丝不动，笑意削减了几分。

　　“你不会以为，我今天会饶了你吧？”沈执紧盯着他：“小念，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