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站在一旁,神情恍惚。
出租屋并不大,逼仄的角落里,祝渂半支着长腿,歪着脑袋看着镜头。
这是以陆桥的视角来展开,镜头的就是陆桥的眼。
见他状态保持得不错,林澎当即下令开拍。
场务打板。
“Action。”
迟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他现在是陆桥。
将林川连哄带骗弄回来,陆桥其实没想干什么。但他没想到,喝醉了的林川会是这样,自己想了一晚上的理由还没用上,只是提出了“要回家”,林川揪着他的衣摆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是的,揪着衣摆。
像小朋友一样。
“林画家,你胆子真大,就这么被我拐回家,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迟意一怔。
“祝先生,你们国外长大的孩子心都这么大吗,醉酒了还敢跟陌生人回家,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再上一次床?”
醉酒的祝渂大脑反应迟缓,骤然听见他说话,茫然偏头看过去,竟然脱口而出一句德语。很短的一个音节,迟意没听懂,但却听进心里去了,那短短一截的尾音敲在他心脏上,酥酥的,麻麻的。
迟意看着这个离店起就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忽然起了别样的心思。月色正浓,他轻笑着凑过去:“上次在酒吧感觉还不错,怎么样,今晚要不要再来试试?”
“……”
“CUT!”林澎严厉的声音将迟意拉回了现实,递过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询问。
即使是迟意,在拍戏时掉不该掉的链子,也得不到林澎的好脸色。
“抱歉,刚刚忘记台词了。”迟意抿了抿唇,带着歉意道:“我们再来一次吧。”
林澎没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继续。
《归路(ROAD)》第二十一场第一镜第二次。
“林画家,你胆子真大,这么随便跟我回家,不怕我是坏人?”陆桥从饮水机那边接了杯水,递给他:“喝点。”
林川接过,礼貌道:“谢谢。”
“不客气。”陆桥靠在墙上,右腿曲起,好整以暇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川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并未觉得哪里不妥,握着杯子的那双手修长又漂亮,还有仰起来的脖子也是。陆桥一开始注意力在他脸上,然后来到随着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接着,是被水渍浸得发亮的红唇。
陆桥目光动了动,走过去,向他伸手:“还喝不?”
林川盯着面前的手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像在思考。
两秒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手相贴的瞬间,陆桥自己都愣了。他感受着林画家手心炽热的温度 ,脸上顿时烫得如火烧,压下去的那点酒意好像涌上来了。他舔了舔唇,在林川面前蹲下。
“喂,林画家。”他扬了扬两人相牵的手,道:“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吗。”
然而在林川的视角里,只看得到陆桥一张一翕的嘴唇,那双在灯光下泛着柔光的眼睛。周围寂静无声,他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听见对方在叫他。
林画家、林画家、小林子、林哥……
林哥。
像是被拨到哪根弦,林川忽然丢掉了陆桥的手。
他捧起了陆桥的脸。
陆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自下而上看向对方闪着微光的眼:“你——”没醉?
后面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吻猝然砸下来。
整个摄影棚内安安静静的,迟意瞳孔猛地一缩,感受到唇上传来的热意。在这一瞬,他仿佛听见了工作人员拼命压着的兴奋,听见了林澎和余声严肃地讨论细节,甚至听见了白霖超大声的“卧槽”了一声,然后被陆淮强硬地摁了回去。
明明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被人虔诚地拥吻着,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感官无限放大 。他听见了许多声音,但好像都盖不住自己的心跳。
迟意垂下眼,看着祝渂近在咫尺的脸。
此时此刻,他已经分不清演戏和现实,也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林川还是祝渂了。
他慢慢闭上眼,手攀上对方的脖颈,一点一点回吻。
“……”
“CUT!”林澎赞赏地拍手,“好好好,发挥得不错。”
余声也道:“两位老师演得非常棒,辛苦。”
仿若一个信号,安静的摄影棚骤然活过来,蠢蠢欲动,声响一阵接着一阵,藏都藏不住的兴奋。林澎瞄了一眼躁动的人群,难得的没出声管理。
能理解,任谁看到刚才那堪称活色生香的一幕,都不会保持冷静。
暧昧旖旎的气息还盘旋在空气中,祝渂松开迟意,离开时习惯性地用拇指揩去他嘴角的湿痕:“你…”祝渂顿了顿,“我刚刚——”
迟意“唰”的一下站起来,众人都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吸引。
祝渂眉眼间竟是疑惑:“嗯?”
迟意耳根通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臊的,语气梆硬:“我…我去上个厕所!”
在众人愣神中,他们的男主角一溜烟地跑了。
看背影很酷。
但,哪有酷哥会红耳朵的?
林澎乐得要死,直杵着余声胳膊笑:“看见没,都这么多年老演员了,拍个吻戏还害羞。就他这么薄的脸皮,之后拍床戏还不得别扭死?”
“这一点,迟意倒是不如祝渂。”
看看人家,一个新人演员,亲得多好,一点没害羞。
林澎下了定论:“看来之后有的磨了。”
余声或许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没接腔。
冰凉的水打在手心,焦躁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迟意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额前的碎发被打湿,眉眼处一片湿迹。水珠滑至下巴,滴答滴答地落到盥洗池里,空气中泛着冰冷的潮湿。迟意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祝渂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凉风习习,那天晚上,月亮比任何一天都要亮,高悬在空中,四处散着光,周围没有一颗星星,连云层都被照得发亮、发白。
迟意只是口嗨一下,他还没有捡一只醉鬼回家的癖好。对方现在这种问什么都不回答的模样,莫名有点呆,跟在酒吧初见时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更不用说那晚在床上。
他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蛋。
毫无反应。
“真是个呆子啊?”迟意轻笑着,戳他的那只食指动了动,从兜里摸出手机:“你朋友电话多少报一下,我让他来接你回去。”
他记得,那天祝渂是跟朋友一块儿来的。叫什么,陆淮。
迟意解锁手机正要点开拨号界面,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压过来,视线一黑。接着,他被人结结实实地抱住了。鼻间盈满了酒香和冷杉的味道,和那晚一样。
力气不大,刚好将他困住。祝渂摸了摸他的脑袋,手落回腰间,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
迟意:“……”
不是,什么个情况。迟意仰头望天,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喂,是报一下不是抱一下。”
搁在他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动了动,似在用行动表明自己没有理解错,祝渂毛茸茸的长发在他脖子上扫来扫去,迟意痒得受不了,一把伸手推开。他用的力气也不大,但祝渂却被推得踉跄。
“嗳——”迟意伸手去拉他,抓住他的手臂助他站好,笑得咳嗽:“这么大的个子,不应该啊,难不成你虚啊?”
祝渂醉归醉,但男人的尊严令他下意识皱眉。
他不赞同,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
还挺要面子。
迟意被这沾着酒的湿润眼神勾得心旌荡漾,晚风呼呼地吹着,祝渂忽然眯了眯眼,不舒服地上手揉。
“别乱揉。”迟意往前一步,将那只乱动的手抓住,来不及体会掌心的触感,踮起脚凑上去。
两人的距离瞬间挨得极近,迟意明显能感觉到身前的人僵了一下,甚至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一瞬清明。他惊觉这个行为不妥,正要退回去,祝渂却反握住他的手,终于说了今晚第一句他能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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