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里的男人偏头看到他,示意:“上车。”
江垚带沈绰去了间在当地很出名的餐厅,坐下后沈绰朝落地窗外看,对街便是上一次他来这里时,慌不择路走进去的那间酒吧,——他和裴廷约第一次见面的酒吧。
那夜的一幕幕浮现,沈绰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去想。
正在翻餐单的江垚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也朝外望了眼,似乎想到什么,眼里有转瞬即逝的笑。
他先点了餐,接着将餐单递给沈绰。
沈绰随便点了一份牛排,江垚又将餐单拿回去,帮他加了一份这间餐厅的特色甜点。
沈绰想和对方聊学术,但江垚说了两句便没什么兴趣:“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在这种场合聊工作,之后你要是想和我交流,欢迎随时发邮件给我。”
沈绰只能作罢:“抱歉,我忘了你们美国人大多都这样。”
对方哈哈笑起来:“也不是,是我这个人比较习惯将工作和生活分开。”
沈绰好奇问他:“你的中文是什么时候学的?说得很好。”
“是吗?感谢夸赞,”江垚略得意道,“小时候跟随我祖母在中国生活过好几年,我祖母也是淮城人,说起来这个月月底我还要去一趟淮城,应邀参加那边的一个学术交流活动,希望到时候还能见到你。”
“好,到时候我尽地主之谊。”
沈绰说着稍一犹豫,问了他一直好奇的问题:“希尔教授,你今年多少岁了?”
江垚笑道:“是不是觉得我比你想象中年轻?确实很多人这么说。
“我今年三十八,未婚、单身。
“去年的会议我有别的工作没参加,很可惜去年没能认识你。”
对方的话语直白热情,沈绰仿佛察觉到什么,没再接话。
江垚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笑了笑岔开话题,闲聊起别的。
用餐中途有人来跟江垚打招呼,跳脱的大男生跟江垚说了几句话,回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沈绰。
“Cute boy.”男生对着沈绰吹了声口哨,拍拍屁股跟其他男人一同离开。
沈绰:“……”
江垚笑了一阵,解释说:“我替他道个歉,他可能以为你比他年纪还小,一般东方人的年纪都不太能看出来,尤其像你这样的。”
沈绰有点无语:“你朋友吗?”
“嗯,”江垚很坦荡地说,“前男友。”
果然。
沈绰完全不意外,从刚才在这里坐下起便生出的预感成了真,他只是稍微有点尴尬而已。
“你也是?”江垚问。
沈绰皱了皱眉,不太想承认,对方说:“我直觉一贯很准,不过你不想说没关系,以后再说吧。”
晚餐结束走出餐厅,江垚问沈绰想不想去对面酒吧喝两杯,沈绰立刻摇头:“我明天就要回去,想先回酒店。”
“那好吧,”对方很绅士地帮他开了车门,“我送你。”
车开到路口等红绿灯,沈绰目光落向车窗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婚姻登记处。
登记处门口人来人往,不知又有多少人来这里递交申请,一时心血来潮过后又后悔。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看了片刻,视线收回时,身边开着车的江垚说:“每年有无数世界各地的游客来这里登记结婚,一半以上人到最后又会离婚,没什么意思。”
“至少在登记结婚的那一刻,他们都是高兴的。”沈绰呐呐道,看着车前方,如同自言自语。
江垚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踩下油门。
回到酒店已经九点多,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沈绰从行李箱里翻出那张结婚证明,捏在手中一遍一遍扫过那几行字。
二十分钟后,他再次走出了酒店。
沈绰回国那天是周六,裴廷约提前了两小时开车去机场,停步在接机口抬眼看大屏幕上显示的航班信息。
他前几天才听说沈绰又去了拉斯维加斯,去学校没见到人,问了章潼才知道。
对沈绰的事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让他心里不舒坦,但也只能忍耐。
这段时间他的麻烦事其实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赵志坤出来了。
不过赵志坤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宋峋的举报,加上他提供的一些证据,通和日兴和成丰科技之间的虚假诉讼案正在被调查,让赵志坤暂时没精力腾出手来对付他,但也只是暂时。
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把赵志坤又送进去,至于要怎么做,他还得考虑考虑。
航班信息已经显示到达,裴廷约看一眼手表,快五点了。
沈绰和他同事是在半小时后出来的,裴廷约走上前,叫了一句:“沈绰。”
沈绰一看到他便拧了眉,裴廷约很自然地接过他推车上的行李箱:“车子在外面,我送你们回去。”
沈绰身旁的同事问:“沈老师,这你朋友吗?”
有别的人在,沈绰不好多表露出什么情绪,只能顺着裴廷约的话,简单帮介绍后,提议他同事一起上车。
同事也没跟他们客气,还很高兴能蹭这一回车。
到停车场,沈绰原本想跟同事一起坐后座,裴廷约已经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示意他:“你坐这里。”
瞧出沈绰眼神里的不情愿,裴廷约淡道:“沈教授,你总不能把我当你俩的司机吧。”
“就是,那多不好意思,”同事赶紧说,“沈绰,你就坐前面吧。”
沈绰冷冷看着裴廷约,触及他眼中的一点笑,什么都不想说了,拉开车门。
一路上沈绰沉默不言,反倒是话多的同事跟裴廷约闲聊起来。
裴廷约瞥一眼身边的沈绰,随口问起后座那位:“你们在拉斯维加斯这几天,有碰上什么好玩的事?”
“每天都在开会,哪有时间玩,我也就去赌场逛了一圈,沈老师还不肯去,”同事道,“沈老师昨晚倒是跟别人一起去吃饭了,那位希尔教授还挺有意思的,中文说得贼溜,我还以为他一把年纪呢,原来跟我差不多岁数……”
说起那位叫他们印象深刻的学术大牛,同事滔滔不绝地感叹。
裴廷约看似不经心地听,慢慢眯起眼。
之后他们先把同事送回家,接着开车回淮大。
沈绰依旧没说话,他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只觉疲惫又困顿,但也不想睡,靠着座椅看窗外发呆。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学校宿舍楼下,沈绰推门想下车,裴廷约问他:“半个多月没见,你连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
沈绰提不起劲,也不想跟他再起争执,敷衍道:“你想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裴廷约道。
沈绰想了一下,说:“确实应该告诉你一声,我这次去那边,单方面申请了离婚,虽然本来就是没用的婚姻,但能解决还是解决了吧。”
裴廷约看着他,试图看出他眼中哪怕一丝一毫的谎意,但沈绰过于镇定,不露丁点破绽。
良久,裴廷约忽然笑了声,笃定道:“沈绰,你在说谎,我们离不了的。”
他没有等沈绰反驳,揭穿他:“那边是可以单方面申请离婚,而且很方便,前提是,要任意一方在当地居住期满六周,你才去那里几天,怎么申请离婚?”
沈绰或许知道骗不过他,被戳穿了神色也无甚变化。
他也是去登记处咨询后才知道,短时间内他跟裴廷约根本不可能离婚。
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江垚发来一条消息:【沈老师,你有兴趣来我们这边做访问学者吗?我们可以给你发邀请函,三个月或者半年,看你方便。】
沈绰扫了一眼,很快定了神,抬眼看向裴廷约,平静道:“那边的学校有意邀我去做访问学者,学院同意就行,至少三个月,只要想离婚,没有离不了的。”
裴廷约的眼终于耷下了。
沈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推门下车带上车门,进了楼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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