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30)

　　这世间哪有父母在孩子一出生，还没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孩子不正常？

　　除非……除非他觉得自己不正常，在这世间吃了许多苦头，所以他怕自己的孩子会被遗传，会和他一样受尽冷眼和屈辱。

　　季辰心里一颤，把宋若拢进怀里，眼眶发红道：“若若……你没有不正常，你是很好很好的。我们的孩子也是很好的，长得很漂亮，和你一样。”

　　宋若心中一凝，心想那有什么好的？

　　“是男孩吗？”他语气忽然冷了些。

　　季辰听出宋若不喜欢男孩，心都揪起来，“是……”

　　“哦。”宋若表情冷漠，季辰心里咯噔一声。

　　他顿了一顿，又小心翼翼道：“若若，你要看看他吗？”

　　宋若闭上眼睛，淡淡道：“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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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子们，我回来了！

 

第64章 六十四

　　生完孩子后宋若更虚弱了，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房上。每天大概只能清醒一两个小时，其他的时间都在沉睡。季辰胆战心惊，不顾刚出生的孩子，推掉自己所有的工作，时时刻刻守在宋若身边。他很怕宋若出事。

　　但还是出事了。

　　宋若不见了，就在季辰去走廊里接个电话那么一会儿的功夫。

　　回来时，病房里就没有宋若了，床上空空荡荡，只剩一床厚厚的，已变得冰凉的被子。

　　季辰直接给保安打电话，他把宋若的照片发过去，憋着怒火问保安看见这个人出去没？

　　保安哆嗦着说他没看见，现在是流感季节，每天进进出出的大人小孩太多，不可能一一盘查。

　　季辰又冷着脸给院长打电话调监控，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保安什么也别干了，现在就给他找宋若。

　　他自己也在找，他找遍医院的所有的角落，哪里都没有宋若的身影。

　　后来一个小护士从大门的监控里看见，一个小时前宋若独自从大门出去了。他穿着单薄的病服，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带。

　　季辰流着泪看监控，十一月份江城已经很冷了，畏寒的人这时候都已经穿上羽绒服了。宋若身体那么差，还刚生完孩子，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他一个人，天寒地冻的，要去哪里呢？他能去哪里呢？

　　季辰把自己颊肉咬出血，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思考一番，实在想不出宋若这时候会去找谁。程东和许小雨勉强算是宋若的亲朋好友，可是宋若连生孩子那么大的事都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也从没来医院看过宋若，宋若不可能刚生完孩子就跑去找他们。

　　若说这个世界谁和宋若感情最深，那必然是他的妈妈和小姨，但是这两个人都去世了。他如果真的要去找她们，又要怎么去呢？难道……？

　　季辰眼前发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公交站台上，宋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车。旁人都离他极远，像是躲精神病一样。也是，大冷天里穿着病服跑到大街上，不是精神病是什么呢？

　　宋若也不在意，等19路车来了，沉默地登上阶梯。

　　19路它的终点站是城北的墓地，这一班车被人们认为不太吉利，停站点少，除非是清明时节，其他时间都是非常空闲的，比如现在。

　　这班车上算上宋若只有三个乘客，加上司机，也只有四个人。

　　宋若走到后面，随意坐在了一个位置上。

　　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了宋若一眼，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车门关上后，一脚踩下了油门，拉下了手刹。

　　宋若侧头看着窗外，这时他后面的那个女孩忽然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件白色外套。

　　“穿上吧，天太冷了，冻病了就不好了。”

　　宋若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对女孩道了一声谢。

　　那女孩对他一笑，“别客气。”

　　这女孩笑得有些苦，宋若想应该和他一样，是去墓园看望亲人的。

　　果然，过不多时，这个女孩又过来和他搭话，问他是不是要去墓园。

　　宋若温和的语气中带着深深怀念，“是，我想去看看我妈妈。”

　　女孩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艰难道：“我也是去看我妈妈的。”

　　大概因为怀着同样的伤痛，两个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变成了抱团取暖的同类。

　　“姐姐，你好坚强啊。”女孩因为差点在陌生人面前哭了出来而不好意思，“我太软弱了，我现在一想起我妈妈，我就……就想哭。”

　　她说着说着，语调就变了，眼泪漱漱往下流。女孩用手挡在脸上，可是眼泪挡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掉在并拢的大腿上。

　　宋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流泪并不代表不坚强，你已经很棒了。”

　　两个人再没一句说话，只是一个人哭，一个人轻拍着。

　　很快，车到站了。

　　宋若径直来到宋嘉的墓前，看着墓碑上黑白的照片。他以前来总是要给他妈妈带一束鲜花，今天空着手来的，什么也没有带。

　　宋若用病服的袖子擦了擦墓碑，然后对着照片低声道：“妈，你死后，我过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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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六十五

　　“我生孩子了，被迫生下的，我不爱他。”

　　按传统来讲，孩子对父母应该是报喜不报忧，只跟父母说好的，坏的事情自己烂在心里。他现在跑过来和逝去的母亲诉苦，真是天大的不孝顺，说狠一点，就是让他母亲在地下也不安心。

　　可是他没办法，除了他死去的妈，他还能和谁说呢？

　　“妈，我现在很痛苦。如果那一场车祸把我们俩都带走了，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这个问题当然是等不到回答的。

　　季辰找到宋若的时候，宋若在墓园门口的一个凳子上坐着。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长发在风中散着，美得雌雄莫辨，让人心惊。

　　季辰走过去蹲在宋若面前，拉着他的手道：“若若，我带你回家。”

　　“我不会再强迫你，不会再伤害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发誓。”

　　宋若漠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若看起来依然十分消极，没有什么活下来的意愿，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季辰说是照顾宋若，他却比宋若还神经兮兮，宋若一举一动都牵制着他的心神，让他整日难安。

　　吃过晚饭后，宋若坐在床上看书，季辰坐在床边给宋若削水果。

　　忽然，季辰感觉到了自己手机的震动，他把削了一半的水果放下。他一看电话是保姆打来的，心里立刻慌了神，担心孩子有什么事，立刻跑到门口接电话。

　　保姆语气很急，告诉他孩子今天忽然一直往外吐奶，怎么都喂不进去。

　　季辰不是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叫保姆赶快送医院。

　　保姆应了一声，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讷讷道：“季先生，您以后多回来看看孩子吧，他那么小……”

　　保姆知道自己逾越了，她只是个佣人，没有资格指责自己的雇主。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孩子太小太可怜了，一出生就爹不疼娘不爱的，看得她揪心。

　　季辰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他想了想道，你先送他去医院，我今晚肯定会来看他。

　　挂了电话后，季辰搓了搓脸，挫败感和无力感向下扯着他的身体，他现在动一动都非常困难。

　　大的小的，他一个都照顾不好，他就是个废物。

　　他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又走进病房，和宋若说他们的宝宝生病了。

　　宋若置若未闻，依然低头看书，没有任何反应。

　　季辰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在寒风中等着保姆把他的孩子送过来。

　　十五分钟后，保姆就带着孩子来了。小孩闭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未干泪痕，季辰心痛得不行，立刻把小孩接到自己怀里。

　　这时候，宋若突然从房间里出来。季辰心里一惊，抱着宝宝道：“若若，你要去哪里？”

　　宋若淡淡道：“他怎么了？”